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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宫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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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南宫璇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与以往的那些日子不同,他这一回闭上眼想起的竟都是二两青。白日里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径自回环往复。这样的不眠之夜竟如此扰人,又如此甜蜜。这让他禁不住傻笑,可是笑着笑着,丝丝苦涩却又隐隐透了出来。
这真是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日子里从未有过的经历。即便是那时候与独孤家走得近,他面对着独孤慧那般的姑娘,似乎也从未有过这样忐忑、喜悦、期待与胆怯。
当初我怎么竟从未注意过她呢?他苦恼地想。
当他还是南宫少主的时候,她究竟在哪里?她是得意还是丧气,过得又怎样,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又或者,她住在哪里?他竟一点都不知道。
这些原先他从不在意的细枝末节,都变成了此刻的头等大事。对了,他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他阿妈当初似乎确实是办过义学,收留过无家可归的孩童的。
就是那个时候么?他想,他兴许原本可以更早便认识她的。这让他有些沮丧,更有些后悔,可细细想过之后,他却又有点庆幸。
只因那时候他们若是认识了,以他的性子,恐怕是要得罪她的。只因他而今已然不那么心高气傲了,却还会不知怎的就得罪她,更何况是当初的他呢?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可很快,就被一记轻微的声响打断。
——有人。
南宫璇自床上跃起,他的木剑就在床边,一伸手便能够到。
月正当中,寂静的庭院里早已多了一道影子。
“好慢。”见了他,那人终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之后,却是快如闪电的一剑!
这人的身法透着熟捻,南宫璇不及细想,只能偏过身子,抬起木剑一挡。
意料之中的,木剑被削成了两段。他却并不惊慌,径自趁着这一着之间隙,向旁里跃去。可那人的攻势却依旧凌厉,这一剑之后,又接连不停地刺出了五剑,竟是一剑快过一剑。
南宫璇左支右绌,很快,胳膊上便挂了彩。
岂知那人见他露出破绽,却并不乘胜追击,竟陡然收回了剑,开口道,“怎么不用南宫家的剑法?”
南宫璇摇了摇头,“剑已毁了。”
“剑已毁了?” 那人哼笑了一声,问道,“还是无法用南宫家的剑法?”说着他竟缓缓挽了一个剑花,凌空比划了一个剑招,“若用这一式,便可轻易化解。”
这一招精妙绝伦。竟是当初他阿爹教他的南宫十九式之一。于是南宫璇的脸色终于变了变,“那桩命案竟是你做的?!”
“大公子,”那人道,“而今南宫家的绝学已分文不值,这世上会的人多得是。”
当初南宫诣曾拿南宫家的东西大做文章,变卖过半,南宫家的秘籍是否流落出去当然也未可知。南宫璇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你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我只是来提醒你。”那人将长剑归鞘,正色道,“而今这城里已非你栖身之所,你若要活命,便该早日带着大夫人离开。”
“我若是不走呢?”不知怎的,他竟脱口而出。
“你若是不走……”那人叹了口气,“下回若有人来杀你,你即便不用南宫家的剑法,也该把你从轩辕毒姥那儿学来的保命本事拿出来。”
他提到轩辕毒姥这个名字,南宫璇立时便是一僵。
“哼,果然。”那人见他如此神情,当即了然,“这么些年你能从那老妖妇手底下活着过来,想必不是单单凭着外边传的‘忍辱负重’这四个字罢。”
南宫璇浑身一震,右腿已禁不住抽痛起来,那些早已愈合了的旧伤,又仿佛立时将要再次绽开,隐隐犯疼。
那人仿似注意到了他的非同寻常,竟没有继续说下去,调转话头道,“况且,你若是不走,就不怕牵累到旁人么?”
那人意有所指,而南宫璇当即便明白了。
“她可不会武。”那人复道,“她只会拼命。”
于是南宫璇沉默了。
“你我交情不过泛泛,你尚且下不了杀手,若是遇见别人,你能动得了手么?”月光洒照在那人面上,那一双凤眼里带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意味,“走罢。”他对他叹道,须臾,那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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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瑾出了趟远门,前脚刚回,后脚二两青便来寻他了。
她来了即连一口茶都顾不上喝便问他,“上回让你寻的寻到了么?”
南宫瑾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此去游龙城,一路餐风宿露,披星带月,好不辛苦,而今染了一身病回来,阿青竟半句问候都无,南宫瑾啊南宫瑾,你简直可悲可叹……”
“你……呃,你怎么了?”二两青这才注意到他面色泛红,不同寻常,当即也有些担心,“哪里不爽利?”
“说笑呢。”南宫瑾见她认了真,反倒哈哈一笑,“看来你也挺着紧我的。”
二两青无奈道,“你果然还是无聊得很。”
“我怎有你无聊。”南宫瑾揶揄道,“你那心上人现下都不使剑了,竟然还让人大老远去为他寻回家传宝剑。简直多此一举,笨得可以。”
“少罗嗦。”二两青打断了他,“寻得怎样了?”
瞧见她状若平常,南宫瑾眼神却是一黯。只因她虽没恼他,却也半点没有要反驳那“心上人”三个字的意思。
“若是有一天,你那心上人要杀我,你必然也不会吭一声的了。”他对她叹道。
“这是什么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二两青陡然一愣,当即有些恼怒,“他怎会平白无故伤人?”
“哈,所以他要伤我,必然是我咎由自取了。”南宫瑾接道,面上却缓缓露出一个苦笑。
“你怎么啦?”二两青这回是终于觉出了不对劲,担心道,“怎的说这些有的没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青。”南宫瑾的眼里,流露出难得的哀戚恳求,“不要那么把他放在心上,好不好?”
当一个男人恳求你,不要将另一个男人太放在心上。
这个人,必然已经舍弃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卑微到了极致。他若是有丁点自信,便不会做这种恳求。
可这道理二两青毕竟不知道。从小到大,她也从来没有哪个闺中好友能告诉她这道理。
她只是本能地有些害怕,她想,她这是被南宫瑾这莫名其妙的认真给吓到了。只因他原本是那么不正经的一个人,竟突然用那么正经的语气说了那么一个怪异的请求,简直不可理喻。
所以她走了。
她用了自以为最从容不迫的步子离开了,却没有人告诉她,她的背影竟有多么狼狈。
过了午,独孤家竟又遣人送来了帖子。
她初时并未留意,到了那大宅门口,才发现请她的人竟是独孤慧。
——独孤慧竟然来了。
对了,她想起三公子受重伤的消息也已传了出去,他即便自己老神在在,安之若素,亲妹妹总还是要挂心他的。
这一回,却不止独孤慧来了,即连她夫婿也一同来了。苏彦行瞧去有些文弱,竟不像是一方霸主,倒似个乡野间的教书先生,文质彬彬,亲切有礼。
“青姑娘。”瞧见自己的兄长并无大碍,独孤慧的心绪自然轻松不少,不过一会,便拉着二两青嘘寒问暖,到了最后,竟自又做起了媒,“你瞧我三哥怎么样?”
二两青惊讶于独孤忱竟然没说起过他们相亲已黄了的事,当即有些尴尬,只能委婉道,“二两青资质愚钝,可是万万及不上令嫂的……”
“……原来你都知道啦。”独孤慧叹道,“我上回说你像我一个故人,其实便是我三嫂。我三嫂走了以后,我三哥极为伤痛,更是时时怀念,整个人都沉寂了不少……”
——悲痛之中竟还要强打精神算计别人,那可真是辛苦三公子了。
二两青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料想他见了你必然是要欢喜的……”独孤慧道。
“自来缘分这种事都是强求不得的,苏夫人好意我心领了。”二两青慌忙打断她,“况且……呃……”这况且之后,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咦?”独孤慧此刻竟如福至心灵,“难道……青姑娘早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