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回廊臆想

3、心疼

　　大学时代的我认为天空是最干净的，最明朗的，因为我有裴楠。但后来我才明白正是这样的天空掩盖了更深远处的昏暗。
　　我和裴楠是在大学校园中那个湖边的林荫大道上认识的。大学生活是枯燥的，每天大小的聚会，大同小异，更换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其它再没别的。说穿了，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吃喝玩乐，打发时间。
　　那次是陈默拉我去的，我很少参加。裴楠那时在校内很有名的，内敛的性格并未为他赢得多少异性人缘，倒是同性人缘极佳。即使如此，他的女朋友还是换了又换，不知疲倦，根本毫无节操可言。就像那种丢手帕的游戏似的丢到谁就是谁。这让我从心理反胃。但可笑的是，和我在一起后的他再没动过其它心思。至少阿信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愿意相信，但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说到这儿，我想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大学了。它是由珠海市当地一所有名的理工科校和一所不起眼的艺校合并而成的。由于艺校校长是院士，而我校则都是一些仕途之人，所以总校长自然由艺校校长担当。但校名、校风以及主体课程仍维持我校原来的面貌，逐渐形成了男多女少的局面。但校内特殊就特殊在许多艺校的教职员常常作为星探，出现在理工科学院中。这些在其它大学校园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我们的生活中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校长为了扭转趋势，也纵之任之，因此成名的人士也不在少数。我就是作为一个理工科学生离开家乡从北京考入了这所高校的。陈默是我的高中同学，同年不同班，往日并无什么来往。只是到了大学后才有了交情。裴楠和阿信都是珠海市学生。陈默在成为我大学是最亲密的异性朋友后也引起了不少非议。那时裴楠、阿信和陈默总是形影不离的，这也稍稍淡化了我对裴楠的仇视。
　　说起来，我和裴楠最终走在一起，也是因为陈默。那次聚会前，陈默跑来找我说，“裴楠对男的没兴趣，阿信又是一副死样子，闷死人不偿命，可怜我伶仃一人。”我一时同情他，立场就动摇了，没说什么，便随他去了。聚会上，大家都喝高了。我处事小心，深知世事险恶，基本上还能保持清醒，可陈默倒头就睡了。阿信很早回去了。裴楠的酒量出奇的好。我最怕的就是他了，还故意灌了他不少，想先放倒他再说。谁知最后只剩他和我，当时我心想，伶仃的恐怕只有我一人吧。天快黑之前我们就一直聊天，只记得我们聊到了音乐，聊起了他的吉他。裴楠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谈到吉他，却能侃侃而谈。作为聆听者看着他闪烁的眼眸，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样。我忽然觉得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裴楠了。
　　我总是把人看得太浅薄了。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以及拥有理想的权利。而裴楠并不是我认识中一个肤浅的人，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他有他的执著，这一点不禁让我着迷。
　　第二天，学校开始有了传言：裴楠又换女朋友了。女主角竟然是我。冤枉啊，与我无关！只因为昨晚裴楠送我回了宿舍。但从此以后，我和裴楠经常在各种聚会上拼杀，一副喝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不过多数是他喝的，因为每次都有一些人故意劝我的酒，他都借口替我挡了，使他们的奸计都未得逞。这倒奇了，后来他们就把传言当真了，不敢再乱来。说实话，陈默、阿信都被唬住了，私底下问过我好多次，都被我一口否认。本来嘛，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儿啊，我一向洁身自好。
　　我和裴楠真正的开始要从那次生病开始。那天下午有社团活动，活动后大家说要聚一下。我得了重感冒，连社团活动都没能参加。晚上，我意外地收到了裴楠的短信：宿舍门口见。我登时就傻了，以前总是我和单身室友们揶揄那些在宿舍门前幽会的情侣们。这回风水轮流转，换我被耍了。可我又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么，不行就闪呗。我打好算盘后便向楼下冲锋。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到了，我的心也开始打鼓了，心一横，死就死了。
　　“什么事儿啊？这都几点了？！”
　　“给你。”
　　我接过来一看——感冒药。
　　他开始自顾自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喝酒了？”
　　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哼哼唧唧的。
　　“一点儿。”
　　幸好他听见了。我也深知这“一点儿”的成分，脚不由得发软。
　　“你一个人在这边应该注意身体。”
　　他深沉的声音在这初秋的夜空中荡漾开来，像音符一样让当晚的月更沉醉而清澈。
　　“你喝那么多酒才应该注意呢，小心被妈妈骂，还说我了，呵呵。”
　　我感觉我的鼻音很重，天知道我的干笑声中有多少虚应的成分。
　　“我没有母亲。”
　　他停住了脚步，我却乱了步伐……

　　沉默了许久，他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是个孤儿，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码头旁一个废旧仓库里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忘了该怎么回答。
　　他一直看着远方，“我在孤儿院长大，受人资助，才可以读大学的，一切都是这么勉强。”
　　我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找不到，“不会啊，为自己的梦想而活是件快乐的事。”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双手紧紧握住了他没有插进口袋的左手——冰冷——我唯一的触觉。但至今我从未为此后悔过。
　　我心疼他，真的，真心地心疼他。初中时看过一部黑白漫画，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在受到伤害之前，先伤害自己；在背叛之前，先背叛别人。我一直是用这种方式活过来的。我实在太脆弱了，脆弱得有点可悲。我用那种方式保护自己。”裴楠就像这样的人，因为害怕被拒绝，而拒绝一切。他怕我知道这一切后会背弃他，却仍然选择对我坦白。我深深地体会到他的感受，他心中有摆脱不了的恐惧。所以我决心一定要牵着他的手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自此，谣言竟成真了，也不用费力去开脱解释了，只是打了个时间差。

　　和裴楠一起的日子总是匆匆掠过眼前，心情还是无法很快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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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吧，我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