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57、*四十九*

　　帝国这个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帝国军事法庭以军事部部长罗斯切的名头起诉普朗克·华森，起诉原因是华森蓄意扮演亚人类，潜入军事中心，企图窃取军事机密。罪名是军事欺骗。这个案子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亚人类的话题还处于最敏感的状态下，纵然普朗克·华森事实上并不是亚人类，却依旧引起了足够的关注。然而在对华森家族的抨击没有完全平息之前，另一个同样明显的疑问随即被一些政府批评家提了出来：军部应该是和亚人类最无关系的，为什么一个柔弱的亚人类扮演者，居然能轻易潜入军事中心？而且这项罪名还是以军事部部长的名义提出。

　　第二件事没有前一件的重要性那么大，但是由于事件的当事人的特殊性和事件本身的新颖，几乎成了帝国所有女性公民之间的讨论话题，而参与这讨论话题的，还有大部分的贵族。

　　——斯蓝因爱斯，因爱斯家族史上最叛逆的却也获得了帝国公主的青睐而与其有了婚约的无特征贵族后裔，宣布单方面悔婚，并对帝国公主索兰表示了最大的歉意。由于无特征人种的特殊性，尽管这个婚约是国王提出，在一方反对的情况下，斯蓝还是付出了一定的财富代价成功与索兰公主取消了婚约。这荒唐的决定之所以会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斯蓝的军衔。斯蓝刚刚升到生化部队中将席。生化部队的长官韦拉是个严于军纪的军人，对待下属的严苛曾经在部队里和卡洛斯齐名，他的提拔告诉了众人斯蓝的军衔没有一点水分。当然，斯蓝还是获得了足够的惩罚。纵然他的理由是在从未与公主相处过的情况下，在这期间里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很多人都将他的这一举动和前不久因爱斯家族大范围地搜索一个亚人类联系了起来，因为斯蓝因爱斯在那个时候恰巧回到了家族。

　　斯蓝因爱斯在外界女性眼中的确是传奇性的，他是因爱斯家族史上最叛逆的一个成员，他没有走传统的“因爱斯道路”，另辟蹊径成为了一个科学家，而成为了科学家之后，他却又重新加入了军队。

　　这个在帝国少女和贵妇眼中十分具有潜力和叛逆的魅力的贵族，到底找到了什么样的爱人，以至于让他不惜取消帝国公主的婚约？

　　女人的话题永远引导一个国家的话题，在第一件大事渐渐平静下去的同时，斯蓝却依旧是如今贵族圈里的宠儿。毕竟不是谁都能拒绝一个帝国公主，而他现在也没有婚约在身，出现在帝国社交圈里的频率也大大增加，怎么能让那些贵妇和少女不动心？

　　斯蓝此刻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灰蓝色的双眼望着窗外，他的面无表情被他对面的少女解读成了忧郁。斯蓝的外貌总的来说更像他的母亲，他直视旁人时面部表情和神色是温和的，这和他一贯以来被广为流传的叛逆内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坐在少女身边不远的婀娃看到自己儿子的表现就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而且一定已经走神到了那个亚人类身上。她看了一眼那脸上带着羞涩和爱慕的少女，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们用各种方式请来各种上流社会的贵族少女，甚至还有不少条件不差的寡妇来参加因爱斯家族的活动，但是显然，那主角并不领情。斯蓝总是在表面上十分温和，乐于应付这些温柔的女子，却又不断走神，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表现出特殊的兴趣。

　　如果不是婀娃哀求他留在家里，他恐怕会立刻回到军队。

　　斯蓝近来能频繁地出现在贵族社交圈，正是因为在那场军事演习后，斯蓝被放了长假。婀娃能看出他相当不情愿留在家族，但是瑞尔说服了他。婀娃大概能猜出瑞尔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他的。

　　婀娃和莫里一开始都不相信斯蓝会真的对一个亚人类产生爱情，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婀娃已经有些认命了。无论斯蓝对那个亚人类是什么感情，他都无法失去那个亚人类。就连莫里也渐渐相信，斯蓝参军并不是为了家族或者为了实现莫里对他的愿望，而是为了那个亚人类。

　　但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太荒唐了。

　　斯蓝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赢得足够的地位，这一点只有瑞尔隐约能够看出，但他心中依旧有些不相信，这个压根儿对贵族身份丝毫不感兴趣的弟弟会有一天开始涉足这一片他这个哥哥所徜徉的领域。瑞尔以为，斯蓝留在家里只是为了向莫里和婀娃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就连婀娃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斯蓝休假的这段时间里，他虽然暂时离开了科学领域，然而研究院的项目却没有停止。在越来越多的亚人类开始进入社会时，新型的产业也开始发展。因为亚人类需要大量的自然食物。梅丽彻底切断了和斯蓝的联系，她的情况是邦宜告知给斯蓝的。她联系到了合适的药厂，终于开始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论文与药品的上。而邦宜则在这段时间里帮助梅丽处理经济和设备供应问题。他回到自己父亲的家族借用家族的财产订购了一批新的机器，在自己的家族附近地皮上造了一座小型的工厂，用来专门生产市面上无法购买得到的研究仪器。而凯恩依旧契而不舍的记录着左迹的行动轨迹并监视那个“XL-000”的动静。

　　黑市上关于左迹的价格稍稍有所降落，但是相差不大，而增加的其他的几个亚人类收购项几乎都炒到了天价。

　　女性亚人类的价格尤其高。

　　不仅是研究人员，甚至包括了一定数量的普通人，都对亚人类和正人类的结合很感兴趣。事实上正人类对亚人类本身的繁殖就很感兴趣。研究所试图研究出亚人类的行为是否与正人类有所不同，但是他们失败了，许多亚人类清醒之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对于陌生人与陌生的事物怀有一种较大的恐惧，在那种情况下，显然任何的结合都是不可能的。正人类做不到让亚人类毫无障碍地自行结合，也就无法研究出他们的相互吸引方式究竟是什么。

　　研究人员认为只有当他们适应了这个全新的环境之后，这一点才能够改善，在这方面他们给了亚人类足够的宽容。也因此，越来越多的亚人类开始离开他们先前所恐惧的研究所，离开那些看似和善的白大褂，进入了被研究人员所筛选出的看护者家中。

　　只是此刻的研究所里却不像众人所看到的那样那么平静。

　　“他们为什么不肯□□？！我们给了他们想要的！最完美的环境，最适宜的条件！连正人类的条件都比不上他们！”艾露站在保温室外，看着那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保温室里，两个赤身裸体的亚人类。他们相互之间的眼神很警惕。虽然他们已经共同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但是他们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被对方吸引的倾向。他们甚至距离非常远，就那么沉默着。

　　“是的，他们的条件比我们好多了。”麦勒尔耸了耸肩无奈地说。他们搞不懂这些亚人类在想什么。他们不对正人类说话，也不和自己的同类交流，“他们就像是一群自闭儿。”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艾露双手环胸来回地走动，脸上露出了几分急躁。

　　“我们已经做过各种实验了。温度，食物，性别……所有的对比试验。我们除了知道亚人类女性排卵和正人类一样会受到同性间相互影响以外，没有其他的成果。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差点因为温度调整幅度过大烧坏了一个亚人类。”麦勒尔说道。

　　“如果斯蓝因爱斯能公开他和那个亚人类的消息的话，也许我们说不定能拿到一点素材。”娜米亚摊摊手说道。

　　艾露正在脑海里过滤一切有关亚人类的消息，听到这句话时她忽然顿住了：“你说什么？”

　　“哦，我忘了你们从来不看新闻，”娜米亚翻了个白眼，“斯蓝因爱斯，就是那个我们和我们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家伙，居然是个贵族，前几天他取消了和帝国公主的婚约。”

　　“帝国公主！”麦勒尔叫了起来。

　　“说重点，”艾露说道，“这和亚人类有什么关系？”

　　“嘿，重点就在这儿，因爱斯和帝国公主没理由解除婚约。我是说，如果他是个贵族这是个很合适很恰当的决定。但是，他却这么干了，就在因爱斯家族大幅搜索亚人类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他爱上了一个亚人类。”

　　“因爱斯因爱斯……又是他！他抢走了我们最大的成果！为什么又是他！等等……你说他在找一个亚人类？是谁！”

　　娜米亚有些被吓住了，她说道：“我不知道，帝国所有的女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但是谁都不知道那个亚人类到底是谁……嘿，艾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那是不可能的，王是个男性亚人类……而且之前我们没有找到他，你还记得吗？”

　　“如果他说了谎呢？斯蓝因爱斯，如果是他把那个亚人类藏起来了呢？”

　　“艾露，这行不通，他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他没有王的所有权，他不可能非法搜捕一个亚人类。”麦勒尔说道。

　　“对了，所有权！”艾露叫了起来，“去查查斯蓝因爱斯是否领取了亚人类！”

　　麦勒尔与娜米亚对视了一眼，连忙小跑了出去。亚人类虽然从研究所出来，然而他们在社会上的安排却不是研究所决定的。自从亚人类的身份被肯定，并且将他们纳入另一种户籍，他们的资料便被正人类社会以一中所谓的“给亚人类人权”的理由给纳入了户籍部。薇雅取得了所有的管理施行权，她安排所有申请的正人类的体能测试与智力测试，挑选出最符合某个亚人类的看护者，然后让他们共同进行配合测试，合格者的正人类与亚人类便能够拥有合法看护与被看护关系。

　　“我当时就该阻止这一切！亚人类根本就不是人类，人权！开什么玩笑，现在我连我们的实验品的去向都不能明确追踪！”艾露在保温室里怒气冲冲地低吼着。

　　“不过他们确实是人类的另一种，他们有智力。”娜米亚耸了耸肩说道。她看上去对斯蓝的那则新闻还带着一种好感。

　　“机器人也有智力！当初那么多机械生命出现的时候，他们也申请让自己纳入户籍，你看现在怎么样？”艾露瞪着娜米亚说，“这些亚人类本质上和我们培育的植物、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让我们更头疼罢了！”

　　娜米亚没有再接话，她皱了皱额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保温室里那两个实验品。艾露说得没错，不同于社会冠以亚人类的冠冕堂皇的头衔，他们在实验室里的身份更符合他们真正的时代定位。亚人类只是一些实验品，一些帮助他们了解那个亿万年前人类世界的活体实验品罢了。

　　只是研究所总是喜欢将自己的研究放在一种被社会大众所认可的道德位置上，而亚人类，只是幸运了一些，因为拥有人类的外形，而被赋以“人权”。这种脆弱的薄弱的人权，随时可能被剥夺，因为这种人权并非他们与生俱来的，而是被主宰这个世界的正人类所赋予的。

　　他们没有人权。

　　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