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50、*四十三*

　　“这边！这边！该死的……”一个士兵飞快向生化医疗班奔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抬着担架的有翼人，担架上躺着三具人体。这是从先前那被炸毁的机舰上弹出的伤者，大量的血液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染湿了担架。

　　一个身穿防弹服的银发男人立刻迎上去，将两个呼吸面罩盖在两个胸口起伏过大的男人身上。那个士兵将三人抬下来之后，几个有翼人又立刻转身离开。士兵帮助银发男人将这三个伤患抬进了临时大本营。临时的大本营里躺着不少受伤的士兵和大量机械残骸。银发男人给那个还有意识的伤者注射了一剂镇静剂后，将另两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伤患分别放在了地上已经铺好的干净床单上。他们没有准备更多厚重的床来给这些伤患。

　　“拜托您了，”那名士兵看着抽出手术刀来的银发男人说道，“因爱斯少将！”

　　银发男人点了点头，有助手帮助他将伤者的伤口清理了。他拿起手术刀，在一旁的医疗机器的辅助下，异常麻利地动起了手。就在他开始处理第二个伤者的同时，整个前方伤兵营都响起了漫天的警告：“注意，注意，敌机即将坠落——”斯蓝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了一旁医疗机器的紧急事件处理按钮。那抬专为战争设计的医疗机器立刻伸展开了双臂，形成一个一米乘两米的密封的金属罩，倒扣在了伤患身上。就在那金属罩形成的下一秒，临时伤兵营的顶部传来了剧烈的轰击声。金属的弯曲凹陷放大了这场撞击，一发镭射炮毫无预兆地向斯蓝直逼过来！

　　斯蓝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在一片尘土之中飞快向前方扑去，身后的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推离了十米远。他在地上又打了个滚才站起来，没有丝毫停顿，他看到伤兵营的顶部，天窗部位，一架敌舰缓慢地沉了下来——是一部被击落的敌舰。斯蓝的双眼之中跳动着一丝火光，他一边奔跑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褂，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般三步并作两步攀爬上了二楼露台，绕过炽热的发动机跳进了舰舱。舰舱里的人已经死了。整架机舰便于驾驶者观看的透明防护罩都被轰碎了，里面的一个有翼族没能逃出来。斯蓝很快把尸体拖出来，在下方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坐进了舰舱主驾驶座。

　　“启动紧急援救模式，启动紧急援救模式。援救模式关闭，辨认系统损坏，前置发动机损坏，导航系统损坏……启用手动模式。”机械的女声随着斯蓝的对各按钮拉杆的操控不断变化，“请注意，机舰即将起飞，请注意……”

　　斯蓝关闭了声音。

　　这架轻便的机舰在还没有深陷下去的时候就被斯蓝拉了起来。它的下方就是伤兵集中区，如果持续下坠，它将会毁了这个医疗班。好在斯蓝在它还差地面三米的时候终于让它不断减缓的速度降为了零。机舰开始上升了。它没有遭到过大的损坏。除了被轰掉了上面的保护盖，它只损坏了一个发动机。银龙的寻常编制机舰一般都有四个发动机，而斯蓝得到的这架有六个。蓝色的光芒从升降室里透出，斯蓝终于让那架机舰离开了伤兵营。周围的压力让这架深陷敌营的机舰上升得非常缓慢，但也足够让迅速赶来的机动连无法把它留在这里。

　　离开这片区域的机舰起飞时斯蓝才发觉左后侧机翼由于撞击而缺损了一半，斯蓝没能立刻调整过来，连人带舰飞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斯蓝趁着惯性连忙拉杆将机舰调正稳住，握着操纵杆的掌心里都有些潮湿。

　　半空中是各处驰骋的机舰。火力最密集处已经成了轰炸机的天下，斯蓝飞快闪过一枚流弹，将速度提到最高躲在了一架运输舰旁。趁两方交战无暇顾及运输舰的时候，斯蓝逼近了对方的阵营。对方没有察觉到这家机舰上坐的不是己方的人。高速的飞行让这片天空被白色的机舰尾迹割裂成无数块。引擎的轰鸣声在这片不算小却依旧密集的空间里四处轰炸。斯蓝总算擦着一架对方机舰的尾翼摆正了机身，校准重心。斯蓝不着痕迹地蹭向边缘。他的速度不慢，可以说是比其他的机舰更快一些，这样他才能让双方都无法在瞬间看清坐在这架银龙联共国机舰里的竟然是帝国的人。

　　一架帝国的截击机向斯蓝俯冲过来，斯蓝看到对方的自走炮瞄准自己的时候双眼立刻睁大了。他在这片刻没有减速逃离，反倒拉升伸缩杆，加速到了极致。码表立刻飞快转动起来，斯蓝在对方的炮口光芒达到最强时，凶险异常地一个横滚。机腹几乎与对方的引擎平行，擦着那架截击机的炮口飞掠而去！

　　“嘿！看准点儿，伙计！”斯蓝向后叫道。

　　保护罩里的飞行员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前方和后面已经远去的斯蓝，夸张地做出了一个口形。他通过瞄准镜向那架机舰望去，只看到了一头银色的短发在风中狂舞着，接着他眯起眼睛看清了对方白色的军装。那是帝国生化部队的专用军装。肩膀上少将军衔。

　　就在那个飞行员发愣的时候，斯蓝已经钻进了对方的阵营。银龙联共国的军装和他们国家的名字一样，是银白色的，斯蓝的生化部队专用军装陷入里面乍一看下无法识别。斯蓝很快找到了对方的中控运输集中舰。目标很明显，当然守备也非常严密。他看了看四周，注意到了那架被自己先前甩下的运输舰。

　　*

　　“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随时移动的准备？所有的器械都是拼装的？”刘絮灵狐疑地看着左迹把那块庞大的工作台板折叠了几下塞进了背包。左迹没有回答，但睨了他一眼，刘絮灵觉得那是默认。

　　左迹的生活物品很多。刘絮灵都不知道在这段时间他竟然给左迹置备了这么多东西。从衣服到食物到器材，左迹的东西加起来比他的两倍还要多。刘絮灵看着两个黑衣机器人将他的东西背上，顿时体积更庞大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背上最后一个背包，将左迹抱起来放在了K的肩膀上。“走了，伙计们。”

　　左迹想要跳下来，但被K按住了。K的左手经过改良后他的习惯手变成了左手。先前按照刘絮灵的常规设计，右手作为主动手有更强的灵活性，更多的主控系统装在右手上，但在左迹改良了左手之后，刘絮灵在左迹的合作下，将右手的主控系统转移到左手上，用以减轻右手的负担。这样一来，K就从一个“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左迹看着那只把他牢牢按住的左手，觉得有些生气，但他没有再动，用手扶着K的脑袋维持平衡，右手有些刻意地揪着他的耳朵，似乎为了发泄他的不满。但K却没有感到多少痛楚。他在捕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亚人类就坐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材很小，臀部也不大，正好能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K知道刘絮灵少爷制造他的时候为了令他具有安全保护的功能，将他的骨架制造得异常高大，A也是。他曾经觉得这样有些显眼，不适合他保护刘絮灵少爷，但现在他却十分感谢刘絮灵。A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老大，我觉得我们出发的决定订得实在太快了，也太冒险了，左少爷不一定适合乘船履行，他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他没有芯片，经过海关我们会被查出来的……”

　　刘絮灵不胜其烦地说：“哦我知道了A！你从前天开始就在唠叨这些了，我已经搞定了这些事好吗？”

　　“老大我觉得您不能往正南方向走，你应该向正南方偏15度27分的方向前进。如果您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前进我不保证我们能安稳地穿过银龙联共国和帝国的军事演习战场……”

　　K感觉到左迹揪着他的耳朵有点儿疼，他下意识地握了握左迹细长的小腿。左迹却没有松开的迹象。他之前还在不断动的身体忽然之间静止了，这下子真的像是个摆放在K肩上的布娃娃了。左迹的双眼盯着A的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出神。之前的新闻上他听到过这个军事演习。他也听到过一个熟悉的姓氏。

　　“……老大我希望您好好考虑我说的，因爱斯少将昨晚接受处分，因为擅离职守肆意违抗军令被惩处。他所在的生化部队现在就在第一线，连生化医生都必须上前线，可知银龙联共国这次的准备十分充分。我们不该去那里凑这个热闹……”

　　“够了A，你知道……”

　　“因爱斯少将？”左迹仿佛自言自语的问话将刘絮灵不耐烦的指令打断了，他看着立刻转向他的A，忍不住问道：“哪个因爱斯？”

　　K被他抓得耳朵发疼，但没有出声。A显然很高兴有人听进了他的话，他立刻解释道：“昨晚十九点前线发回的临时通报，就在老大试图闯入军事部防火墙翻看古伊斯修鲁上将的前资料时我截获到的消息。新晋的斯蓝因爱斯少将因为擅自动用敌方军舰，离开本职岗位，脱离部队指挥擅自行动而遭到严厉惩处……”

　　K感到左迹晃了两下，他连忙扶住那个对他来说不算太重的身体。左迹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连刘絮灵也一时没有作声。他知道这个名字对左迹有多大的影响力。但他不想失去这个伙伴。左迹是他目前为止碰到的最理想的伙伴。他对机械生命没有丝毫排斥，而且拥有无尽的想象力和天赋。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了门，向外看了看说：“走吧。”

　　当K带着左迹踏出房门时，凯恩猛地跳了起来，他的头顶撞到了窗框。他立刻通过通讯器呼叫起来：“他要带着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