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晴天》张芷阳

22、蝴蝶

　　鹰翔与蝴蝶并肩站在特护病房外，透过病房外的巨大玻璃窗，静静地打量着病房内正陷入沉睡的安若茜。
　　已经整整四个小时了，安若茜仍然昏迷不醒。虽然，医生再三保证，若茜只是因为情绪受到强烈刺激而陷入昏迷，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看着脸色惨白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蝴蝶还是担忧不已。
　　“她会好起来的。”鹰翔将右手轻轻搭在了蝴蝶的左肩上。“她能在五年前活下来，那么，这一次她也一定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关。”
　　“是吗？”对于鹰翔的安慰，蝴蝶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即使身体上的伤好了，可是，心里的伤呢？只要那杂种不死，水晶就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蝴蝶－－”鹰翔神色紧张地侧过脸，看着站在身侧的蝴蝶。
　　即使他们相处了五年，鹰翔仍然无法了解这个冰冷却又绝美的女人。虽然，她的话语散发着刻骨的恨意，但是，她却依然神色平静地注视着病房中的安若茜，仿佛她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是，鹰翔明白那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它是蝴蝶心里的伤，是安若茜心里的梦魇。
　　“鹰翔，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蝴蝶将视线对上了鹰翔的。“可是，有些事是我必须做的。”
　　“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鹰翔恼怒地用手抓住蝴蝶的双肩，将她扳向了自己。“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所做的事会害死你的。为什么不像水晶一样，过一些平静的生活呢。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一个地方是组织找不到。”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不明白？他们是不会放过水晶的。你看看，他们对水晶做了什么？”蝴蝶的眼里满是失望与愤怒。“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避过一时，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他们找到的。然后，我们还是会死。”
　　“鹰翔，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我不打算什么都不做，就被他们灭口了。”
　　蝴蝶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的鹰翔。
　　静静对视了许久，鹰翔最终还是无奈地松开了对蝴蝶的钳制。每当蝴蝶有如此的眼神时，那就代表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蝴蝶，我一直不明白。水晶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只要你袖手旁观，你就不会－－”
　　“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依然可以做组织里最出色的杀手。”蝴蝶语含讽刺地打断了鹰翔的话。“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是否还会放走水晶？我想了很久，我的答案是－－我仍然会放走水晶。”
　　“作为杀手，我的决定是不是很不可理喻？”蝴蝶似笑非笑地看着鹰翔。
　　“作为杀手，你无可挑剔。我只能说，水晶是你的弱点。”鹰翔墨绿色的眼眸里有着些许担忧。
　　一向以冷血著称的蝴蝶只要遇上与水晶有关的事，就会乱了方寸。身为杀手，如果有了弱点，那恐怕是致命的。
　　“你错了。”蝴蝶轻轻地笑了笑。“水晶不是我的弱点，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孤儿。孤儿院里的生活并不如电视上演的那般幸福。我们常常因为犯错而被关进孤儿院地下室的小黑房。因为不爱说话，所以没有人愿意理我。只有水晶，不管我怎么对她做出敌对的行为，她还是对我不离不弃。”回忆起孤儿院的那段生活，蝴蝶的眼神不禁有些黯淡。“直到我十岁那年的夏天，我和水晶竟然同时被人领养了。我以为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我了。我被领养了，而且不用与水晶分开。那一夜，我和水晶兴奋地整整一夜都无法入睡。”
　　“可是，你们没有料到领养你们的会是一个杀手组织。”鹰翔难过地看着蝴蝶。
　　与她相识了那么久，他从来没有听她谈及过往事。虽然，他早料到那不会是一些好的回忆，可是，今天听蝴蝶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不由一阵心酸。
　　“是的。我们盼望的新生活竟然变成了另一个恶梦。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当我的子弹贯穿那个人的脑袋后，他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我仿佛在他恐惧的双眼里看见了犹如魔鬼般的自己。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便下了地狱。”蝴蝶露出了嗜血的神情。
　　“蝴蝶，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可能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但是，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地活下去。”鹰翔仍然试图说服蝴蝶放弃她心中的计划。
　　“我做不到。”一阵水气袭上了蝴蝶的双眼。“从我有记忆来，我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我不知道在阳光下生活会是什么感觉。当我不再是杀手，我还能干什么？那种感觉让我害怕。”
　　“可是，水晶不同。她已经摆脱了杀手的生活，她已经生活在阳光之下。我不能再让她重归黑暗。即使付出我的一切，我也要让她继续这么安静地生活下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水晶就这么被那些混蛋杀了。”
　　“人们都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是脆弱的。但是，在你和水晶的身上这句话似乎失效了。”鹰翔抬起双手，捧住了蝴蝶的脸。“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闻言，蝴蝶没有好气地瞪了鹰翔一眼。“你放心，我命硬地很。没有宰了那些混蛋，我是不会死的。”
　　抬起自己的右手，蝴蝶握住了脸颊边鹰翔的手。“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从中阻挠我的计划，我一样会杀了你。”
　　说完，蝴蝶紧紧得扣住了鹰翔左手的脉门。
　　“你都知道？”鹰翔皱着眉，痛苦地瞅着蝴蝶。
　　这个女人下手真狠。
　　“你似乎已经忘了我是杀手了。如果我连这些都不知道，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蝴蝶“巧笑倩兮”地甩开了鹰翔“架在”自己脸颊两边的手。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是吗？”鹰翔望着蝴蝶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来。
　　“何必要问这样永远也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呢。”蝴蝶刻意地侧过头，避开鹰翔的眼神。
　　“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过。”
　　“我知道。你那么做是不想让我陷入危险的境地。”转过头，蝴蝶再次对上了鹰翔的双眼。这一次，没有嘲弄，没有防备，只有未曾表明的情感。“我们没有退路了，灰狼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鹰翔想要再反驳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我该走了。”蝴蝶轻轻拍了拍鹰翔的肩，然后，又不舍地看了一眼病房中的安若茜，便转过身，快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蝴蝶－－”忽然，鹰翔出声叫住了蝴蝶。
　　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蝴蝶转过身，向身后望去。
　　鹰翔站在原地，正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我和水晶都等着你。”
　　蝴蝶垂下眼脸，以此掩饰此刻内心的情绪。良久，她再次抬起了双眼，以一贯戏谑地语气对鹰翔说道：“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我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转身想走时，蝴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慢慢走近鹰翔，然后，在近的可以嗅到彼此鼻息的地方站住。“鹰翔，如果你真的为了当年的事，觉得对我有所歉疚的话，就替我好好照顾水晶，保证灰狼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她。只要水晶安全了，那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鹰翔无语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蝴蝶，眼里滑过了一抹受伤的神情。但很快地，就被他以轻笑掩饰了过去。“你放心吧。像安若茜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子，我怎么会忍心让她受到伤害呢。”
　　虽然，知道鹰翔是在说笑，但是，蝴蝶感到自己的心仍然有些隐隐作痛。“这样最好。”
　　“我真的该走了。”最后，看了鹰翔一眼，蝴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蝴蝶慢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鹰翔不禁颓丧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希望能帮助蝴蝶脱离组织，过上正常的生活。可是－－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对于这样固执的女人，他真的是没辙了。
　　转身走回病房外的大玻璃窗前，望着仍昏迷不醒的安若茜，鹰翔竟然有一丝嫉妒。
　　“你真是个幸运的女人。你有一个可以豁出性命去爱的男人，你有一个为了能让你幸福生活而付出性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