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回廊臆想

11、支持

　　当我的意识被拉回来的时候，朦朦胧胧中感觉脸颊被轻轻拍打着，并且传来一阵温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个倒悬在夜空中的脸，湛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黑夜里的星星。
　　“睡在这儿？也不怕被狼叼去？！”
　　“这儿哪来的狼啊？有风吹着，舒服！”
　　赛宁没再接茬，只是也跟着躺下了。过了很久，我以为赛宁睡着了，才听到赛宁低沉而轻柔的声音。
　　“听阿信说，这几天你一直在忙专辑的事？”
　　“嗯。”
　　“昨天你也……呼……你也搞定了一个大案子？”
　　“嗯。”
　　“那个本来......是秦晖的？”
　　换言之，就是Secret Garden的。只是赛宁换了个方式说。我艰难地拉扯着嘴角，似乎赛宁在工作上对Secret Garden的避讳更甚于我。
　　“......是的。”
　　“为什么？”赛宁还是仰卧在草场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赛宁，我的合约还有半年就要到期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解释，本来说话就有气无力地，再被风一吹就更不剩什么了。所幸的是，这里安静到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他们的支持！没有他们，Secret Garden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现在的你比Secret Garden更需要他们的支持。”
　　赛宁整整地望着天空，好久才缓缓开口，“你的合约快到了？”
　　“嗯，还有半年的时间。”
　　……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然后？我没有想过，但应该不会留在这个圈子里了。”这个想法曾经考量过很多次了，只是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连阿信都不曾得知。但当我将这个想法告诉赛宁时，心里竟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小菲和我还有赛宁在一起工作有两年时间了。是这个特殊的圈子把我们牢牢的拴在了一起，荣辱与共。我怎会走得那么轻松而洒脱呢？！思及此，我的思绪在这苍蓝色的夜空里又无边的升腾了。
　　“赛宁，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对你说的话吗？现在，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
　　“我明白.......懿茗，谢谢你……”
　　赛宁紧闭着眼睛，毫无表情。但我分明看到了他泛着光芒的眼角。而又是从什么时候，我已经听不到赛宁满脸不屑，僵硬地称呼我茗姐了呢。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到这里，想起那夜赛宁的泪光，还有他欲言又止的脸，我的心依然会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三个月里，赛宁的新专辑如火如荼地在市场上攻城掠地，战绩斐然。
　　尤其称颂的是，专辑中十二首曲目中的五首纯Bass和弦演奏，被多家电台的专题音乐性节目争相播放，颇有口碑。至此，赛宁彻底摆脱了一个脸蛋异常俊秀的偶像头衔。不仅如此，专辑的编曲、制作几乎全部是赛宁一臂独挡，驾轻就熟的气势，不禁令业内人士咋舌。整张大碟呈现一派唱片界少有的新气象，独树一帜，成了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个人作品。其中展现的赛宁惊人的音乐才华，令人侧目，不得不投以更多的关注。
　　而CD封面同第一张专辑一样仍是我为赛宁设计的。背景是簇拥的墨黑色曼陀罗，画面中心是一个普通的杯垫，上面是一个海港的画面，万里无云，有三两只海鸥嵌在海平面与地平线之间。其上醒目的位置是圆体手写的专辑名字《On my way》。
　　多家媒体都对赛宁以及新专辑进行了详细的报道，而且还猜测着封面的寓意，连带还有第一张专辑封面中一列穿越时空隧道的火车也被揣度起来了。对此类的发问，赛宁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甚至，还有一家娱乐报刊对专辑封面找不到一点赛宁的影子而为歌迷叫冤。其实，不仅唱片封面找不到，就连宣传海报中也没有用赛宁半张照片，比第一张专辑的草草露一面更令人惋惜。但也正因为如此，赛宁参加的电视娱乐或访谈节目都会有一个满意的收视率。一时间，赛宁成了保证收视和销量的名牌。
　　由于来自四面八方对赛宁的赞誉，《On my way》发表后，我的工作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密集程度。这不知是该让我喜还是该让我忧。而赛宁也自荷兰回来之后，经常呆在公司里帮我的忙。林林当然也就多半时间在公司里听命了。所以我就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挥，对他们指东指西。于是，在公司里经常可以看到赛宁像个上班族一样在公司里穿行。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同事们都会非常惊讶。我就纳了怪了，当初的阿信和我、小菲这一干人等不也是这么个忙法儿嘛，怎么也不见他们注意啊！
　　“赛宁，那份附件影印了没有？放在哪里了？”
　　“你办公桌的左手边，那个蓝色文件夹里......”
　　“啊......找到了！......下午，我和小菲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会回来，林林又不在，所以……”
　　“嗯。”我点点头，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孺子可教也。”

　　餐桌上的我，依然忘我的拼杀着。商场上有人说，交情是用酒换来的。这话一点不假啊。可这些人的心也太黑了。只要我稍微一露难色，他们就一个个地说我没诚意。我一杯杯的下了肚，只能心里暗暗叫苦，你们是想存心让我在这儿喝死啊。
　　觥筹交错间，小菲已经扛不住了，躲在卫生间里不敢出来。可我不能逃啊，连我都跑了，那合约不就打水漂儿了。其实公事上的事情高层本来都已经谈好了，可这些人贼心不死，非要弄个什么名堂的聚餐，还说要见见赛宁。可我真是没敢带他来。酒席间，要的就是在谁也不知道是谁，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的熏醉下，互相表达多年里犹如革命战友般的无间感情，以及多年不得一见的无限思念。可是，赛宁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他来了，也只会跟这儿旁若无人地自己猛灌自己，到最后比谁都清醒，眼睛比谁都亮。那样就破坏了规则，也就难以搞活餐桌上的气氛了。可没了他，这些人的酒杯就都凑到我的眼前了，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悲壮啊……
　　“喂，赛宁......嗯，是我……我不敢开车，现在在桃源门口呢！你现在快来接我一趟。对！桃源！”
　　赛宁刚一到，就大叹我和小菲满脸菜色，坐车肯定要吐。所以我们干脆住了酒店，当然用的是我的证件。
　　进了房间，赛宁就放水让我们洗澡。从卫生间出来后，我的人就已经清醒了大半。可小菲爬上床就睡过去了。
　　赛宁沉着脸说，“怎么就你们两个？还都是女的？跟这么一帮大男人喝酒？！”
　　我在那儿嘿嘿地贼笑着，估摸着酒劲还没完全醒。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公司就派你们两个？！”
　　“没，其实策划部早就谈好了。今天是这几个老总特别请我们的，好像是没安什么好心。可我如果没底也就不来了不是。我还是有点量的，先倒下的还不是他们……”
　　“胡闹！你是在拿自己还是在拿小菲开玩笑呢？！……”
　　面对着赛宁滔滔不绝的说教，我一转身奔向了那可爱的单人床。
　　在梦里，我好像还梦见了赛宁。他还在为当天晚上的事儿对我口若悬河，而且还带着一副和我爸一个旧款式的黑框眼镜，语重心长，谆谆教诲，样子特滑稽。
　　然后，我又梦到了裴楠。可梦里的我还在想他不是这几天在国外吗？这事儿他也知道了？那我可得躲远点。裴楠不说则已，要是让他说起来，话倒是也不多，就是句句把你堵得缺氧，眼前直冒金星，几天吃不下饭去！闹心！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看着被赛宁“教育”的自惭形秽的我，而且头发凌乱，眼神疲惫。我一下着了慌，想要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身子却僵硬得动弹不得。我一急，就挥舞着双臂大声喊，“裴楠！你……”
　　这一嗓子倒是响亮，把我自己给喊醒了。一睁眼就见小菲正呆呆地看着我。估计也是刚醒不久。我们躺在并排的两张单人床上对望了一会儿。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小菲就扑哧笑了出来。
　　“茗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称呼他！”
　　“嗯......嗯？什么？”
　　小菲没理会我，低下头自言自语起来，“Lucifer就是裴楠，而裴楠竟然就是Lucifer......”
　　“小菲！你知道了？”
　　小菲抬起头，说，“嗯，是阿信临走前对我说的。”
　　我望着小菲，顿时语塞了。
　　“对不起，小菲，其实……”
　　“不、不、不，我明白的，茗姐。该所抱歉的是我，虽然我并不知情。但在那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还总是……我从来没有为别人着想过，也从来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我……”
　　说着说着，小菲的脸上就已经留下了眼泪纵横的痕迹。
　　我起身坐在了小菲的床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让她自然地靠在了我的身上。
　　这才轻声地说，“小菲不哭，我要谢谢你才对。是你提醒了我，裴楠就是Lucifer，Lucifer就是裴楠啊。”
　　小菲偏着头，问，“……要谢谢我？”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让我想想，要怎么感谢我们的小菲呢？”
　　小菲立即把话接过去了，“裴楠的签名！......行吗？”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了。
　　我严肃地摇摇头，“这个嘛......”
　　“不行？！”小菲哭丧着脸，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也做思考状地说，“他这一阵子不在国内，所以......”我故作镇静，“所以，还是等他回来，你自己去找他要吧。”
　　这一席话把小菲给弄懵了，泪汪汪地瞅着我，满脸的问号。
　　我站起来要去卫生间冲澡，施施然地说，“这周日他回来。到时候，你和我去他公寓吃饭时，自己找他要吧。”
　　临掩门前，我不忘冲她挤挤眼，低着嗓子说，“小菲，我相信以后裴楠会随时欢迎你去玩的。”
　　然后，我在门的另一端又听到了小菲久违的尖叫声。哎，这孩子有日子没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