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阳》东宫即墨

2、大病初愈

　　前几天，大夫来给我看诊。说是好得差不多了，就不用再包扎了。
　　取下绷带，我就对着镜子一直瞧着。瞧着我这小模样。黑溜亮的眼珠，粉白嫩的脸蛋。唇红齿白，头发乌顺。可爱又乖巧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富家小姐，哪像原来的我......
　　“伤在脑后，你看脸作什么？”和连的轻笑吓了我一跳。
　　“脸有病色，我底子还真弱。”从镜子里盯上了他的眼。扭个身儿，他找了把椅子坐下。
　　“是你不爱动，老呆在黑屋里不见太阳。”才刚到初春，他却拿了把折扇。
　　“我倒觉得是营养不良。”他那金扇缀儿晃个不停，闹得我眼晕心烦，回起话儿来心不在焉。
　　“营养不良？你想的词儿？”
　　心里一紧，我赶紧回了句：“瞎胡说的，就是说我好吃来着。”
　　他顿了会儿，又摇起扇子。“也对，五岁小孩就该多吃些，还要养得胖胖的。对吧？小不点儿！”他说完，便起身走了。
　　哼，没礼貌的家伙。才十岁刚出头就玩起了假深沉，拿了个道具就想装爷们儿，哼！他才小不点儿呢。唉，养得白白胖胖的？他肯定没听过女人爱减肥。
　　晚上用过饭，红玉乐呵呵地捧了一大盘子瓜呀果呀的。说是三少爷叫人送过来的，让我吃胖些。我瞅了一眼花花绿绿的果盘，除了一种看起来像草莓的果子，其它全没见过。尝了几个，味怪怪的，但还能吃。有几个蓝色的看起来像肉皮似的软软粘粘的东西，我见了就想吐，只想着是和连拿来捉弄我的。红玉见我不吃，还特意拿在手上喂我，说这果子可金贵得很，吃了对人多好多好。我见躲不过，就干脆一咬牙，一狠心，抢过来一口塞进嘴里。这东西有点像榴莲，闻起来臭臭的，吃起来味道倒是不错。
　　尝到了甜头儿，我更是不客气地把它一扫而光，一点儿也没给红玉留。可越吃怎么就越晕乎呢？
　　“恩......小姐呀.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会醉的。”该死的红玉，你跟和连一样坏。哼！
　　“咚。”我倒得还挺壮烈。

　　“你下去吧！”
　　“是，三少爷。”红玉也不抬，起身就退出门外。
　　“你果真不认识香蓝。唉。妹子变成这样。我该不该跟你算帐呢？”弯腰抱起那醉倒的小姑娘，想起她以前双眼无神，不会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这柔轻香软的小身体。
　　也许，她以前只是少了这幅灵魂吧。“你是来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吗？”
　　听着她细小的鼾声，他的嘴角也悄悄弯了起来。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揉乱她的头发，轻叹般说了句：“都是可怜人，哥会护着你的。”
　　这一刻，谁也没瞧见，窗外闪过一抹银光和一个小小的人影。

　　“红玉，我还要。”
　　第二天早上，阳曲刚一起身就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句话。红玉一时不明所以，也就不知如何是好地定在原地，想等她的主人再说下去。
　　阳曲也果然没让她失望，接着说道：“为了防止再次中毒，我得先来以毒攻毒。”阳曲边说边握紧了拳头。
　　“啊？”这小主人何时对毒物有了兴趣，她该不会想要毒药吧！
　　“红玉，还有那个蓝的吗？”阳曲转回头，一脸坚决地看着红玉。红玉一听，愣了一下，闹了半天，是吃上瘾了。
　　“小姐，那是香蓝，您昨晚上连盘子都舔过了。”说完还真偷笑了两声。
　　“那就叫三哥再给送点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好象还蛮符合这个年纪的。所以，不要紧的啦。
　　“这东西本就不易得，都是大夫人家里送来的，就给了三少爷一个人。小姐您昨个儿就把三少爷一年的份给吃完了，这可是他转门送来给您补身子的，现在应该是没有了。”
　　我听她说的起劲，倒是没有多大的感动，只是觉得像是吃掉了和连的宝贝，心里特别痛快。虽有些不甘心，但也只有作罢。
　　“那你去帮我弄几坛子酒来。”
　　“哦，啊？”看着红玉张大的嘴，我的心情更是好了。
　　“要好酒，够香，够劲。越多越好。”我笑开了花，赏给她四个酒窝看。红玉白着脸跑了出去，怕是去请示上级了吧，呵呵！
　　上级是来了，只不过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来人是我的母亲，齐拉籁*贤君。
　　“乖女儿，娘来看你了。今儿你三哥出去了。娘来陪你行吗？”我暗想，这是什么世道呀，亲娘要看女儿还得排在异母哥哥的后头。虽然知道这肯定与我那自闭症脱不了干系，但这心里头就是不舒坦。
　　“我想要几坛美酒，给不？”以前是孤儿，突然有了娘，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就硬邦邦的直问了。娘倒是没见生气，只是现出几分疑惑。“你要酒做什么？”
　　“呃……好玩呗！”实在是找不出啥借口，但还算知道不能说“喝”就对了。
　　没想到我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那贵妇激动的抱着我大哭了起来，还边哭边叫好。说什么：孩子总算开窍了，也知道玩了。我在旁边听的直想翻白眼。
　　哭完，她就笑起来，边笑边往外走，就这么呵呵的笑着走了出去。我伸长了脖子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影儿也没想通，她就这么走了，那酒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呀？
　　结果没让我久等。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被摆在面前的十几坛各种各样的酒气儿给冲晕乎了，赶紧叫了人来把酒按照种类和浓烈程度给分成了几堆儿。就留了一坛最温和，最香淡的放在屋里，其他的暂时先收到别处。吩咐红玉去找来个适合我用的酒葫芦，把加了白水的淡酒灌了进去，方便我随身带着。
　　举起酒葫芦，右手缓缓晃动瓶身，左手则在瓶口轻轻煽动。顿时被一股柔软而甜腻的酒香窒住了呼吸。浅浅的品了几口，味道有点类似花雕，却又更显腥辣了几分。
　　憋住满嘴的刺激怪味，小嘴抿出一个苦笑。哼！我这那是要拿来玩的呀。我是被头天的红玉给吓的了。我这条小命来得本来就悬乎，我这颗心自打重生起就没有安过。这个世界，这里的背景我都不熟悉。那时候，真是被那种突然在别人身边倒下去的恐惧感给吓坏了。虽说现在红玉是没有理由害我的，但以后呢？说不定哪天，等我有了该死的理由，恐怕就是让我身边的亲信轻轻松松的娶走了我的头呢？死而复生的人，求生欲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虽然不敢，也没有条件学古人那样从小服尽各种毒草，但至少让我喝出个好酒量，吃点迷药总没事吧！
　　人啊，要学会居安思危。哼，就让人笑话我是酒鬼好了。
　　想着被我收起来的十几坛好酒，一时应该也喝不了那么多，便拉着红玉去了花园。远远就看见一人正弯腰摆弄花草。我快步走上前去叫住他。
　　“你是这里的园丁吗？”见到这位淳朴的老者，我很自然的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
　　“他是这里的泥草匠，康伯。”红玉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我恰当的提醒。
　　康伯听到声音先是一愣，但看到红玉之后，他的表情很快地转变成了惶恐。显然红玉在这里是相当有分量的人物。
　　“小……小姐……好！”康伯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不知是应为太过苍老，还是由于不常说话的缘故。也许，经常与花草为伴的人太过自然了，甚至已经无法适应现实中的许多规矩了。不过，这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从我决定追逐利益与权利起，就注定了我今生的卑俗命运，不是高雅的清风，只希望坚强的生存。
　　康伯脸上毫无掩饰的惶恐就如同我来到这里后每一个头次见到我的下人一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安抚似地对他笑笑，我佯装可爱地说：“我想要花花，很多很多的，要香香的。”我的眼角瞄见红玉用力地抿紧了嘴巴，肩膀正微微的抖动着。可以想象她抖下了多少鸡皮疙瘩。
　　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红玉跟和连他们用这种符合年龄的语气说话呢？不过，看来着招对付老人似乎颇为有效。康伯不再紧张，还热情的向我介绍了他所栽种的各种花草。
　　我在园子里转了一会，欣喜的发现这里竟有几株巨大的月桂树。可是它们却在这初春时节绽开了满枝满杈的芳香。“这是月香，现在花正旺，味道也最好。”康伯边说还边帮我采了几枝。
　　“月香？是因为晚上开花吗？”还好不是叫夜香，不然我可该闻出臭味了。
　　“不不不，是因为每个月都会开。”听起来好象跟月季花差不多吗！
　　又望了望那奇怪的“桂树”。中秋赏月赏桂花，那样家人团圆的日子对我这种孤儿来说，每一个都是痛苦的回忆。每每只有跟兄弟们在一起，谁都装做不在意。如今我已有了新的家人，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在花铺里转了个遍，挑了清雅，浓郁等各种有不同味道的花草。请康伯帮我制干，又讨了许多花粉，末了发现老康竟然还种了不少药草，动了心思，说是改天还要过来。可让老康吓了一跳。八成是心疼的后悔了。

　　“呦，红玉。你这是上哪儿去沾了一身的香啊？大老远就闻见味儿了。倒还真是配了你这朵娇艳的小花呢！”清爽明朗的洪亮嗓门儿却说着这大胆的逗姑娘的话，让我立马站住了脚跟儿。
　　“二少爷，您练完功了。”别管那话有多麻多假，倒是让红玉的脸变成了猴屁股没假。瞧红玉那羞人的样儿，我真是替她害臊。
　　再一转眼便瞧见我那位传说中开朗又风流却至尽尚未见过面的二哥——庆祥。
　　他大哥庆禄前不久才去参军，应是十四、五岁的样子。那么，二哥的年纪应该与和连相差不多才对。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就纳闷了。他这小小的年纪咋就得了这么个风流之号呢！嘿嘿，其实这也不难想。光是听到他前边这几句话就够明白的了，一张桃花嘴呀！
　　“别过来，你一身臭汗的。”虽说他是我的二哥，但是我生病时可没见他来探过我。不管是不是因为阳曲以前有自闭症的关系，我可是已经在心里给他狠狠的记上了一笔。哼！谁让我天生就小气，活该他倒霉。不过看他一身蜜色的肌肤，肌肉发达，身型高大，而且长相倒还算英俊，确实是有风流的资本。说真的，这让我都羡慕不已。
　　“红玉啊，快帮我摸摸看，我是不是中暑了！我怎么觉着，我们家的小千斤在跟我说话呢？”庆祥听到我的声音，惊吓过度，开始犯傻。同时还不忘调戏一下小侍女。
　　想想每个人见到我时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我暗叹这将军府的人怎么都是一副消息不灵通的样子。啊，不对，和连的消息最灵通了。
　　“二少爷，我们小姐上次大难过后，留了后福。旧症已经好多了……”红玉可真不愧是高级侍女，说句话都光挑吉祥的。连句“大难不死”都忌讳着被改成了“大难过后”，果然有前途。
　　红玉还没说完，庆祥就朝我来了个虎扑。看那架势，就算不被他这肉山压死，也得被沾上一身的臭汉。于是，我作出了第一反应，尖叫。
　　“啊……”
　　这样激烈的反应可着实把他给吓坏了。他一屁股跌在地上，双眼直直的看着我。我也笑眯眯的回望着他。看来，我这招还是这么有杀伤力。
　　“你的功夫好？”叫完，我也恢复了面无表情。问话也是冷冰冰的。
　　“呃，还行吧。”也是，至少耳朵还没被我给费掉，可是眼却直了！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毒虫之类的东西吗？”其实哥哥多了也是一件好事。
　　“呃……应该、大概……也……也许能找到吧……”望着他那双渐渐清明的眼睛，知道他快回神了，所以我要速战速决。
　　“哥哥可要帮我弄点来呦！”我可是难得对人撒娇的。
　　“哦。”
　　嘻嘻，看来是被我一句“哥哥”给冲昏头了。
　　得，有了他这一声，我就放心了。赶紧开溜。
　　直到我走出那个院儿，某人才“哇……”的一声惊醒过来。

　　“你今儿个可开心够了吧！不光成了小酒鬼，去了花园当土匪，还耍得二哥帮你捉毒虫。”我就说和连的消息最灵通吧！红玉肯定就是他那里的人。
　　“不过，你小丫头可是把二哥给害惨了。你不知道，咱们的二哥呀，倒是功夫了得，胆儿也挺大的。可他就是见不得什么蛇呀、虫呀之类的东西。”和连一边向我说教，还一边侧过身子偷笑。
　　“您要是想笑，拜托您就放开了笑吧。我这屋里还没有人敢笑话咱们三少爷的，您就别不好意思了。”那个武夫竟会怕虫？这倒真是出呼我的意料。
　　“你病好的事已经传开了，你得去给爹问个安。”他抿了口茶，突然跟我说起正事来。
　　“才不去呢！我是五岁的娃儿，不懂什么规矩。而且，我的病才刚好，该是他们来看我。”抱着我的酒壶，我也抿上了几口。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种不敬的话来，和连瞪着我愣了好半晌。
　　“也是，这倒像是个五岁娃儿的心思。”和连紧盯着我的幽深眼神却被我一个粗鲁而又响亮的酒嗝给彻底地打断。呵呵，这酒味还挺浓的。和连也立马皱起了眉头。看着他脸上出现了从容之外的表情，我心里突然兴奋了起来。我于是又当着他的面咕咚咕咚的猛抽了好几口酒。
　　他见我挑衅，整了整面容，挑眉轻哼了句：“小酒鬼。”然后便起身走了。
　　我见把他给气走了，本是在心里暗爽的，可却一不小心瞅见了他优美的嘴角很明显地向上扬起一个可疑的弧度。让我的好心情全都不见了，气得又咕咚了好机口酒。
　　唉，我也真是的，干吗老是跟这么个小老头过不去呀！

　　“康伯，把这些都埋到月香树下吧。”我把早就制好的干花干草什么的放入与之相配合的酒坛里封了口。另外的几坛烈酒里放入二哥前段时间陆续派人送来的死蛇、死虫。我倒是没想到这里真的会有蛇这种动物，而且还都是色彩斑斓的剧毒蛇。
　　坛子封好之后，被分类埋在了月香树下。
　　“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呀？”二哥这几天老是跟着我，就想知道我是要干啥。
　　“我在给自己做女儿红。可怜我呀，没人关心。着本该是由爹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作好的事，现在却得要我自己亲手完成，我还真是悲哀呀！”在哥哥面前当然得装装可怜了。特别是在这个武夫面前。见到他我就想逗他。
　　“女儿红又是什么？”咦，这武夫今天竟然不上当了！
　　“就是女孩子出嫁的时候要喝的酒。一般都放十八年呢。所以我当然得早点酿上了！”嘿嘿，终身大事当然要早作准备。
　　“哈哈……，我说丫头。你才五岁，是谁告诉你嫁人的事的？”二哥双手抱胸靠在月香树弯弯的树干上，眯着一双锐利的眼。
　　天那，这小子装傻装的可够深的。是我太小看他了。原来我这几个哥哥都是精明的主儿呢！
　　“我看呐，过不了多久小姐就把这酒全都给喝光了，哪还等得了那么久。说女儿红怕只是个幌子吧！呵呵……”
　　“哼，笑吧。到时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酒是陈的香’。”
　　抬起酒壶猛灌了几口，想起刚才，不禁有些后怕。我对自己的身份毕竟还是十分顾忌的。
　　不行。我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靠天不如靠己。要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我必须得变强。
　　“二哥，我想学武。”学武，是我变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