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神龙现首不现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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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里响起高低不平的打鼾声，炭火烧了那么多天，因为时时有人换补添煤，因此火光仍是猩红。大理寺夜里冷，叶意已经忍不住微微蜷起，凭着本能意识四下摸索，这一次总算没让他失望，手一动就碰到了怀里的绸被，不多时便滚进了一团柔暖布絮里。
炭盆里‘啪’地打出一颗火星，忽闪一下，落在人脸上，骤热的星火没有激起半丝反应。中了蛊毒的官役在过道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表情麻木僵硬，头微微低垂，以一副极为不协调的姿势路过一团团明火，此时场景要是有人目睹，脑子里第一反应八成就是‘行尸走肉、绝非活人’。
隐匿在黑发下的耳朵动了动，叶意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什么奇特的脚步声，不安地翻了个身，脸藏进被子里，很快被暖烘烘的环境扯离了意识。
官役缓缓挪回油灯木桌边上，惊醒了才打盹的另一名搭班的黑脸官役，“谁——是你小子，吓死老子了……怎么带个路去了那么久？”
要是换做平日，以这名官役平日里有话不憋着的性子，此时必然是喋喋不休一大堆抱怨人浪费自己的时间，但今日却不然。黑脸官役都已经做好了听他长篇大论的打算，下一秒却目瞪口呆地看着人仿佛丝毫听不见自己的话一样，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坐回桌边，无视桌上半碗喝剩的清酒，头一低就软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嘿——？”黑脸官役瞪大眼睛，“你就这么睡了？！”他不死心地又去查看搭班人一遭，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呼吸平顺地睡了过去，不禁大为疑惑，“这厮怎么这么不正常？……”
他刚微微直起身子，却忽然觉得鼻端闻到一股幽香，大脑在同一时间被麻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大汉软软砸倒在地上之后，门口阴影处，缓缓踏出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她五官很是精致，只是面无表情；她的眼睛很大，里面却毫无一丝神采。长发散在脑后，显然又是将睡之时从床上爬起。
官役二人要是都醒着，他们铁定能认出，这披头散发女子穿着的人，正是大理寺卿身边那位面冷却有通天本事的‘莫公子’。
她目不斜视地跨过大汉横躺在地的身体，眼珠却在路过桌上趴着的那位时微微朝他那儿转了转，周身氛围在那一瞬间凝了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桌上趴着的人影也随着氛围瑟缩一下，很快因为女子的远离而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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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意又陆陆续续翻了几个身，又把脑袋也塞进被窝两次，最终还是在门锁传出声响后不久，面无表情地从脸上拉下了被子。
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的睡眠生物钟能自动调整成晚上一醒的可悲状态……鬼妹子你敢不敢不要再来找我了？小爷又不是虫子！
鬼妹子睁着一双好像从来不会自动眨的空洞大眼睛，蹲在席子边上，双手抱膝，黑发垂地，静静地盯着他。
叶意看到她这么近的脸，也是下意识地一缩，随即又反应回她其实不是鬼，而且还对自己无害的事实，硬是躺在原地不动淡定地与鬼妹子对视数秒，以期待鬼妹子能从他黑乎乎的、被挡了光的脸上看出他坚决反对半夜来客打扰睡眠的情绪。只可惜，鬼妹子跟他的脑波频道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见他醒了，又是伸手从怀里摸啊摸地掏出一只盒子。
玉做的，看上去和昨天那只一模一样。
鬼妹子把手递出，面无表情看他，眼里闪着期待，这总让叶意有种她在献宝的星星眼错觉，但昨天晚上刚上过一次当，深知玉盒子里面是什么玩意儿的叶意却再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恻隐之心了。
——你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吗？愚蠢的伪酆都人。
叶意呵呵冷笑两声，随即一咕噜抱着被子窜到席子另一个角落坐下，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鬼妹子蹲在原地，好似不理解地歪了个头，目光定定地随着叶意的动作而转动，随即把手移了个方向，照旧遥遥冲着叶意的地方伸直手臂，手指白皙，颜色竟与那玉盒子相差不离，明光一照便是温润半透明的质感。
“这是，吃的。”
鬼妹子眼神从没离过叶意，说这话的同时，还把手里的玉盒子再往前送了送，表情一片真挚。而叶意却是一阵不屑的嗤笑，“你玩儿我呢吧，里面的虫子足有一指长，看样子八成还带毒，那能吃？！”
昨天那凶残的虫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大自然繁衍生息出来的纯天然物种，瞧瞧那身板，那柔韧劲儿，那比空手指还惊悚的口盘——正常人根本连碰都不敢去碰一下，谁有那胆子活吞？
我说，其实这妹子才是真正的奇葩种吧！
而鬼妹子果然没让叶意失望。只见她认真地逐字去听叶意说的每一句话，听到叶意对虫子的描述时还一边从眼睛里隐隐露出赞同、欣赏以及垂涎的神彩，直看得叶意目瞪口呆。
而妹子此时也明白了叶意的意思，愣了片刻之后便收回了玉盒子，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却是缓缓皱起了眉头来，慢慢困惑道，“为什么，你不吃？”
叶意都快对妹子的逻辑绝望了，持续瞪大眼道，“我为什么要吃？”
结果就看到鬼妹子认真地回答他，“因为很好吃。”
叶意：“……”
一定是我晚上醒过来的方式不对。
——要交流也好歹找一个能正常逻辑沟通的物种吧？
鬼妹子低头看了看玉盒，紧接着在叶意如临大敌的眼神里，又把盒子塞回了怀里，表情恢复了沉默，只定定地注视叶意。
鬼妹子居然没有在他面前吃虫子，这种作风好像不符合她一贯的野兽派思维啊……叶意疑惑地与她对视一番，硬生生地在她几乎没有情感波动的整个人上看出了如渊的疑惑。
你在怀疑什么？
叶意与她对视得久了，神经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先前已然淡去的睡意在此时又占领了高地。叶意眼睛越发眯起，困倦之意已然溢于言表。鬼妹子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可以当成背景板……
就在昏昏欲睡之时，鬼妹子很是缓慢地动了。
——温水煮青蛙，水渐热最为适宜。
叶意一开始还会因为鬼妹子的动弹提一下精神，但后来发现她完全没有恶意之后也就随了她去，只自顾自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盈出一抹晶亮的水光。
发丝拂过凉风轻习，几根微微凉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
叶意一愣，转头去看鬼妹子面无表情的脸，短短连鸡皮疙瘩都来不及起的时间里，她手指接触到的皮肤那处腾起一道异样的战栗，迅速蔓延全身，紧接着右手知觉一散，奇怪的感觉顿时以被接触的那道皮肤为中心爬满了整个小臂。
叶意与鬼妹子都是一愣，叶意第一时间甩开了鬼妹子的手，却在下一秒惊呆地发现自己曾经尝试过几百次的化木，自从狼穴一别之后，又再现在了他的面前。
鬼妹子微微低头去看他的手，一张脸已经完全隐匿进了头发垂下的阴影里，整个人此时都散发着疑似阴森的气场，声音却是一贯的平板少女音，“木……头？”
没错，此时此刻，叶意的整条右小臂都已经变成了光滑的木头。原本是手指尖的地方变成了细长尖锐的木枝，坚韧而充满生机；木身偶尔带了几块斑驳的突起，完全就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枝条，但叶意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它能够在轻描淡写之间，一鸣惊人地捅穿一个人的心脏。
自从上一次叶意靠着他在狼穴里大发神威救下季少云之后，叶意私底下可没少尝试让它再一次变成木头的模样。照理来说这应该是很简单的，谁不知道妖精化人难，变成本体却易如反掌？可事实上，叶意除了知道自己曾经是一棵怎样都没法儿动弹的树，某一天一不小心变成了人之外，其余连一点自己是树妖的自觉都快没有了。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神龙现首不现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