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47、*四十*

　　左迹一踏进帝国图书馆就被里面的藏书之丰富给惊呆了。在他的认知之中，这个社会的书籍已经全部被电子书籍所替代，他以为得图书馆是一堆堆的电子阅览器。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无数纸质书籍被整齐地罗列在书架上，每一层都有分类的电子影像标签。来往图书馆的人不少，有好些是专门为了参观而来的。这些人里贵族占了很大一部分，因而左迹和刘絮灵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他们装作在欣赏的模样，浏览着书架上的分类标签，却发现这种人工的方法实在太慢了。左迹示意K向电子搜索屏走去。

　　“别直接搜索机器人大战，”刘絮灵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说道，“你会被留下记录的。”

　　左迹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为什么刘絮灵坚持要他带上那双白色的蕾丝手套了——他们不能留下指纹。不过如果能换成普通的白手套他会更高兴。

　　刘絮灵看着左迹输入了“机器人”几个关键字。

　　屏幕上瞬间列出了几百页的表格。左迹和刘絮灵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大致翻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需要的，只是找到了几个大概相关的类别。左迹打算先去看看，于是他选中了一本《机器人发展史》，沿着指示找到了那排深处的书架。关于机器人的书籍非常多，但最多的都是如何选择机器人、如何养护以及机器人的种类等等。而关于机器人的历史，设计的书却非常少。左迹和刘絮灵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那本书。他们注意了一番周边环境，发现在这个角落里，已经看不到多少观光游览的客人，便取下了那本书。左迹让K将他放下，这样他能够方便而舒服地翻书。

　　“站开一些，你挡住光线了。”左迹对刘絮灵说道。

　　“我不得不挡住。”刘絮灵嘴唇几乎没有动。

　　左迹一愣，眯眼看到了刘絮灵背后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你太过谨慎了。”

　　“我不得不谨慎。这里布满了摄像头。靠近我一点儿，宝贝儿，面对我。”

　　左迹只能面对刘絮灵，在阴暗的光线下翻看着几百年前的记录。然而让左迹的眉头越来越紧的却是——他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刘絮灵所说的那场机器人大战的详细介绍。“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这里从机器人诞生开始，没有提到过任何一次机器人大战。一次也没有。”

　　“我就知道。”刘絮灵撇了撇嘴，“帝国不会让公众知道的，这些资料太珍贵了。可以算是有关于另一种生命的资料，就像是亚人类……嘿，你知道吗？我可能知道他们将这些资料放在哪个区域了！”

　　左迹狐疑而茫然地看着他。

　　刘絮灵替他将那本书塞进了书架，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我们得到最里面去！是特殊图书馆，我跟你说过的！”

　　“可你说过普通人不能进去……”

　　“可你是亚人类！宝贝儿，你拥有亚人类身份证！”

　　左迹并不能相通他拥有亚人类身份证和他能进入图书馆的特殊区域有什么联系。

　　“嘿，我们得去碰碰运气！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亚人类的身份证既然能够让我们通过一次，也许能让我们通过第二次！”

　　原来他只是去碰运气……左迹觉得有些气闷，放弃了挣扎，有些紧张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假发安稳地待在他的脑袋上。刘絮灵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调笑着说：“你的外表很完美，亲爱的。”

　　左迹一点也不高兴。

　　刘絮灵抱着左迹就和K抱着他一样，但刘絮灵的身材终究比K要小一些，这让左迹在他怀里看上去不像小孩，倒像情人。不过左迹并没有自我意识察觉到这一点，而刘絮灵显然也没有察觉到。他俩来到那块特殊区域的外围，看到了一圈红线。

　　“看来这一次我们不能蒙混过关了……”刘絮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会被检查出自己的身份，而K则会引起警报。他和K一起看向了左迹。左迹看了看四周。在特殊区域的两旁站着两个机器人，呆头呆脑的，并不是人类的形状。他示意刘絮灵靠前，阅读了左边机器人上的文字，然后说道：“我不确定我能进去。不过如果我能，你们就得待在外面。”

　　“反正要看书的人是你。”刘絮灵耸了耸肩，“虽然我也感兴趣。”

　　“让我下来。”左迹挣脱了刘絮灵的怀抱，将自己白金色的身份证在那台机器人身上的指定位置扫了一扫。机器人停顿了一会儿，似乎第一次处理到这样的身份证。刘絮灵睁大了眼睛看着它的反应，只见到那机器人的身上，冒出了“通过”两个字。

　　左迹立刻抬脚跨了进去：“我会很快出来。”

　　“嘿，你知道吗，”刘絮灵看着左迹很快消失的背影，对一旁的K顶了顶手肘，“如果黑鸟知道亚人类身份证的作用这么大，他们会开设一个新业务，专门盗取或者骗得亚人类的身份证——不过他们成功的机率我看不算大——如果每一个亚人类都像左一样聪明的话。”

　　K心想：左并不聪明。他还被抓进了黑鸟。

　　不过他没有将想法说出来，因此刘絮灵并不知道自己的机器人进化到了何种地步。

　　左迹离开刘絮灵之后很快通过搜索系统找到了相应的地点。但当他穿过一排排书架时，却在一排与他的目标毫不相干的书架前停了下来。上面的标示写着：非凡生命。

　　左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排书架前，接着他的双眼睁大了。他看到了数本写着“亚人类”三个字的书籍。

　　亚人类的发现历史在他还在研究塔的时候，斯蓝对他讲述过许多，他基本已经了解了亚人类科技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过程。但左迹并不满足。斯蓝最多只活了几百年，他的一生都贡献给了亚人类研究，而在他之前的那些岁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他所能真正见证的。左迹忍不住翻开了其中最厚重的一本。书籍的大小让他这比正人类小了五分之一的手感到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拿了下来。

　　“……我们能看到，亿万年前的灾难给蓝星造成了空前的毁灭，也给那些神奇的生物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所幸的是，这些智慧生物用他们不够纯熟的科技成功实现了生物保存技术，将几百具没有损坏的遗体和大量的文字、生物资料留给了现今的科学家……这为我们研究我们正人类的起源带来了根据性的素材……”

　　左迹越看越感到疑惑。正人类似乎对自己的起源一片茫然。他们甚至调查到了地球亿万年前，还在亚人类掌控的古代时期，但他们却对自己是如何产生的没有半点资料内容。

　　也许只是因为这本书说的是亚人类而已。左迹心想着，将这本书合上放入怀中。他一扭头，正打算去找关于机器人的书籍，却发觉就在亚人类的书架旁，有一本小书孤独地站在那儿：《机械生命诞生》。

　　左迹踮脚将那本书取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了这一栏的分类：非凡生命。机械生命似乎正好被涵盖了这里面。左迹翻开了那本小书。书并不厚，但却带给了左迹极大的冲击。和刘絮灵对他所讲述的不同，这本书对机器人如何产生自我思维给了详尽的介绍。他几乎将这当作了一种野兽的培育。制造生命——左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科技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这带给他的震惊甚至超过了他最初知道自己被复活在亿万年之后！左迹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跳快了几分。他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解除到顶尖的科技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像是怀揣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一个不被世人知晓的宝藏。

　　在2020年，所有的科学杂志都只会向世人公布科研的结果。对他们用什么手段、是否道德却毫不关心。或者说，在科研的表皮之下，这一切都被掩盖和模糊了。为什么人类会知道刚刚起步的胚胎是什么形状？为什么人类能精确画出坏死的大脑的图形？为什么人类能知道，自己的神经反应活性比动物的强……的确，许多仪器能够让人类通过不伤害同类的方式探测到这一切，然而却有更多的秘密藏在人体之内，需要直接应用活的人体来做测试。科学家们将这些人称为志愿者或是实验品。左迹作为一个幼年就进入科学院的天才科学家，在他的道德观还未建立完全的时候，就被这些初级人类道德与人性的实验扭曲了世界观。一直到他的家人发现他的冷酷，请了心理医生为他治疗了几年才纠正了过来。然而左迹在心里，却从来没有一个名为“禁忌”的底限。在他的眼里，那些志愿者全部签署了条约，是自愿前来的，那么哪怕实验出了任何意外，都属于实验数据的一部分，不能人为停止或是更改。他一直无法明白为何别的科学家用那样的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惧怕而羡慕——

　　直到他成长得足够大了，拥有了正常人所谓的“正确的世界观”，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有多么危险而可怕，为此他放弃了生命科学，转而研究天体运行和气象，于是再也没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而现在，左迹怀抱着那本《机械生命诞生》，感到自己的心脏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那一部分疯狂的科研念头，像是被解开了锁，逐渐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