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阳》东宫即墨

3、震惊四座

　　晚膳时分，我正悠闲地趴在桌上品着美酒。却被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片刻的逍遥。

　　“你要学武？”质问的口气伴着急促的喘息。看着和连额头上密布的细小汗珠，我对他这种显然有些过分的关心产生了不小的疑惑。不过就是打算学武，有必要如此紧张吗？

　　“你有意见？”怎么？你不能学武，我就得跟你一样学不得吗？

　　“学武很辛苦的，而且爹的严格又是出了名的。你才几岁呀，学武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早了。”他显然很急，不仅仅是语速变快了，就连理由都显得如此没有说服力。不，他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

　　“哥，你今儿个是咋了？你可别欺负我小哦！谁不知道练武这种事要越早越好。”和连支吾了半天接不上话。清秀的脸被深锁的秀眉挤出的一条条皱纹扭曲得变了形，脸颊上淡淡的红晕越发的昭示着他的急切和窘迫。

　　“你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在家当你的娇小姐不行么，干吗非要学那些人一样舞刀弄枪的。将军府里有那么多高手，他们都护不了你，非得你自己去练武不成？”和连越说越激动，一向斯文儒雅的他竟开始在我面前配合着有些粗鲁的肢体动作低吼着。那样子，实在是有些破坏形象，呵呵……甚至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三哥，你冷静些。我总会遇到身边没人无依无靠的时候，那么无助的时候，你叫我如何生存，你叫我如何逃脱？是，也许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将军府的侍卫武功高强。但至少，我哪怕是只会一点点轻功，那都将是我逃出升天的一个保命符。学武，会让我安心一些。”
　　也许是我的话有些沉重，也许是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符和年龄的认真。和连紧盯着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一动不动的沉没了许久，直到空气都几乎凝滞了。他却又突然缓步朝我走来，轻轻伸出手抚摩着我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把我搂进怀里。我的头皮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而压抑的叹息。
　　“是什么让你不安呢？我亲爱的妹妹。为什么你五岁的小脑袋里要装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为什么你的童年会显得如此忧愁呢？到底是那里出错了……”

　　这一晚，我是在和连温柔的怀里睡觉的，享受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温香的空气，享受着这一室温和而柔软的暖黄的灯光，享受着哥哥身上特有的干净的淡香流转，享受着和连那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心疼怜惜的温柔目光，享受着他不算结实的臂膀和略显单薄的胸膛的坚定保护，享受着我这辈子从没感受过也决不会忘记的偷来的亲情。揿着淡淡的微笑，我偷偷的享受着这不知是真是梦的短暂的美好，偷偷的，静静的……

　　虽然决定要练武，但是被我要求作师傅的二哥却迟迟没有给我答复。于是我只好每天天不亮就绕着院子负重跑步。心想可以自己先把体能练好，练起武来就会事半功倍。

　　由于二哥庆祥说我要练武是头等大事，一定要向父亲大人请示才行。于是，我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将军父亲便很自然的知悉并参与了此事。听说，父亲听了很是高兴，哈哈大笑地直嚷着小女儿的病好了。但高兴之余却又并未把我的话当真，只以为是小孩子的一时好奇，坚持不了多久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我的晨跑竟坚持了一个多月之久。这一个月来，虽然没有练功，但我的身体确实明显的强健了许多，另外还顺便练了练以前在打工的健身中心偷学的自由搏击。想当年，我可是打败过空手道黑带的家伙呢！再说，我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没有过去那么高大有力，但我现在可是只有五岁哦，我的发展空间那是不可估量的。更何况，这副身体的速度和灵敏度可不是一般的强，果然是武将之后啊！

　　　又是一个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不到半个时辰。我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晨练，朝着我的院子“清安阁”跑去。

　　说起这“清安阁”三个字，倒是我对那位将军父亲——相淳唯一的一点好感了。虽说，相淳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对自己那些会武的孩子表现出强烈的好感，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其他的孩子的爱就少了任何一分一毫。至于为什么会造成大家这样的误解，那完全要怪他那直爽粗犷的豪迈性格。

　　就说相淳对我吧。虽说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见过这位父亲的面，而且一开始时我也对此颇为记怀，但后来才从下人们的星碎言语中了解到某些内情。
　　听说阳曲刚出生的时候，相淳一听是个女娃娃便急着要来看她。已有了三个儿子的大将军心里其实对生个娇小温润的漂亮女娃是有些期待的。可是，当他特地从战场上赶回来见女儿时，阳曲却当着他的面呕吐并昏迷过去，再醒过来之后便成了那副自闭儿的模样。
　　找了许多大夫都无法医治。过了不久便有一个怪人上门，说阳曲非凡人之命，本该成就一番事业，却被将军从战场上带回的一身死气给吸走了部分灵气。但也不必过分担心。只需多用些时日，静心修养，不仅可以不治而愈，还会为将军府带来灵秀之气。于是，相淳便当即下令：全府上下，凡是造过杀孽的人，一律要远离阳曲小姐。直到小姐病好为止。另外，他还特意为阳曲的院子起名为“清安阁”，好让他的宝贝女儿能够在清静的环境里安心的修养，好早日恢复清明的神志。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怪他们不来看望我。

　　“阳曲。”在这清新而安静的早晨，如此突兀而又有气势的一吼。让毫无心理准备得我吓得猛然间绊住了脚步。如此响亮而放肆的喊叫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定是我那爽朗豪放的二哥——庆祥。

　　“干什么？”我悠闲的转身，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却再回头看到庆祥身边那位身材魁梧却满脸带着慈祥微笑的中年男人时怔愣了片刻。
　　雄壮挺拔的身材被晨辉渡上一层金光，显得格外俊挺有力，如同一尊战神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爹早就想来看你了，要不是我向他保证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他老人家还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呢！”庆祥倒是机灵，知道我应是压根就不认得这位父亲大人，才特意插上一嘴，免得我尴尬，更免得相淳伤心。但是看看我那位将军老爹摆出的架势，那稳如泰山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急坏了或者是有什么激动心情的样子呢！这也多多少少打击到了我原本对这位父亲有些期待的心情。

　　瞬间敛去了脸上一幅花痴表情。对着那位让我有些失望的父亲，我的语气有些冷淡：“我要学武。”简单而直接的四个字，当场让庆祥那红润的脸色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死灰。反而，相淳倒没有在意这许多。
　　“好。”轻轻吐出一个字，缓缓迈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会紧张得看看我的反应。静静的看着那位战神一般的男人如此小心翼翼的为接近我的每一步而轻易显现出的紧张，我的心禁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着，我认真地心疼着，这就是我的父亲。就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在他动也不动的盯了我半晌后，我听见了一声不易察觉的细小叹息。他脸上慈祥的笑纹陷得更深了。突然间我觉得好庆幸，庆幸我没有死，庆幸我来到了这里，庆幸我有了这个身份，有了这些家人，竟管我只是个冒充的……

　　“我听说，你自创了一些好玩的动作，并且每天都会反复的练习。曲儿可愿施展一遍来让爹爹看看？”哎，看来相淳是被小时候的阳曲吓得不轻，对自己的女儿说话竟还要这般的客气。

　　“可以，不过我还需要一个对手。”自己一个人练习不仅会看起来傻傻的，而且，就算他们看了也不一定会明白。况且，我既然有了“非凡之人”的美名，就不怕他们发现我的怪异。倒不是说我敢从此放大了胆子什么都不顾忌了。只是，有些东西，该露的还是得露。

　　“那就让你二哥来吧。庆祥，你来。”相淳大手一挥就把庆祥给带了出来，自己则侧跨一步站到了旁边为我们让开了场地。相淳刚说了开始，我便转身对着相淳捧拳弯腰一点头。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我划步旋身向后飞腿，动作连惯来了个侧踢。这一招攻其不备还真让我踢了庆祥一脚。虽然力度不够，而且庆祥反应很快，我的一脚只擦着了他的衣角。但是，呵呵，只要沾着就得分呀！
　　庆祥被我踢得一愣，才知道开始动手。我立刻向他贴近，用右脚狠狠地踩上他的左脚，然后反身用右肘向后撞击他的肋骨处。但可惜我只有五岁的身体，手肘只能击到他的腰部。还没等他卡住我的双手，我已经大声喊停了。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为了受皮肉之苦才打的。
　　相淳站在一旁静静观战，一双虎目紧随着阳曲的身姿不停的来回跳转。一向严肃而不动声色的面容已经丝毫无法掩盖他眼中迸射出的异色光彩。
　　“奇了、奇了、真是奇了！我儿阳曲年仅五岁便能自创一套简洁有力的武术。虽然本身毫无内力，但却能在一段时间内不致败退，并能屡出奇招。神童，我儿真是神童啊！哈哈……”
　　阳曲和庆祥停下来的时候，便只见他们的父亲相淳一手叉腰一手捏着胡须还一边摇头晃脑的仰天长笑。
　　哎，他还真是“豪气”冲天呐！
　　“这是表示答应了么？”我遥望着远处自我陶醉的父亲，伸手轻轻拽了拽庆祥的衣角，问。
　　“呃……我想可能、也许大概……应该……是吧……”庆祥似乎也被父亲的样子吓住了，粗鲁的搔了搔后脑勺。望着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要、不要，我说了不要。” 看着手里那张所谓的课程表，我表现的十分坚持。
　　“曲儿，练武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进去，又怎么能得到好的收获呢？你就听了爹爹的话，爹是决不会害你的！”才刚刚用过早餐，父亲就拿了张拟好地练武时间安排表来找我了。
　　“您的安排太浪费了。”他的课程安排其实非常简单。无非就是上午在练功房练练基本功，下午到书房学学兵法，然后晚上再去读读书识识字之类的。当然，这些东西在他看来，也许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极限了，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从小就过惯了穷苦的生活，我也养成了爱学习的好习惯。如今，我终于得偿所愿的拥有了这么好的条件，我真是恨不得变成海棉，好去吸干所有的知识。
　　“爹，我不光要学武，还要学文，还要学史，学兵法，学商法，学医药等等，能学的我都想学。至于时间的安排上，您不用担心，我自己来安排。我只希望您能帮我请到各行各业最好的老师。”我一边说一边让红玉记下我罗列出的有用科目。
　　没有听到痛快的应许，我不耐烦的抬起头，却看到父亲总是严肃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以往的镇定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的翘起，转头环顾了四周，呵呵，不光是我爹，这屋里听到我们谈话的人全部都僵住了身子无法动弹，每双眼睛都圆鼓鼓的盯准了我，这情景还真是颇具卡通效果呢！

　　有老爹“积极主动”的帮我办事，我也乐得自在。得了个空便和红玉一步三晃的来到了“雨林吟”——我三哥和连的院儿。
　　这里虽然没有我的“清安明”来的幽静，却显得十分娴雅，一片浓密的竹林把院里的房舍遮了个严实。我随着红玉在这林子里晕晕乎乎的饶了好一会儿才隐隐见着了远处的碧湖小桥。碧湖的中间，也就是小桥的另一端，立着一座精巧的阁楼。
　　红玉倒是对这里的路很熟，竟理所当然的带着我直直的走进那栋画一般的小楼里。进了一楼的厅堂，却见这屋里悬空地挂满了新旧的诗词字画，大大小小参差不齐。
　　真是看不出来。斯文学士的家中竟然是一番如此脏乱的景象。不过那些字画不错倒是真的。这些如果都是出自和连之手，那他可就是当之无愧的大才子了。但是，好奇怪哦！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她收拾一下呢？将军的嫡公子不会没有几个佣人的！
　　又往里走了走，一扇巨大古朴的香木雕花大屏风后面置了一张象牙矮几，上面顶着一个镶银边的沙盘。和连正拿着一支银棍在盘里划着什么。他正蹙着眉盯着沙盘，表情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用手势制止了红玉的传报，我踮起脚，轻轻从他的后方移到了沙盘边，只见他快速的在沙面上划出一堆像图样又似符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哥哥，玩什么呢？有趣吗？”我的幼嫩又尖细的声音突然出现，把和连吓得手中的银棍一抖，挑乱了那一盘棋怪的标记。他怒极回头，满眼的火气和到嘴的吼声都在看到那双闪着无辜与狡猾的光芒，轻盈眨动的双眼后化为无形。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也不让人知会一声。”他一边收拾起东西，一边四处找茶水和点心。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这个三少爷什么时候也开始主动伺候起人来了。
　　“我需要清静，人多了我会分心。”
　　“呵呵，你玩的是什么呀，用得着这么清静？”倒不是我自负，以我的知识水平不应该看不懂他那些玩意吧！
　　红玉已伺候着上了茶，和连一撩下袍，在我的上席落了座。白皙修长的指尖挑捻起细白瓷茶碗，缓缓移至嘴边。半眯了眼，不啄不品，就只让茶香清烟模糊了脸。
　　“我的母家，也就是伽兰纳家，是靠买卖谷粮起家的。虽说现在生活的很好，但从祖上传下了规矩。凡是家族成员，不论身份地位如何，必须学习商计以傍身。所以我当然也要学习商算了。”
　　“恩恩，没错没错，但是跟我的问题有关吗？”
　　“我刚才在练习算术。”和连躲在茶烟后的脸似笑非笑。
　　“你已经开始经商了么？”他怎么看都不象是个奸诈的商人么！顶多就是个小阴谋家罢了。
　　“呵呵，我一向只对文字有兴趣。总也学不来着繁杂的算术。”他红着脸笑的腼腆。
　　噢……闹了半天，原来着屋里半个人都没有是因为我们少爷在害羞呢！唉，少爷的自尊心噢。
　　哼，想掩盖这个小秘密？当然可以，不过得给点儿遮口费就是了。嘿嘿……
　　“和连哥哥你真好学，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爹爹。”哈哈，今天我本来是有求于他的，这下看来很有希望能扭转局面呢！
　　“唉，行了，我求饶还不行么！你还嫌爹生我的气不够多是不是？”呦吼，不平等地位被推翻喽！接下来可就该我来强取豪夺了。
　　“三哥，我可是瞧见你外厅里挂着的字画了呦。”
　　“行行行，随便挑，只要是你看上的，哥哥就送给你。”看着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哼，以为这样就能摆平了么。
　　“别呀！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妹我怎么敢抢三哥的东西呢！不如这样，三哥您每天抽空教我学学字画什么的，也顺便能识识字，可好啊？”
　　我的话说的客气，却让我那聪明的哥哥闻出了吃亏的味道，明显变得谨慎起来。
　　“这样好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是咱们住的皇城鹿鼎，论起字画来，比我好的人是不胜枚举呀！不如，让为兄来帮你请位师傅如何？”
　　“三哥，我倒也不是非要学成什么名家，我主要就是想跟您学识字。这样一来，有好些书就能自己看了，也不用学什么都从外边请名师回来。更何况，我又不是让你白教。作为回报，我可以教你一种好用的算术方法。而且，还可以帮你保密。这样的条件你还不愿意接受么？”
　　抛出了上好的饵料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你什么时候学会算术了？”他不光是心动了，他还激动的尖叫了。天哪，他一个大男人。哦不，他一个大男孩的……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先别激动。”一边面不改色的敷衍着他，一边攥着小手咬着牙，心里急开了花。我也真是够笨的了，也没事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数学发展状况。哎，这下可该如何是好啊！我总不能说是以前自闭的时候自己琢磨的吧。
　　“我从哪学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哼，想不到借口，咱还不会装装神秘么！
　　“你真的会算术？”和连收起了一脸惊色，识趣的倒也没再追问。随手端起一杯茶，低头浅抿。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神，没让人看见他眼中那罕见的狡猾。
　　“倒也不算什么很在行，不过一般问题基本上都能解决。”开玩笑，我高中的时候可是在函数、几何的苦海中挣扎拼搏了好几年呢！
　　“既然这样，我想对你的要求稍做改动的话，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喔！”轻轻吹了口茶沫子，他依然没有抬起头，但声音却流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有给我回话的时间，他接着说：“我对算术实在没什么兴趣，而你却对此术如此在行。不如就由你来代我完成每天的算术功课。作为报答，我不仅会随传随到的教你读书识字，还可以开放我的‘庆阳书室’。我的这间书室可是全鹿鼎的一宝，虽比不上皇宫中的藏书品类上乘，却敢称比之驳杂少见。如此交换，你看如何？”看不出来呀，看不出来。我这和连哥哥竟是会偷懒得人么？
　　“互惠互利吗！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先看看你每天的工作量再说。还有，这件事要是让大人们知道了，大娘万一怪罪下来，你可得给我顶着。”反正我也有时间，今后这大娘家的生意说什么我也得插上一脚。以前的死亡让我明白的最彻底的东西就是钱和权。只有把它们牢牢的抓在手里才能变的强大，强大才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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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