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桂花风(又名师傅救我)》天虫

6、第 6 章

　　丰小三从蓝老爷手里一把夺过坠子，飞快的塞回了自己的衣领之中，抬起头来，却见蓝老爷面色赤红，神情颇为激动，不由得浑身一颤，努力的想要挣脱肩上两只有力大掌的钳制，蓝老爷见状便松了手。他始料不及，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个东西你可不能抢，蓝老爷你是大英雄，大好人，又不缺钱花，就算是缺钱花，这个东西连半个肉包子的价钱都抵不上。”丰小三双手紧紧的护住了衣领，眼中藏满了谨慎和防卫，一瞬不眨的盯着蓝老爷，生怕一个疏忽，便让坠子落入他人之手。
　　听了他的话，蓝老爷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但仍旧一脸慎重的蹲在丰小三的面前，为了怕吓到眼前抖如筛糠的小乞丐，他屏住了气，低声说道：“我并不是想要抢你的坠子，只是这坠子于我关系重大，只要你告诉我，这坠子是谁给你的就行了。”
　　用怀疑的眼光扫视了蓝老爷和桂风足有半柱香的工夫，丰小三终于确定他们确实没有打劫他的打算，暗自松了一口气来，缓缓说道：“没谁给我，这东西自我记事就在脖子上挂着了。听收留我的老乞丐说，是我那死鬼老爹留给我的。”
　　“什么？你爹叫什么名字？”蓝老爷一激动，又想上前，冷不防看到丰小三瑟缩的表情，便又停了下来。
　　“我哪知道？老乞丐说我姓‘丰’，我想我爹应该也姓‘丰’吧？”丰小三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抓了抓乱发，不确定的猜测道。
　　蓝老爷一听，立刻看了身旁诧异了半晌的桂风一眼，随即，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丰小三瘦弱的身躯，激动道：“正是，正是姓‘丰’啊，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苍天有眼啊！”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除了桂风仍旧保持一脸的镇定以外，蓝卿和蓝灵都被父亲失常的举动吓的目瞪口呆，不能成言。曾几何时，父亲用过如此动情的神态同他们讲话啊？思及此，嫉妒不由得涌上心头，兄妹二人恨恨的瞪着父亲怀中傻了眼的坏小孩，心思止不住的往歪里偏了去：“爹，您干吗对着他哭？难不成……这小子是您年轻时候在外面的私生子……”
　　蓝卿古怪的表情惹来桂风的一阵轻咳。
　　“混帐！你瞎想什么？”蓝老爷从丰小三的肩头抬起脸来，呵斥着自己口无遮拦的儿子。
　　“是啊！蓝卿，你刚才没有听到这个孩子说他姓丰吗？”桂风轻笑，蓝叔叔一向为人一丝不苟，作风极为谨慎，端正。蓝卿情急之下想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内幕”，怕也是事关己身，急糊涂了。
　　“喂喂！你们先别闲话家常啊！有谁能告诉我这个当事人是怎么一回事啊！”丰小三从蓝老爷魁梧宽厚的身躯之间，努力挣出一片呼吸空间，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的在蓝老爷和桂风之间巡视着。
　　蓝老爷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拉着丰小三一同站起身来。转眼之间，又恢复成了面目刚毅，威武挺立的武林泰斗之形。
　　“孩子，蓝伯伯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蓝老爷牵住了丰小三的手，往内厅走去。
　　桂风犹豫了一下，说道：“蓝叔叔，你们谈，我就不过去了。”此话一出，丰小三立时满面焦急，他虽然也不怎么喜欢桂风这满身贵气的贵族之子，却又巴不得他能同他一起进去，最起码，从初见到他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做出过任何残害他的事情来。相对于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蓝家三口人，桂风那言行之中对他淡淡的轻蔑，此刻倒算不上什么了。
　　“不，风儿，你也一起过来，此事也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蓝老爷说罢，又看向低了头，跟着他往里走的儿子女儿，又道：“你们两个，到祖宗的祠堂跪着，面壁思过去吧！明天中午之前不能起来。”
　　“爹——”两声哀叫同时响起。
　　“不用多说，快去。否则，就不止是到明天中午而已了。”说罢，蓝老爷便不再回头，领着丰小三，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内厅。
　　“风哥哥……”蓝灵满面苦瓜色的抱住了桂风的手臂，撒娇道：“跟爹说说去嘛，跪到晚上就行了。一夜谁受得了啊！”
　　桂风不着痕迹的将手肘自她的怀抱中抽出，轻笑道：“蓝叔叔是长辈，怎么会听我的话？不过我会尽力就是。”
　　蓝卿倒不在乎罚跪的时间长短，他将桂风从妹妹的纠缠中拉到一旁，开始咬起耳朵来：“是兄弟的，就帮哥哥盯着点那小子，防止他对爹耍什么鬼花样，顺便探探他到底什么来历。”
　　“你未免小看蓝叔叔了。”桂风朝他摆了摆手，摇头道。蓝卿撇了下嘴，十分不甘心的说道：“不是我小看爹的能力，只是爹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这小贼一双贼眼，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怕他耍阴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桂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答话，转身慢慢朝内厅走去。

　　内厅中——
　　“我和你爹是八拜之交……”蓝老爷正襟危坐，目光放向远方，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桂风静坐一旁，星目微闭，似是在听，又似是在休憩。
　　而这边坐在椅子上的丰小三听了他的第一句话之后，就止不住的打起呵欠来。好烂，好俗的开场白啊，这种烂故事，他在说书场里听了八百遍了。蓝老爷要是改行去说书，定是要赔个血本无归，指不定，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还会有客人朝他扔烂番薯，臭鸟蛋什么的……。不过好歹说的是跟他已经没啥关系的死鬼老爹的事情，他也应该捧捧场，装做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吧？
　　“我们那个时候，可是说是同吃同住，一同练功，有时候练的太晚了，还会同睡一张卧榻。”
　　丰小三的下巴咯噔一声敲在了身前的八仙桌上，他抬起头，用手揉了揉下巴，咋舌道：“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块，那岂不是……”断袖之辟？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身旁的桂风，发现他正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因此那四个字到了嘴边，便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不过，看蓝老爷威武摄人的气势，就算是断袖，也应该是扮男人的角色吧？思及此，他在心底一阵坏笑，完全没有想到，如此设想起来，那扮女人角色的便可能他自己的“老爹”了。
　　“是什么？”蓝老爷出身正统，自然猜不到丰小三心中所想的龌龊事。
　　“哦——没啥！”丰小三嘻嘻笑着，说道：“蓝伯伯和我爹天天在一起，那我爹哪有时间来生我啊？”
　　他的话，招来了桂风的一瞪，朝他做了个鬼脸之后，丰小三又转回头看着蓝老爷严肃的脸。
　　“说及此事，我们确实亏欠了你娘和你伯母。”蓝老爷倒没有因为他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满面愧疚道：“那个时候，我和丰兄弟确实沉迷于寻找武术的至高境界，对于家事自是忽略了许多，累得你娘和你伯母整日郁郁寡欢。”
　　“那你们找到了么？”
　　“没有，你娘不愿整日独守空闺，当时却又怀有身孕，在生下你之后，便留下了一封书信，不辞而别了。而你爹其实心中是深爱你娘的，当他得知你娘出走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在一次练功时，不小心走了神，便走火入魔，落下了病根。他一直想带着你去寻你娘，我却担心他的身体不支，病倒途中，于是极力劝阻他。可是仍旧没有把他留下，在他带着你走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们父子。直到今天，我看到你颈间的坠子，便知道你就是我查访多年而遍寻不着的故人之子了。这坠子，是我亲手刻给丰兄弟留作纪念的。”
　　丰小三从领子中拉出坠子，喃喃道：“搞来搞去，这玩意还是他的？”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蓝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丰小三。”面对蓝老爷这样一个让人马首是瞻的人物，丰小三便自动省去了名字前面如雷贯耳、响当当的诨名绰号共计一百八十字。
　　“此名字想必是收留你的老乞丐替你起的了。”蓝老爷慈父一般的微笑熨烫着丰小三飘零多年无所归依的心。
　　“是啊，是啊！”丰小三连连点头：“那老家伙肚里半点墨水也没有，就识得十个数字。我很早就想改名字啦！蓝伯伯，你说我若是叫丰满咋样？”
　　“呃？”蓝老爷因为他的提议而呆楞了片刻。
　　“丰小三！”桂风一脸的又气又好笑，不愿他在蓝叔叔面前乱说话，他还偏是要拂逆他的意思，若不是碍于蓝叔叔在跟前，他一定打烂他的屁股。
　　“丰满有啥不好啊？我这么骨瘦如柴的，当然想起个吉利点的名字，好助我长胖些啊！”丰小三一脸的不以为然，对着桂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丰满二字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况且，想要长胖些也不是起名字就有用的，你日后就住在山庄里，好好的调养，很快就能胖起来。”蓝老爷倒是没有同丰小三计较，相对于他的子女来讲，他对丰小三的宽容实在是有些过了头。
　　“真的？我真的能住在山庄里？”丰小三两眼变成铜钱形状，口水啪嗒啪嗒的往桌子上滴。
　　“你是我的世侄，如今又无依无靠，当然要住在山庄里，从此以后，你的身份就和蓝卿蓝灵是一样的。”蓝老爷郑重其事的宣布道。
　　一旁的桂风在经过一阵短暂的诧异之后，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幻想自己被鸡腿馒头淹没的丰小三。
　　“风儿，你读的书比较多，帮这孩子想个合适的名字吧？”
　　桂风点头，闭眼沉思了一下之后，说道：“就叫‘毅’吧，刚毅坚强的‘毅’。丰毅，希望你以后能人如起名。”
　　人如起名？丰小三歪头苦想，怎么个人如其名法？就如他所说的刚毅坚强吗？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他丰小三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刚毅坚强的精神。
　　为什么钢刀容易折断？很简单，因为它宁折不弯嘛！
　　为什么他丰小三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活到现在？更简单，因为他从来就不认识“刚毅坚强”这四个害人不浅的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