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亮没有光》美芽叔叔

3、第 3 章

　　“等一下。”那人急急喊住她，拿出手机给她看，“你知道这个地址怎么走吗？”
　　“这里啊，离这儿还挺远呢，走路过去得一个小时，这地儿太偏僻了，还没通公交呢，这是你住的地方？”
　　“恩，对Z城不太熟，听朋友介绍这个酒店挺有特色，就顺手定了。”
　　“好吧，那你打个车过去吧，运气好的话能打到，那边太偏了，很多出租车都不愿意过去。”
　　“不用，我走路过去，正好可以顺便看看Z城的风景。”他拍拍包，也站起身准备出发。
　　“那我还能帮你带段路，这个地方和我家一个方向。”
　　“好啊，谢谢你。”他冲着忻晴又是一记人畜无害的微笑。
　　两个人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从彼此的工作聊到Z城的风貌，再到旅行的故事，气氛越来越轻松，话题也越来越宽，后来，连忻晴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话题已经从严肃礼貌的互相试探，变成互相倾诉彼此的血泪读书史，同仇敌忾的把幼儿园到大学的奇葩老师骂了个遍，用词越来越生活化.......
　　“你高中最差的也是数学？”忻晴惊喜的眯了眯眼，一股子找到战友的豪迈之感。
　　“恩，数学老师还是我们班主任，每天发N张试卷儿，第二天早晨检查，做不完就当面撕毁.....讲课的时候喜欢在凳子上扎马步，明明是个很瘦弱的女人，看起来却男人味十足.....”他说着还特意摆了一个马步的姿势。
　　“哈哈哈”忻晴被他逗得大笑不止，“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大胖子，据说还是省级名师，反正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有一次我请假在家养病，她在课上坐到我的凳子上，那个凳子本来就要坏了，结果被她一屁股坐散了。整个教室的学生看她坐在地上的样子差点憋到内伤，好几个男生过来才才把她扶起来。”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人比忻晴笑得更夸张，弯下腰捂住肚子嘴角笑到抽搐，大大的驮包放在背上使他看起来像一颗被压弯的胡杨。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往前走了好一段路，话题从没断过。
　　“你的驮包里面都有什么？看起来都超重了。”
　　“这里面东西可多了，瑞士刀，蜡烛，冲锋衣，地图，还有我随身携带的两本书，帐篷......都是路上要用的。”
　　“听起来像百宝箱。你经常旅行吗？”
　　“那倒没有，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以前的生活突然是在大笼子疲惫不堪的奔跑，想停下来慢慢走一圈儿。”
　　“恩，不错的想法。前面就是我家，你从这里直走，过两个红绿灯，然后左转，后面的路我也不太清楚了，你到时候再找个路人问问。”
　　“恩，好，谢谢你。”
　　“不客气。如果下次我去你的城市旅行，恰好巧遇你，没准儿也得请你这样帮忙呢。再见啦。一路顺风。”说着朝他挥辉手，转身离开。在忻晴心里，这只是一段愉快的偶遇，下一个转身他们就都会消失于茫茫人海，不用留联系方式，也不用互通姓名，短暂的寒暄过后，各自归位。
　　刚走出一小段儿，后面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喂——我叫陈焕。”
　　清亮的嗓音，忻晴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大排档前的自己，那般欲语还休的挣扎，冲着刘旭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的喊：“喂——我叫忻晴。”那样忐忑羞涩的少女情怀，无论多少年过去，依然让人想想就面红耳赤又淡淡的喜悦。
　　忻晴快速转过身，冲着他喊：“我叫忻晴。你要导游吗？我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吃多了，想散散步的样子。”
　　身后的人听出她的话音，把头稍微侧过去浅浅的笑了一下，肥大的军衣一角被风猎猎的吹气来，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极了电影里踏风而来的守护神。
　　后来的一路上，他们的聊天内容大多都是陈焕在讲述旅途趣事，忻晴听得入迷，关键处常常发出“咦——”“呲——”等声音来助兴，逗得陈焕讲着讲着频频笑场。
　　“有一次经过一个村寨，有篝火晚会，我被驴友们拉起来跳舞，有一个当地小姑娘上来和我一起跳，我当时也没多想，跳完才知道在当地男子答应女子跳舞是答应求爱的意思。据说她爸爸还是当地的族长，结束了就跟我提了这事儿，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我当时真是欲哭无泪...直想把那几个拉我去的驴友杀了才吃肉....”
　　“哈哈，人家是想让你当压寨夫呢，莫负春心呀。”
　　“还有一次认识个驴友，不知道他是GAY，晚上被他拉着去GAY吧，我到那儿就知道不好，还没等转身儿，就被几个花枝招展的男孩儿围住了，狼狈的突围出去，之后好几天见到男人就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忻晴早已笑得直不起腰。
　　终于到了目的地，忻晴正打算告别离开，陈焕叫住她：“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都放好，送你回家，你辛苦的把我送过来，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小姑娘回去，可真不是男人的行为。”
　　忻晴被他认真的样子摄的闪了神儿，多年来刘旭也曾在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提议要送她回家，但只要她一句客气的“不用啦，又没有多远，我自己走几步就到了，全当消食。”
　　然后刘旭就会揉揉她的脑袋，笑容亲切的说：“我们忻晴真懂事，路上小心。”
　　有时候顺路送她回家，在楼下告别，忻晴飞快冲上楼，偷偷躲在窗户后面看他，期待可以看到如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主站在女主的楼下，目光温柔的盯着女主窗户的方向，等她探出头来，两个人上下对望一下，会心一笑，然后一夜安眠。可是每次看到的只有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喂喂，想什么呢？”
　　忻晴回过神来，看见眼前一张眉目分明的特写脸庞，脸的主人正将五指伸到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说：“不用啦，我等下还要去朋友那里拿点东西，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她那里有公交车可以载我回家。”
　　陈焕见她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没再说什么，提起包走进酒店。
　　忻晴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走进酒店，超大的驮包压在身上，使他的身子略微弯曲，满身的风尘滚滚却并没有影响步履从容，她弯弯嘴，突然觉得有点累，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