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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所珍惜的 ...

  •   【四】
      时值初秋,一桩杀人案震动全国上下。

      美国国土安全门外顾问Douglas Joslyn被发现杀害于其办公地点。犯人被其旗下探员Colin当场击毙。现场尚有两名证人可证明。目前案子的结果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

      一个月后。

      “他现在,算是正式坐上了那个位子吧?”

      “我看啊,是坐稳了。”

      对方依旧一身藏青色的衬衫,眉宇间挑起笑容,“一个月来接受的审问和调查,辛苦你了。”

      “我从拿起枪的那个时候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司徒门一走在他后面,他看的出来沉久的背影和微笑里都多了一些东西——不,他其实并不想知道沉久在好些年前被鬼筑擒住的那半个月内都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有什么导致了他现在的变化。

      “喂,司徒。”沉久罕见地喊了他的姓氏,“你知道我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

      “这个语气看起来,不是用刀。”

      “当然不是。”

      他墨绿色的眼睛一瞬间笑得弯起来,“长处是,我啊,杀不死我自己。”

      “……什么?”

      “我杀不死我自己呀。”

      司徒门一挑了挑眉,他听得出来对方在开玩笑,因此他也没回答他什么。然而很多年后当他重新回想起此刻,他知道那个时候他应该接下这个话题,不论说些什么都好,总归应该看透沉久内心的真实想法,总归应该阻止他。

      但那个时候,那个墨绿色眸子的青年已经死去很久了。

      ——沉久死在他的手上。

      “司徒,你有没有特别珍惜的东西?”

      “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不知道珍惜什么。”

      沉久诧异看他。

      “你觉得我是应该珍惜这份工作吗?还是珍惜岁月所赋予的健康无疾?亦或是这张脸,还有灵活多变的头脑?”

      “你倒是相当清楚你拥有什么。”

      “自知之明而已。”

      沉久忽的叹了口气。“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应该珍惜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我用我的刀打赌,你一定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亲手毁了它。”

      “用爱刀打赌真的不要紧?”

      “得了吧,我了解你甚深。”沉久转身离去,“从这点看向你,我反而觉得你是最可怜的了。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对你而言,恐怕是最棒的结局了。”

      司徒门一停住脚步。他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消失,稍稍思索了片刻,还是往慕容思炫那里走去。

      ——————

      “你有没有特别珍惜的东西?”

      慕容思炫原本正在埋头看文件,听到这句手顿了一下,“应该没有。”他将蓝色的文件夹放进书桌的一摞子文件的最顶上,数十本黑色上忽然加了一本蓝的,显得非常显眼,“你被谁问这个问题了?”

      “Aaron。”司徒门一抽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他伸手拿起桌上一枚糖果剥了糖纸,“他似乎突然有感而发,没弄懂他想表达什么。另外,对于Douglas被杀你有什么看法?”

      慕容思炫捞起一颗糖丢进嘴里,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他颔了颔首,示意司徒门一先说。

      “我并不想知道Edwin是怎么潜入的。但是,当时Aaron在那里,以他的身手不可能制不住Edwin。”

      “前提是他想一击必杀Edwin。Aaron并不希望他死。”

      “愿闻其详。”

      慕容思炫把桌上的其他文件推到一边,起身道,“我突然不想说了。”

      “!”

      “你去吃饭吗?”

      “……”

      ——————
      司徒门一又一次走进慕容思炫的办公室。他没让任何人发现他来这里,而这回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东西。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慕容思炫很快地把唯一一本颜色不同的文件夹合起来放好,接着问了他Douglas被杀一案的看法。如果他没猜错,那个文件夹里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想法和证据。他看到蓝色的文件夹依旧放在最顶上。司徒门一走过去,拿起来打开它。

      在他的眼神接触到那些文字的一刹,他的身子僵硬起来。

      那些资料只有薄薄的两三张纸,他只花了十几秒就彻底看完。司徒门一的眼神已经变得冷而锋利,纯黑的眼底掀起狂风大浪,但终究被收回眸心成了一点骇人的亮光。他把纸张抽出来叠好,放进衣袋,再将文件夹放回原位。他不怕慕容思炫发现他拿了这些东西。

      司徒门一推门而行。在他去质问一个人之前,他得先找到慕容思炫,问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当司徒门一找到对方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青年正在花园的小径里散步。

      “Joshua。”

      对方回头。

      “我问你一件事。”司徒门一快步走过去,对方抬起鎏金色的眼睛诧异看他。

      “关于Douglas……”

      呯!

      照理说子弹打出的那一声是听不到的,可司徒门一的眼角偏偏瞧见了一星亮光在左后方一闪。他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推开对方,同时两人又一次倒在地上。慕容思炫也发现他人的暗杀举动,用力抱着他翻进了假山堆。只听连续噗噗几响,子弹紧逼身形扫了过来,两人统统躲进山岩缝隙里对方也一直在不停开枪,石粉不停洒落山岩震动,呛得两人几乎呼吸不能。司徒门一用力将慕容思炫拉到身后,这样倘若石头被打裂,他至少可以护着对方。

      慕容思炫的眼神微微一动,接着对着手表表面用力按了下去。

      刹那间,整个庭院都响起了警报声,红色耀目光芒猛转看得人眼花,脚步声夹杂着子弹声响起,可以听见数人大呼“Here”的声音。不多时,有脚步声稳稳踏来,一人敲了敲石头,“现在安全,可以出来了。”

      “你们最近的安保不太到位啊,Aaron。”司徒门一先出去,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道,“继Edwin之后,怎么又有人想要暗杀Joshua并且潜入?”

      “我负责的不是安保,而是Joshua的日常安全。”

      “有区别?”

      沉久干笑了两声,“不过现在你们俩没事就行。”

      慕容思炫紧随司徒门一之后,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Aaron,查清楚是谁,来自哪里。”青年理了理衣领,眼风往四周一扫,在其他人的护送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沉久看了看周围,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他转身也打算离开。

      “Aaron。”

      沉久回头去看他。“怎么?”

      “我有事要问你。”

      司徒门一微微笑起来,如此说道。

      ——————
      他们来到沉久的办公室的后花园。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一大块只有树的草坪。一株大树蓊蓊郁郁投下阴影,沉久站定在那棵树下。夜色里司徒门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声音:“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给你机会解释。”

      “不用解释了。”

      “也就是说,你承认纵容Edwin杀害Douglas Joslyn,并且今晚的暗杀事件也与你有关?”

      “我都承认。”沉久忽然笑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Edwin想要潜入这里必须有帮手。国土安全局没那么容易潜入。”司徒门一一边说着一边将藏进内袋的几张纸拿出来,“但这个才是终极证据。”

      “你在Joshua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对吗?”

      “他不仅调查了你六年前被鬼筑擒获的半个月,还有你的过去。”司徒门一冷冷道。

      沉久的眼瞳微微一缩。

      “你的出身很干净,是Douglas将你从孤儿院里领养走的。很少有人会注意你在幼儿园的人际关系……但是Joshua做到了。因为那个时候,你和Edwin就是朋友了。”

      沉久微笑:“我那个时候就认识他了。我被Douglas领养走,他被鬼筑领养走,我和他踏上的是截然相反的人生道路,他恨我理所应当。”

      “你认为这是你的责任?”

      “哦,司徒,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知道当时我在鬼筑里的伤几乎都是他下的手,可是我知道有什么不同。当时其他人逼我说Douglas的日常,他们试图挑断我的手筋脚筋,他们说既然你这么会用刀那么就算断了也一样灵活吧。他们刚割完左手,晓志就进来了。”

      “他勒令那些人离开了?”

      “是的。后面的事情……你应该明白。”

      司徒门一微微一惊:“他把你……”

      “嘘。”夜色里听得见沉久的轻笑声,“你想对了。而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他的。”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排除这样的因素哦。”

      “所以他知道你要进鬼筑卧底之后就杀了Douglas?他不想让你死。”

      沉久没有说话。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的确如此。”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你有珍惜的东西吗?”

      “之前没有。就在刚刚你安排的人想要杀死Joshua的那一刻,我突然知道我应该珍惜的是什么了。”

      “这可真棒。”

      沉久低声回答他。他往树上靠了靠,“但如我前言,你会亲手毁了那样东西。”他仰了仰头,“我之前已经把所有的探头全部关掉了,你动手吧。”

      “你觉得我会去毁灭他吗?”司徒门一靠近一步,消音器手枪抵上去。“我和你不是同类。”

      言语甫毕,他对着沉久的胸口用力开了两枪。对方闷哼一声滑落下去。

      司徒门一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他提着对方的衣领,“这就是你所谓的,杀不死自己?”

      沉久没回答他。藏青色的身影委顿于地。他低低笑起来,笑声并不连续,他抬手握住对方的枪柄:“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司徒门一抬手就对着他的腿开了一枪。

      总督义子的眼神一瞬间柔和了下去。他的眉宇间沾了一点血,顺着他的鬓角淌下来没入脖颈和衣领。藏青色衣衫上渍迹湿漉漉紧贴他胸膛,用手指一抹就是殷红一片。

      “司徒……恭喜…你……你已经毁了……一大半了……”

      “我要珍惜的人不是你。”

      枪口被沉久用沾血的手拖到心脏的位置,他笑了起来。月色拨开云雾,绵绵一束投映下来。司徒门一看着对方墨绿色的眼睛,而那眼底的墨绿此刻并不像松石,而是微微晃动起来如婆娑树影,溟濛之中再也看不清。那里承载着他二十四年多的记忆,是他在时间的长河中唯一可辨,且永不消退的经纬坐标。而那处幽暗之地,从今往后将被永远淹没,不复如初。

      “开枪吧……Cell Sir。”

      呯!

      扳机扣动。司徒门一毫无防备地被后座力冲的几乎站不稳,他并不明白沉久为什么——

      ……等等。

      等等。

      所有的事情在脑中如一页闪电炸开,所有的线索全部分崩离析又重新组合。司徒门一提着枪,眼神猛然抬起向对方逼视过去,然而那人却再不能给他回应。

      “原来如此……”司徒门一低声笑起来,“原来如此……沉久,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个?”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他极其罕见的,对委顿于地的那人几乎要发起火来,“怪不得你问我珍惜什么,还说会被我亲手毁掉……你只要说一个字就好了,一个字就好了!你明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那么希望我杀了你成全你和那个家伙?”

      沉久眼睛阖着,他表情一如初见般沉稳而安然……就像在做着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梦。

      司徒门一盯着他良久,忽然后退一步。
      “这一局,赢的人是你。你和他设下的两个赌局,我全输了。”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最可怜的人。”

      他的头稍稍低下,眼睛被刘海覆盖看不清眸光心绪。司徒门一忽的冷笑起来,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他快步踏过草坪就好像踏过那个人墨绿色的眼睛,又好像踏过那个人的一生。他快步走着,心底像是被碾过又复原,再度碾上去,直到碎成块碾成渣,风一吹就化了。
      可是一点都不痛。
      可是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

      ——慕容思炫,竟然……是你。

      ————本章已完,请期待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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