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20、*十七*

　　“老师，”卡斯特在会客厅中坐下来，接过刘絮灵母亲玉珊手中的玻璃杯微微笑了笑。这是他十分怀念的东西。老师家里喜欢将植物泡在沸水里，饮用那滤过的水。虽然现在对普通人来说花大笔价钱买植物只是为了泡实在是一个极其奢侈的做法，但在亚人类的东方文化中却也有这种做法，那时候的这类饮品被叫做茶。“絮灵他……”

　　刘语“呵呵”笑了笑：“让你见笑了。这小子从小就不务正业，前一阵子也不知道被他从哪里找来这个游戏……你看……”老头子颇为无奈。

　　“我的意思是，老师，这似乎并不是您老所说的游戏。”卡斯特呷了一口茶水。

　　刘语一惊。卡斯特是帝国上将，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人捉摸。刘语带这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不简单。现在卡斯特这么一说，他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事实上，这是银龙联共国用来军事演习的虚拟地段。”他放下了杯子，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什么？！”刘语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您的孙子是怎么进入那个网络监控不亚于军事基地的虚拟地的，但他的行为如果被对方察觉，必然会带来比恐慌更大的影响。”卡斯特如是说道，“这种行为已经升级到了军事机密窃取罪。”

　　刘语的脸上青白不定，他哪知道那小子会给他惹那么大的麻烦！

　　“您知道，如果他能够侵入对方的系统，那么他也有很多大可能有能力侵入我们军方的系统。这不得不让我担忧。不过——”卡斯特的话锋一转，刘语的脸色也不断变化，“让我更好奇地是他怎么能够驾驭一驾Z型战舰。要知道，这里面的战斗相当于实战，以他指挥和作战的实力以及侵入技术……”

　　刘语此时重新坐了下来，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之前的慌乱：“我为我孙子给你添的麻烦感到非常抱歉。”

　　碧丝一直在疑惑。那个虚拟平台，在帝国和银龙联共国进行虚拟军事演习的时候使用过。她清楚里面的一切。身份识别技术确保了那块虚拟平台不能被一个非军方的人轻易进入，那个孩子是怎样无声无息地潜进去并当上统领的呢？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能够驾驶Z型舰的，在整个银龙联共国里，都必须得是达到少将级别，难道无人发现？

　　卡斯特的表情一直很平静。这会儿他开始微笑起来。他说道：“不用这么客气生疏。我是来看望老师的，并不是来找国际网络间谍的。”

　　刘语的脸色有些阴沉。卡斯特又提醒了他自己孙子可以被定下的一个严重的罪名。

　　玉珊立在一旁，为卡斯特重新注水。碧丝看着她优雅的动作和令人惊叹的容貌、身材，不觉有一种挫败感。只有在那些被称作“精灵”的亚人类身上，她才见到过如此细腻的肌肤和恰当完美的身体。当然这在亚人类里面也不多。

　　碧丝即使是在所有的军团之中都是最漂亮的，而当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却有些嫉妒。这个女子美好得超乎了想象，打破了她一贯以来的自信。注意到她的目光，玉珊抬头向她笑了笑。碧丝有些恼火地垂下了眼睛。

　　“这位是……”卡斯特似乎也对她很感兴趣，终于在玉珊为他注了第三次水时开口问道。刘语不动声色地回答说：“这是我的儿媳。”

　　玉珊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是刘田的妻子，玉珊。”对面的两人也向她点一点头，然而碧丝的心中却更不开心了。这个女子竟然是那个孩子的母亲！照这样算来，她最起码也要将近一百岁了！她竟然还能保养得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虽然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发达，但是要保持到这种程度，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师。这一次回来，我想要请求您帮我一件事。”刘语正为自己孙子闯的祸担心，此刻听到卡斯特的话，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开口说：“说吧。”

　　“我知道您不愿意介入各国之间的矛盾。早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就退出这一切了。虽然很难启齿，但是，我希望以您学生的身份恳请您协助我配置一批机器人。”

　　刘语没有说话。他呷了一口茶，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你想要做什么？”

　　卡斯特也端起茶放到了眼前：“帝国要和银龙联共国开战了。我们的国力虽然比银龙联共国强一些，战斗力数量却比不上银龙联共国。我们需要一场万无一失的胜利——在这亚人类出世的时候。”

　　“你想要机器人上战场？”刘语的眼神有些发冷。

　　“不，当然，那样是最好的。但是我们不可能再冒险让另一次机器人大战上演了。”卡斯特垂下了褐色的睫毛，“我们的战力不足主要体现在人手上。但在现在的生育条件下，不会有更高的出生率，我们也没有那个时间等待年轻一代人的成长。因此我们需要武装。老师，我们需要足以以少量人力战胜对手的武装。想必您刚才在絮灵的屏幕上也看到了，银龙内部平时训练和对外友交演习作战的机舰用的是Z级舰，这同样是我们现在的最高设备机舰。但银龙联共国真正的机械装备，却远超于Z级舰。如果我们不能升级，这个差距将会不断拉大。”

　　“……”刘语皱着眉。他知道卡斯特在这时重又提到了刘絮灵是什么原因。他在提醒他，刘絮灵无论与自己的关系多么亲密，只要他愿意，刘絮灵时刻有可能从老师的孙子变成国际罪犯。

　　“所以，我们需要一批高智能化的机器人协助制造高科技武器。但我们不需要有自我行动意识的机器人。老师，我请求您。”卡斯特站起来，头一低行出了一个大礼节。但是刘语只是皱着眉没有作答。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碧丝看了看两人，然后小心地转向那个立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玉珊。她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只是微笑。似乎维持了很久。

　　“卡斯特，”刘语站了起来，“我老头子欠你一份人情，但现在不是还的时候。我不可能为你制造机器人。”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碧丝惊讶地看向了他的长官。他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电子金属名片，“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等候您随时改变主意。”老人没有接，但卡斯特始终双手举着。他僵着嘴角收下了金属名片，冰冷地说：“我永远都不会拨上面的号码的。”

　　卡斯特无奈地耸了耸肩。“碧丝，我们该走了，看来老师并不欢迎我们。”

　　碧丝早在卡斯特向刘语行礼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此刻双腿一并，叫道：“是！长官！”

　　“等等！”刘语忽然开口了，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离开这里几十年没有回来过一次，这一来又想就这么离开？”

　　卡斯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略微失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碧丝有些难解地看着卡斯特。他转过了身，叫了一声：“师父。”

　　刘语别过头，似乎不想与他对视。他对玉珊说：“玉珊，整理两件房间出来。”碧丝惊讶地看着老人，发觉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先前的僵持根本没有发生过。

　　玉珊起身去整理房间的时候，刘语跟着走进了房子深处，没有去理会卡斯特。卡斯特看着这幢自己熟稔的建筑，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碧丝看到一个自走式机器人管家向他们移来，伸出机械手臂说道：“请往这边走。”卡斯特记得自己以前住的房间。也知道这里的路，但他没有逾距。从离开这里进入军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属于这个家也不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了。

　　机器人管家流畅的动作让碧丝忍不住吃惊，但见到卡斯特没有发话，她也只好将声音吞了下去。她从没见到过性能这么好的机器人。动作之间的流畅几乎精细到了每个零件。庞大的零件群像是细胞一样组成了这个机器人管家的“骨头”和“肌肉”。而他请示两人的时候，甚至会扭过头来精准地用那双红色的眼睛发出的柔和的光射向卡斯特的双目。遇到正整理完房间走出来的玉珊时，它微微躬身向玉珊问好：“夫人。”

　　玉珊竟然向它点了点头，对两人笑了笑说道：“请进。”

　　房间布置得和卡斯特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套摘了下来放在桌上。他进门时脱下的帽子已经被端正地摆在了桌子的一头。

　　碧丝站在门口，等待着卡斯特的命令。

　　卡斯特转身说：“碧丝，你干自己的事去吧。”接着他向玉珊点了点头。玉珊体贴地为他合上了房门。他听到脚步声离开了。卡斯特将军装外套脱了下来。帝国的军装十分简洁，但在细节中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复杂。比如那繁复的帝国标志。军队和法庭的标志相似得厉害。在象征帝国的紫玫瑰之下有不同的章纹。

　　卡斯特将军装叠整齐后放在桌上。这个动作让他愣了一下。他记起了自己当初在这里睡觉的时候。做事像是现在的刘絮灵那样任性不羁。军队和地位给了他如今的严谨和拘束。

　　卡斯特只有一些细微的羡慕。他接着将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了里面浓密的胸毛。和他干净的脸不同，他一副异常强壮野性的身躯。因为他属于兽足族的一员。能以Ｂ等公民做到今天的位置，这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里都是不常见的。

　　卡斯特又想起了今天前几日的亚人类的新闻。整个大陆都在传播亚人类的消息。这项研究成果是几个国家共同研发出来的。但是负责那第一个苏醒的亚人类王的主要人员，却有大部分是帝国的。这让帝国和银龙联共国的关系更为紧张。而那个亚人类却在戒严的研究所里被人盗走了。这无疑成了一根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哪怕是封闭了消息，对外宣称第一个亚人类王子是那个被人工复苏的白种亚人类，也改变不了事实。银龙联共国的内部同样知道这个秘而不宣的消息。

　　卡斯特感到头脑沉重，他将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拉出来，在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了一罐晒干的叶子。他取出来用烧开的水冲泡了一杯茶。无论怎么说，这烂摊子都在帝都。他现在在老师的家里，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和他有关系。卡斯特为这种温馨的回归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