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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南宫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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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青姑娘早有心上人了?”旁里骤然冒出一声轻笑。
竟是独孤忱。
二两青皱眉道,“三公子来得好巧。”她心想他行来无声无息,倒不知已听了多久。
“三哥偷听我们说话。”独孤慧嗔道,“好不磊落。”
“刚到而已,哪来的偷听?”独孤忱笑道,“你相公乏了,要早些回去休息,正寻你呢。”
“彦行怎么了?”独孤慧的语调里带了紧张,“我,我去瞧瞧他,”说着她朝二两青道,“青姑娘,下回你来我家,再寻你好好聊聊。”
二两青点点头,还未说什么,便见她已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奔去了。
于是陡然之间,这竹间小亭中便只剩两人了。
这可真是……尴尬得紧。
二两青心中嘀咕着,不禁憋出个假笑,“我也该告辞了。”
“我原以为青姑娘今日是来见我的,怎么?”独孤忱好整以暇,“难道是因为方才舍妹口无遮拦,说了什么让青姑娘不自在的话,才令你……”
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她,让她一下浑身便不自在了,竟急急道,“哪有的事。我们可半点都没提到你……”这一句未完,她已暗叫声糟,只因这简直“此地无银”。
“没提到我,却提到了谁的什么……哦……心上人,是不是?”他皱眉问她,状似认真。
岂知被他这么一激,她的不自在竟去了大半,“是又如何,横竖不是三公子,自然也与你无关。”
“姑娘脸皮真厚。”独孤忱叹道,“想求人可即连被人笑几句都不肯。”
二两青心中一凛,“我……何曾说过想求人了。”
“你方才在堂内总是瞧着我欲言又止,苏彦行与你说话,你也心不在焉,笑得敷衍,简直似当日在槐树巷那儿一模一样,还说不是想求人?”独孤忱道,“况且,以我俩交情,若非为了求我,恐怕青姑娘不会接到帖子那么高兴就来我府里了。”
二两青一愣,想不到她今日里竟表现得如此外露,只能叹道,“三公子果然心思细密,洞若观火。二两青佩服。”
人总是爱听好话的,她相信独孤忱也不例外。
可她毕竟没想到,独孤忱虽然爱听好话,却更爱算计。
“让我猜猜。”他笑眯眯道,“这次的事,是不是与你那心上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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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断了这指头的事已告诉了三公子,而今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罢?”二两青说罢便好整以暇地看向他,谁知独孤忱却半点不以为意,竟对她断指一事评头论足,“这当真有惊无险。幸而青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遇见的都是些心软的烂好人。否则这指头怕是白切了。”
听独孤忱话中意思,似乎对她的作为颇不以为然,二两青不禁挑眉道,“那你倒是说说看,难道他们竟还能毁约将我赶走不成?”
“我若是那白沙帮主,便切一根手指下来给你又何妨?”独孤忱悠悠道,“更何况,既然银钱能借,手指又有什么不能借的?”这般计较,他说来竟似平常。
二两青不觉背上一寒,面上却冷哼了一声,笑道,“所以三公子才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而白沙帮主,也不过是个白沙帮主罢了。”
独孤忱笑了笑,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却依旧照单全收,“青姑娘谬赞了。”
“这故事听够了?三公子可还满意?”她问他。
“可惜啊可惜。”独孤忱依旧瞧着她叹道, “若是当初青姑娘落魄的时候我也在锦昌便好了。这岂不是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言下之意,南宫家帮了她,竟是做了一桩好买卖。
二两青翻了个白眼,哼道,“也对。论买卖谁能做得过三公子?”
“那这样好不好,不如你嫁给我,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独孤忱神秘地看着她,“……所有。”
他看着她,眼里有火花闪现,仿佛在看一个故人。
“不好。”二两青气道,“先前我已说过,我二两青的心上人与三公子毫无干系。”
可三公子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娶不娶你与你的心上人是不是我,当然毫无干系啊。”
独孤的话让二两青烦躁极了。于是她回府之前便又去喝了两杯。只因高兴的时候要喝酒,不高兴的时候,就更应该喝酒了。
所以她回府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的二更天了。
她微微有些头重脚轻,眼前的事物却还是瞧得清的,月光撒照在庭院里,便如水银泻地,树影微微摇曳,四周安静得让人难受。
她晃了晃脑袋,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涌。却陡然之间怔住了。
只因月下庭中,一人青衫磊落,正在等她。
“青姑娘。”他轻声唤她。
而后她便瞧见了他的行囊。倏忽间一阵气血上涌,她猛地扬起脑袋,压抑道,“你……这是作甚?”
“我想,我该告辞了。”南宫璇静静地瞧着她,他的眼无波无澜,仿佛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告别,一次普通的远行。
“老太婆知道么?”她问他,隐约已有些咬牙切齿。
“这件事,还要麻烦青姑娘……”他低下头,眼瞳终于隐入了阴影里。
“好啊。”她笑了,“你动动嘴皮子倒是利索,横竖我二两青就该任你随便差遣是不是?”
这一句话完,他果然沉默了。
可惜她终究忍受不了这沉默。
她笑了,“上回我说你不用与我客气,你还就真不与我客气了啊。”只是这笑容很快隐没在夜色中,竟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让人瞧清。
“抱歉,我……有些急事……”黑暗中传来南宫璇涩涩的辩解。
“……”他话未说完,二两青已打断他道,“你究竟有什么急事?!你南宫璇现在一个没人理的破落户究竟又有哪门子的急事?!”她的声音依旧压抑着,可她的眼里,已涌出了泪珠,“不就是仇家多一点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青姑娘……”
“你……你这个不孝子!”她低声吼道,“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该回来!你……你干脆死了都比现在干净!”二两青骂到这里,胸中一阵翻涌难受,当即侧身弯腰吐了起来,只是这一回,喉口腥甜,竟是一口鲜血。
完了,她心想,这一回必然是被南宫璇这混蛋气得不轻了。
她背过身,抬手胡乱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你……”背后传来南宫璇担忧的声音,“你往后还是少喝些酒罢。”
她直起脖颈,长长舒了口气,依旧背对着他,平静道,“我自己省得。你都要走了还这么罗嗦作甚。”
“抱歉……”南宫璇低声道。
“……也罢,老太婆那儿你放心,我会对她说的了,你……一切保重。”二两青叹了口气,胸中的愤懑缓缓转为绵绵的怅惘。
“……多谢。”南宫璇的声音闷闷的,二两青想不到那究竟是怎样的神情,可她终究没有转过身来瞧他一眼。
“……”这一句说完,周遭便又只余静谧了。
“其实你到底明不明白?!”胸中那怅惘渐渐又转为不甘与恼怒,二两青复又打破这沉寂,“独孤都跟我说了的,你们南宫家往日里有些什么仇人,而今这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要寻你晦气,你以为我都不知道么?
“你而今留在这城里,少不得要带累旁人,我若是向着你南宫家,头一个兴许就要遭殃。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二两青说到这里,禁不住咳将起来,“可你难道不明白,无论什么事,有人替你担着,是不是总好过你一个人扛着?
她背着他,未听见他回应,定了定神,继续说了下去,可整颗心却随之颤抖起来,“你若……若只是个寻常朋友,我二两青绝不会问你要去哪里,相反,你要多少盘缠,我便千方百计给你弄来,绝无二话。可你……唉……可你……”她说到这里,只觉得喉间难受得紧,竟半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可你究竟明不明白,对我二两青而言,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身后却依旧是让人难耐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抹了抹面颊,眨了眨眼,才缓缓转过身去。
月光清冷如许,依旧撒照在庭中廊上,只是树影摇曳,南宫璇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