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王白]一湾梦江湖》夏雨雪宜

11、十一、

　　十一、

　　王小石等三人警惕对方发起新一轮偷袭，他们围坐在一起，燃起篝火彻夜不眠。白愁飞坐在王小石的身侧，安静的看着篝火火苗跳动。白愁飞突然就想起了上次彻夜未眠的看着篝火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的冬天。大雪覆盖了整个汴京，就在那一夜，他被苏梦枕和王小石对立对战，终被雷媚暗算受了重伤，却意外反而逃了一死。

　　白愁飞有些疑惑，世人都说他白愁飞是恶人，罪该万死，他反而活得好好的。然而这个好好的活着的白愁飞，也已经一只脚跨入了坟墓。仔细想来，恶人果然会没有什么好下场。白愁飞冷哼一声，引来了旁边王小石的视线，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白愁飞借着火光细细打量着王小石的脸，历经岁月磨砺出的棱角让王小石看起来更加可靠。白愁飞惊觉自己会盯着王小石的脸发起呆，暗自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下。若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垂下了眼眸。果然是沦陷了！白愁飞自手边随意拿起一根枯木扔进火堆，侧过脸冲着白飞飞微微点了下头。

　　空气中渐渐飘起一阵阵甜腻的味道，不似花香。王小石虽然提起了警觉，却敌不过头脑越发的昏沉，不多久便浑身酥软昏睡了过去。白愁飞见他已经软在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白飞飞身边，低低耳语几句。白愁飞直起身子，见白飞飞一脸震惊的望着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接下来，白愁飞敛了笑容，仿若刚刚的笑只是白飞飞看到的一个幻象。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放到她手中，道：“若是你想要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就应该明白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白飞飞低下头，握紧手中的瓷瓶。用力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复而收起眼中的感情，认真道：“若非万不得已……”白飞飞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有些脱力，“莫要逞强。王小石不可信么？”

　　白愁飞没有回答她，心里苦笑了一番。不是王小石不可信，是他自己不可信。这番计划他自然不是为了死。然后刚刚的蛇阵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使得他不得不加大注码。指挥这群蛇的方法他真切地看了出来，他也曾学过，是即墨卿教给他的。

　　“‘牵线蛊’的解除方法，需要让种蛊之人先陷入假死状态，切断蛊虫与母蛊之间的联系，方能彻底解除。”

　　白愁飞与王天六夫妇分开之后，他们一直南行深入云南，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蠢蠢欲动的‘蛊毒教’所施用的‘牵线蛊’控制。难道要他冷眼旁观王小石与自己的爹娘大打出手？况且以王小石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伤了对方，然而处处受对方牵制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很不理智。

　　白愁飞冷笑了一声，心想：‘蛊毒教’倒是很会选人用人。王天六夫妇看似毫无攻击力，然而对上王小石却成了霹雳弹。况且若是用医术杀人，更是狠戾。

　　所以这等恶事还是应由他来做。

　　次日一早，王小石就转醒了过来，这些时日的疲惫感已然全消。火堆已经熄灭，王小石歪头就看到了白愁飞和白飞飞二人分别靠在离他不远的两棵树下小憩。他刚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肢体，那二人就醒了过来，显然并没有熟睡。

　　王小石径直走向了白愁飞，温柔的拉他起来。一旁的白飞飞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白了眼那两个“相互搀扶”的人，道：“早上林中瘴气浓。附近刚好有个小村镇，先去那里打探一下路，等到中午瘴气比较稀薄的时候在走。”

　　白愁飞脸色有些不自然，试着推开王小石，王小石感觉到了白愁飞瞬间僵硬了肢体，以及僵硬的推力，倒是很爽快的就松开了白愁飞。

　　王小石走回树旁弯下腰，将一边放着的挽留拿到手里背在身后，转过身对着白愁飞灿烂一笑，道：“白二哥，你饿了吗？正好我们去吃个早饭，再买些干粮备着。要不要再买两身当地人穿的衣裳，现在我们穿的衣裳也太显眼了。”

　　白愁飞没有答话，倒是一边的白飞飞笑吟吟的答道：“这是自然，顺便在买些药材。这里毒物多，备上些药材也是好的。”全然一副良善无害的摸样。

　　一路上白愁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倒是白飞飞与王小石一路喋喋不休的交谈，白飞飞还唱起了山歌，歌声清脆充满少女活力。或许只有此时，白飞飞才能如同同龄女子一般，高兴了就唱唱山歌，欢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王小石也似回到了年少时，与白飞飞相和着念着一些古人之诗。

　　小镇在一处山坳之中，四面环山仅留一处供人出入。山色清秀，倒是一处极好的隐居之地。王小石在进了小镇之中反倒似有心事，不再言语。

　　白愁飞察觉到一旁的人好像已经安静了许久，扭头看到一旁的王小石低着头，倒是一副沉思的模样。白愁飞向走在王小石另一边的白飞飞投过去询问的目光，白飞飞微微一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王小石突然沉默的原因。白愁飞想了想，微微地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开口询问道：“小石头，怎么了？怎么进了这个小镇反而安静了下来？”

　　王小石这才抬起头，拉起白愁飞的手十指相扣地紧紧握住，细细摩挲着白愁飞的手指。白愁飞象征地挣扎了一下就随着王小石去了，王小石方才一笑，回答：“白二哥，我……有些想家了。你还记得吗？我家也是在一个有山的地方，虽然是个小村落，但是村人也都这般淳朴。一家人遇到了麻烦，全村人都会去帮些力所能及的忙。”王小石及而叹了口气，“好久没有见到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好不好。白二哥，这次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回岩村吧。”

　　白愁飞听到王小石这一番话，愣了一愣，心里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一阵暖意溢满胸腔。若是真的可以，白愁飞突然很想回到岩村，至少再看一眼。或许，世人当真不能作恶，白愁飞心想，所以自己终是无法得到善终。

　　王小石见白愁飞一直没有给他回话，哪怕是被拒绝，没由来的一阵难过搅在心里无法排解。王小石继而将手中握着的白愁飞的手握得更紧，紧到手掌骨骼被压迫有些疼痛。然而白愁飞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愣着发呆。

　　王小石心里一紧，继而问道：“二哥，答应我，好吗？”

　　白愁飞回过神，继而笑了，好似听到了个极其好笑的事情，反问道：“小石头，你觉得我还会是当年的那个小乞丐？暂居于你家的那个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的穷小子？”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时间一旦成为过去，便是只能存在于虚无缥缈的记忆之中，偶尔想起来在记忆中追寻过去，然而或许某一天突然惊醒之时才发现可能连记忆都是虚假的。

　　白愁飞明白这个道理，王小石也明白。

　　王小石虽然明白，却更愿意相信若是心里想要回去，自然是有能回去的办法。只要白愁飞同意，他们依旧愿意什么时候回到岩村就可以什么时候回去。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小石叹了口气，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我们先去前面那家吃些事物吧。”

　　“小石头，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

　　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自从他们步入小镇开始。

　　白飞飞一侧身，拉开白愁飞被王小石拉着的手，假意投入他的怀中，答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小心行事就好，总不能饿着肚子和敌人打架？而且蛊术我比你们都了解，且先跟着我走，能避开就避开他们，总不好在这里闹事。”

　　白愁飞立刻会意，环住白飞飞的腰身，将白飞飞的重量揽到自己身上。往来之人更多的围了上来，更有热心肠的村人问着白飞飞的身体是不是不好，要不要去当地苗人开的医馆，要不要先去客栈歇息之类的问题。白愁飞微皱眉头，一脸担心的样子，一边回答村人的问题，一边给王小石使了个眼色。

　　王小石微微点了点头，紧跟着白愁飞趁着混乱绕出了人群，闪身进了路边一户人家的后院。白愁飞不动声色地在白飞飞背上写了几个字，不等白飞飞拒绝，便放开了她，还顺手将她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藏进袖子里。

　　此时白愁飞侧身被阳光包围，站在一旁的王小石突然发现白愁飞的一侧脸在阳光的映射下，看起来好似羊脂白玉一般通透。不是病态的惨白。王小石瞬间想到了曾经温柔送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玉人，在阳光的照射下，侧面看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人的脸，怎么会如此？

　　王小石的问题刚想问出口，就有两个人翻进了内院，一身杀气。

　　一男一女，蒙着面。王小石不熟悉的着装，却给了王小石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愁飞似是早就料到这两个人会出现，笑着道：“你们终于来了。”

　　只一瞬，其他众人皆还没能反应过来，白愁飞就向着那二人射去两根银针，银针直直插入二人额头四分之三的长度，速度快到那二人甚至没有能力躲开。

　　银针飞出力道之准，速度之快，看起来皆是需要内功高强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然而这银针却是白愁飞打出的。

　　王小石惊诧的看着白愁飞冷笑着整理自己的袖子，嫌恶一般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

　　“二哥，你……”王小石张了张口，接下来的问题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会武功，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们二人要来偷袭？”白愁飞将双手被于身后，站在王小石面前微微向前倾斜身体，看着王小石的眼睛，“小石头你还不明白我在利用你吗？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那两个人要杀我，在你身旁呆着那两个人就不会直接动手，所以我才会跟着你到这地方。不过真没想到那二人居然如此按耐不住，直接冲出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才会让我这么轻易就将他们杀了。”

　　“你骗我！”王小石扭过头，不愿意再看白愁飞的眼睛，“你又在骗我。”

　　“骗你？哦，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也无所谓了。”白愁飞直起身，走到后院的门前，“小石头，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白愁飞跨出了那道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回头看，转身刚走两步，胸口一阵绞痛。白愁飞右手有些颤抖，从怀里拿出白飞飞给他的装着药丸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含在嘴里，胸口的疼痛方才渐渐被压制。白愁飞没想到动用由身体里的蛊虫所带来的内力，居然反噬得这么严重。

　　院子内的王小石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那二人额头上的仅剩的四分之一的银针晃着他的眼睛，夺去了他眼睛里原本的情。

　　白飞飞摇了摇头，站在一旁她看的清楚，白愁飞体内的玉蝉蛊已经开始反噬。她和白愁飞现在真的成了架在一张被拉满弓上的箭，不得不往下走。她现在只能相信白愁飞。

　　白飞飞估计了下时间，已过一刻，白愁飞应该已经走出了这个小镇。方才走到了那两具尸体旁蹲下，拉下蒙在他们面上的布，让他们的脸呈现在王小石的眼底。

　　这两个人王小石不仅仅认识，而且十分熟悉。王小石见到他们二人的脸的时候，万万没能想到居然会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爹……？”

　　王小石一步一步走到他二人身边。

　　“娘……？”

　　王小石缓缓跪了下去，伸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王小石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探了探他们二人的脉搏，毫无跳动的感觉。之后只能绝望的收回手。

　　白飞飞站在一旁，突然笑道：“被人背叛的滋味，不知金风细雨楼楼主感觉如何？”

　　沉默。

　　“我会杀了他，但并不是为了帮你。以白愁飞现在的能力，必然是要打算夺犬蛊毒教’收为己用。我可以助你夺回‘蛊毒教’，作为交换你需在次立誓。”王小石将挽留握在手中，手背青筋毕现，面无表情，“届时你必须定下教规，从此不进犯中原武林半步。如若背弃誓言，中原群雄定然会集聚于此，斩平‘蛊毒教’。”

　　“没想到你让我许下的就是这种誓言。”白飞飞敛了敛笑容，行了一个在王小石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礼，“白飞飞在此立誓，王楼主若是助我杀了背叛之人，夺回属于我的教派，我定当立下教规，从此‘蛊毒教’永远不会进犯中原武林。”

　　王小石点了点头。

　　王小石仅仅点了下头，却让白飞飞感到一股没由来的压迫感。她突然就明白了王小石为什么可以用三年的时间，将金风细雨楼壮大。即使她处于偏僻的南疆，对于这座楼这个人物都有耳闻。王小石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不臣服的力量……

　　王小石转过了身，白飞飞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想起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从怀里摸出了两粒黄色药丸，走到王小石爹娘的身边蹲了下去，刚想将一粒药丸塞入即墨卿的口中，王小石突然问道：“你要做什么？”迅速抓住白飞飞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长者逝去，就将这样的药丸置入他们口中，可他们的尸身在一个月之内不腐。过了一个月，勾魂的鬼使被骗离开，逝者之魂便可以步入极乐。”白飞飞淡淡的声音让王小石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腕的手，“而且，你也有了足够的时间解决‘蛊毒教’的问题。回来之后，你想将他们二人带回你口中的岩村还是你的金风细雨楼风光下葬，也都是可以的。”

　　白飞飞说完这一番话，也已经将二人额上插入的银针慢慢的拔了下来。他们额上只剩一个小小的红点，看起来与安然熟睡没有差别。

　　白飞飞见王小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摇了摇头从后院走进了这户人家的屋里，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苗族壮汉又出来了。

　　“这二位就先拜托你了。”白飞飞指了指依旧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那个壮汉点了点头，一手抱起一个人搭在肩上，道：“白姑娘能看得上我们家，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这点儿事儿就包在我们身上，我定会每天按时为他们擦洗，白姑娘放心吧。”

　　王小石没有阻止那个壮汉的动作，他现在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