《海棠惊艳》落砾

12、混乱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回廊边，我一跃站了上去。风很大，我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有些凌乱。正发着呆，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清远悠扬的笛声，我不禁寻声而去。
　　我看到了巴陵王，他长身立于湖边，紫蓝色的长衫在风中翩舞，手中的一支玉箫晶莹透亮，他有些忘情，表情很是安逸，我竟有些不忍打扰。刚想转身离去，就听到他沙沙的声音。
　　“怎么刚来就要走？”
　　“嗯，我看四哥太忘情了，不愿叨扰。”我有些惊讶，只能回头，小心地回答。因为两位王妃的关系，宋王和申王对我都很是客气和亲切，仿若兄长般，我也早已摸清他们的脾气，交流起来自是驾轻就熟。可是巴陵王爷实在是过于低调，我和他终只是泛泛之交，所以实在是有些拘谨和不安。
　　“嗯。”他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坐在了河边，背对着我，可是手却微微往边上一请。
　　我愣了一下，就慢慢走了下去，在他边上慢慢坐下。
　　他微微一笑，就开始吹箫。他的箫声很清澈、很干净甚至有种透明的感觉，在他的箫声中，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慢慢游离，直至不见。我抱着膝，侧过头看向他，竟看到了一种清冷的美，不似李旦的仙气，不似李隆基的霸气，更不似李隆业的邪气，他有的是灵气，一种孤单到骨子里的灵气。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我在他的箫声中听到了一种无垠的悲凉，是藏在透明之后那种赤裸裸的孤独。
　　“好无望的曲子。”我垂下眼睑，低声道。
　　“嗯。”他嗯了一声。他真的不太爱说话。那一声“嗯”哽在喉咙里，显得特别的生硬。
　　“为什么会那么孤独？”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没头没脑。
　　“没有为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掩饰着什么。
　　“嗯，那以后闷了就来找我。有人陪着就不孤独了。嗯？”这句话更没头没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无条件、无理由地保护他，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保护？真是很讽刺的词。我自己都还需要李隆基的保护，更不要说去保护他了。我被自己弄得也有些懵，更不用说李隆范了。
　　他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迷茫，可过了一会儿，眼底悠悠沁出一丝笑意。
　　我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他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回头，他的背影在落日的余辉下显得特别的单薄。为什么呢？为什么有了旦王爷这样的父亲，李隆基这样的兄弟，还会觉得孤独呢？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懂。不过，就算不懂，我也不想再看到如此无望的他，或者说，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表情。
　　“对了，王同皎是什么人？”我还是决定要问问他。
　　“王同皎？你是说安定公主的驸马？”李隆范回过头，有些惊讶。
　　安定公主的驸马！我突然觉得有些气血倒流。我终于想起了那件过年前就被我一直忽略掉的事情——神龙二年四月发生的王同皎兵变。
　　“亦晞，怎么了？”我已经跑远了，李隆范的声音显得很遥远。我现在满脑子就只有李隆基，李隆基。因为，我只记得王同皎兵变，失败。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了李隆基的书房门口，我愣了一愣，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我推了下门，门没锁，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等他。
　　李隆基的书房很大，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细细一看，很多都是孤本，善本和绝本。要是放在平常，我想我一定会很兴奋，可现在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满脑子都是王同皎兵变的事情，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李隆基会怎样，受牵连，这是肯定的，究竟怎样的程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兵变这种事情真得很难讲，就算是王子，也罪当该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同皎想要灭掉的好像是安乐公主和武延嗣。一个是李显最爱的女儿，而另一个背后却立着一个武三思，目前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的股肱之臣。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太危险的事情，想到这里，我觉得我的心脏一阵钝痛，竟有些不能自已。我一边想着，一边翻着李隆基桌前临的字帖，一首首都是曹孟德的诗。李隆基最喜欢曹孟德，他甚至还为此自诩为“阿瞒”。阿瞒？我不禁苦笑了一下。阿瞒，为什么这次不再隐瞒一下自己的实力呢？为什么非要急着跳出来呢？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危险呢？
　　“亦晞？！”我正瞎想着，李隆基就已经推门进来，看到我坐在桌前，吃了一惊，见我正看着他的字帖，更是吃了一惊。
　　“嗯，我有事找你。三哥，你的字真好看。”我对他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帖子，可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啊。随便写写的。我先理理桌子，再和你细谈。”他没怎么搭理我，只顾将手伸到我面前理着东西，耳朵红红的。
　　“哦。”我靠在椅背上，看他忙碌着。可是他越理越乱，一张纸轻轻悠悠飘到了地上，我捡起一看，一下子呆住了。
　　上面密密麻麻的不同字体，都只写着三个字——慕亦晞。
　　李隆基看到了我手上的宣纸，脸涨得通红。我愣了一下，第一次发现他还有那么局促的时候，我微微一笑，挑着眉毛看着他。这是他常对我做的动作。不知道，两个月后，我还能看到这样的李隆基吗，一个笑得肆无忌惮，风流自信到极致的李隆基。
　　“好了，我只是随便写写的。”李隆基伸手就想过来抢。
　　“嗯，不要，就给我吧，我不知道我的名字还能有那么多写法。”我貌似不经意地说，可心里陡然升起一丝苦涩，对我而言，这是一个真正重要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保护者。
　　“随你吧。”李隆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无奈地看着我，很是尴尬。
　　我把纸头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入我的荷包里，垂下头的一刹那，我觉得我的眼泪要泛滥了。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李隆基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的失常，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我一下子忍不住，扑到他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不停地哭。
　　“亦晞？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亦晞？到底出了什么事？”李隆基明显有些猝不及防，他有些拘谨地抱着我，一动不动，任我将眼泪鼻涕擦在他的衣服上。”亦晞，我可是李隆基，相王府的李隆基。”
　　李隆基的声音不响，却很有力，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我心上。对啊，他可是李隆基，未来的唐明皇啊。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好让我去担心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满是自信和骄傲，还有一丝宠溺。我突然觉得很安心，这是一个如此强势的男人，就算我不知道历史，我也应该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他。也许那失败也只是王同皎的失败，对于他，也许根本就是过眼云烟。我的心情突然明朗起来。
　　“终于不哭了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李隆基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真拿你没办法。在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事？”
　　“没有。只是想我爹娘了。”我擦了擦眼泪，笑笑说。不管了，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他，只要这样就行了，让我的历史知识见鬼去吧。
　　“就这样而已？”李隆基皱了皱眉头，“真的就只有这样。”
　　“嗯。三哥，明天我们去放烟花吧，嗯？”
　　“嗯。我考虑看看。”李隆基笑着眨眨眼睛。
　　“那我当你答应了。明天戌时见了。”我也笑着眨了眨眼睛。我突然发现笑竟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李隆基点了点头。
　　这是传来几声叩门声，很轻但很坚决，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李隆基的怀里，我脸一红，抽身离开。李隆基只是笑笑，清咳了一下，“进来吧。”
　　“王爷。”王毛仲只是做了一个揖就进来了，很是随便，“亦晞小姐也在啊。”
　　我瞟了他一眼，真是个装疯卖傻的家伙，可转念一想这年头谁不是这样，其实连自己也不能免俗了。想着，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王爷。”王毛仲又叫了一声王爷，不停的往我这里张望着。我顿了一下，道了个万福，“三哥，亦晞有事，先行一步了。”
　　李隆基笑笑，只是一挥手，我转身出门。我不是个天才，但也不是个笨蛋，王毛仲夜入相王府，又急着赶我走，我当然能猜到这事和兵变有关。既然我已经决定不管了，自然要走得干净利落。
　　可我没走出书房几步，就被几个黑衣人给拦住了，“亦晞小姐，请跟末将走一趟。”
　　我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跟着走了。
　　果然，我还是躲不了他。我只是有些郁闷，为什么刚才我脑子里连他的影子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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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得厉害了，不看会连不起来的
下周考六级，有可能没时间更新了，我先要歇一下，还有故事有些地方还没有想好，所以，我会停一会儿。
各位大大，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
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