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贰儿

3、小杜

　　可怜的家伙接下来几天都没露面，大概被是他老子牢牢制住了。其实我好不了多少，也被我爹逼得心烦。

　　爹说：“学无止尽，你在太师府已经荒废了不少功课，即日起给我恢复作息！”

　　他这是见不得我清闲，非要逼我陪君宝练功。对，陪练就是我每日的功课。

　　所谓陪练不是陪在旁边打打呵欠伸伸拳头，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我马步扎不稳猴拳耍不像，却造就了一代武学宗师。

　　外行人教傻瓜，听起来不可思议，只是霍君宝练武不带脑子，须得带上我指点他心法口诀。

　　我从小深受荼毒，将爹爹口头传述的这个功那个掌背到滚瓜烂熟——我爹号称过目不忘，年轻时候机缘巧合翻阅了大量武学秘籍至今记忆犹新。

　　虎父无犬女，我义不容辞替我家没脑子的傻蛋弟弟储存记忆。

　　一存就是十年，十年后我满腹绝学，君宝还是头脑空空。好在他虽笨却骨骼清奇颇有习武天赋，不像我有口无心，对什么白鹤晾翅、黑虎掏心永远不得要领。

　　恢复作息就恢复作息，我再不情愿也得给鸡毛掸擀面杖几分薄面。

　　可恨我们家君宝心肝闻鸡起舞、凿壁偷光……连累我好苦。

　　那日天寒地冻硬被我爹踢出来陪练，为泄心头之恨我故意倒背口诀，君宝笨蛋茫然无措，停下来问我。

　　“姐，好像不对吧，这招怎么如此奇怪？”

　　我白他两眼：“哪里奇怪了？我看挺好，快、狠、准，直击要害。”

　　君宝来回比划，像熊一样憨憨地跳来跳去。

　　我忍不住仰天长笑，一抬头看到远处灰不拉几一大坨，再火眼晶晶仔细一瞧原来站着个人。

　　那个人我从没在府里见过，高个子宽肩膀，黑黑的，还穿着暗色衣服，远远望去看不清面目。

　　君宝也回头一瞧，告诉我：“姐，有人在看我们。”

　　“你别去看他，其他人与我们无关。”

　　要知道好奇是倒霉的开始。

　　没再多言，继续我背几句他学几式。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浑身不自在仿佛芒刺在背。憋不住又看过去：那个人衣着低调站姿挺拔，与府里常来常往的达官显贵要们不同，完全谈不上清贵雍容，倒像是训练有素的亲兵侍卫。

　　一直练到日上三竿，君宝的小徒弟们来上课，我终于能回去补觉了，走的时候却发现怪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真是诡异。

　　怪事总是接二连三，第二天、第三天，那人又算准时间来偷窥君宝练功，他似乎自恃目力惊人，还是站在老地方远远观望。

　　直到第四天，他居然比我们来得更早，独自坐在校场旁的大石头上啃烧饼。我看着一乐，哈哈，还备着早点，有意思。

　　他见我傻乐，用骏马一样的眼睛注视我们，就是那种又大又长，毛茸茸、亮晶晶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把他的脸看清楚，果然黑黑的，高鼻梁，颧骨上还长着颗显眼的黑痣，其他我也没细瞧，就知道他有张时下流行的脸——大概是公主郡主们最爱的款式。

　　我家君宝似乎对他的长相颇有好感，不亢不卑颔首示意，然后不再理会认真的练习起来。

　　练着练着我又心不在焉，胡诌了几句把君宝诳的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怪人吃完了烧饼又接着啃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摇头。

　　莫名其妙，也是个二百五。

　　我们不理他，他也不上前搭话，倒是赵出尘心爱的狮子狗不知怎么跑出来了，屁颠屁颠围着他又叫又跳，谄媚完了，还刨个坑拉起屎来。

　　怪人大概是烧饼包子塞了一肚急需消化，抬起一脚就把比人还尊贵的小狗踢飞。我看得发呆，这一脚又高又飘，可怜的狮子狗没能再吠一声，就像烂抹布一样摔在地上归西了。

　　这种草菅狗命的破事看着扫兴，我拉着君宝赶紧要走。谁想到好戏连台，出尘妹妹竟然早起，蹦跶着过来遛弯。

　　那天赵出尘难得和颜悦色，可是接下来我都不忍心看，就听她一声尖叫，围着小狗大哭起来，一地的肠子脑浆让她怯怯不敢靠近。

　　“谁？谁干的？”

　　她先是狠狠瞪我，但是马上就发现了罪魁祸首。

　　“小杜哥哥……你……我……”

　　赵出尘满脸惊恐结结巴巴，突然哇哇哭着跑开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孬种。

　　君宝和我谁也没有出声，默默收拾兵器准备开溜，没想到那个什么小杜哥哥终于发话了。

　　“我看了你四天，功夫不错。切磋切磋如何？”

　　君宝小心肝很诧异地抬起正义的脸，有礼貌地回绝：“抱歉，我爹不许我随便和人切磋。”

　　那人的倏地站起来：“我也不随便和人切磋，你很幸运。”

　　霍君宝习惯性犯傻，抱拳说道：“承蒙抬举。既然如此，得罪了。”

　　我服了，笨蛋就是笨蛋。此人武功高强身份神秘，你能和他打吗？打输了你倒霉，打赢了你更倒霉。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不归劝也不制止，关我屁事。

　　未免误伤自己我紧张地退到下首，他们两个倒很悠闲，凝视对方良久，虚晃几招同时发力。

　　这一出看得我心惊肉跳，不知不觉把六个指甲啃秃了。

　　我家武功高强的君宝小弟终于遇到对手了。

　　只见他俩同时右掌凌空劈出，左手跟着迅速出击，右手掌力先发后到，左手化拳后发先及……所用招数竟然一模一样！看来小杜哥哥把这四天的武功学的融会贯通。

　　看着看着我却发现了问题，那杜什么的似乎只用这几天学到的招式，不出意外开始渐渐吃力，只能易守为攻，几十招下来被我家弟弟轻轻地点住了命门。

　　君宝无心恋战适时收手，谦逊地笑笑：“承让了。”

　　“呵，还没完，挑件兵器吧。”

　　小杜哥哥说着抽出腰带，竟是一把缅铁软剑，一时间奇招迭出应变诡谲。

　　看这架势君宝必输无疑，我替他着急，琢磨着是不是把狼牙棒、流星锤甩出去做暗器。

　　就在我磨唧的时候，君宝手里的长剑已经一截两断，那个坏种竟使出杀招直逼过去，吓得我赶紧捂上眼睛。

　　“小杜，好功夫！”

　　是赵无忌，幸亏来得及时。

　　可人家打着哈欠自顾自缠回软剑，和赵无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小杜今天好雅兴，这么早就过来了。”

　　“唔，想到就来了。对了，西边的围墙怎么砌高了？翻进来费事。”

　　“我也这么以为，就这让我老子推倒。”有连襟撑腰赵无忌眉开眼笑，“出尘来过吧？我刚才还看她从这里跑出去。”

　　小杜省去过程说的轻描淡写：

　　“来了就走了。”

　　“没规矩的丫头。”

　　如此，这位武功高强的“小杜哥哥”想必就是赵出尘的未来夫婿了。我虽然胆小如鼠却不至于呆若木鸡，有情况可惜看不懂——赵出尘天不怕地不怕却对这位小杜大哥敬畏有加；小杜哥哥也对赵出尘和她的爱狗不假辞色……好一出豪门情仇。

　　正当我神游，却听小杜向赵无忌问道：

　　“她是谁？”

　　没等我张嘴赵无忌就抢白：“她叫丁观澜，是个妙人儿，你可不许和我抢。＂

　　“。。。。。。”小杜又傲又冷对我下命令：“两天之内把**掌、****拳、******十式全抄下来给我，一个字也不能错，原先故意背错的十七处都改过来。"

　　听听他的口气，吃shi的比拉屎的还硬气。

　　说完，他撂下我们要走，走的时候对我家花见花开的君宝弟弟客套地笑笑：

　　——你功夫不错，叫什么？

　　——霍君宝？我记住你了。

　　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是开国功勋杜仲的遗孤，连狗皇帝都另眼相看，收入麾下，御赐飞鱼服绣春刀，年纪轻轻做了北镇抚使，当下正是红得发紫。

　　他大名杜准，被他的小伙伴们亲切地称作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