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21、*十八*

　　通道很长，约摸半个钟头后，前方出现了一块圆形空地。在那块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和数辆左迹看来十分像公元2020年时候的重型机车外形的机动车。邦宜当先钻进了那辆悬浮车里，左迹认出那架是当初在他来到这个岛上之后，载着他到研究塔的那辆车。不过这车和当时见到的有所不同了，在邦宜的长手长脚熟练地启动了悬浮车之后，机械的男声响起：“A58301号悬浮车私人手控模式启动。加速模式启动。后座封闭完成，引擎切换完成，动力切换完成……起步时速调整。”车身开始翻转起金属片，将低矮的后座盖住，全车身的每一片衔接的金属板都开始运作起来，将车身压得扁平却又修长。斯蓝将左迹放进了车里，然而左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车的后座已经被封闭了，整辆车只有两个座位，前挡风玻璃倾斜角度加大，车的底盘几乎贴地。黑色发亮的车开启了大灯，幽蓝色的光线笔直射了出去。“听话！左！”斯蓝按住他抓着自己的手。然而左迹却没有松开。斯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和邦宜对视了一眼，邦宜立马跳下了车。左迹一愣，向邦宜伸了伸手。

　　“真是孩子似的。”斯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代替邦宜跳上驾驶座。

　　冰冷的机械声再度响起：“权限更换，驾驶者身份识别完成，模式确认，引擎启动完成……”

　　左迹这会儿却不看斯蓝了，他盯住了邦宜和其他人。然而这些人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留在原地或者回头，他们上了另外停着的那几辆跨坐式机车。那些车的构架非常厚重，前轮比后轮大五分之一，黑色的金属光泽显出了流线型的车身。每一块金属的强硬拼接都昭示了这个时代的强盛科技。厚重的轮胎几乎有一个邦宜那么宽，纤细下凹的中央车座依旧让梅丽霸气地拉开了两个膝盖之间的距离。车座和手把的间隔非常大，令人必须俯低身体才能够握稳手把。他们抛接着戴上沉重的金属头盔，头盔的护镜闪过一层蓝光。

　　每辆车在驾驶者脚跟之后的两个引擎同时轰鸣起来，银色的金属尾管闪现出一圈蓝色的光芒，几人对视了一眼。

　　斯蓝坐在右边驾驶座上，左手摇晃定位了两个短小简洁的操控杆，右手按下车顶车前的几个按钮。左手搭到方向盘上，双脚前后踩下了五个踏板之中的两个。

　　如果不是这一幕，左迹永远都不知道正人类和亚人类之间的差距除了外表外究竟在哪里。事实上他已经知道正人类的肉|体强悍，但是他并没有了解到他们身体真正的强悍之处在哪——操控力。

　　在这辆车上，斯蓝能够同时操控最起码一百个输入设备。高度集中的左迹也许能做到，但是他的身体相对正人类来说太羸弱了，哪怕只有三分钟，他也会累得手都动不了。

　　悬浮车的引擎发出了一声厚重的咆哮，随着黑色悬浮车的当先开道，三辆跨坐式机车随即左右轰鸣而出！

　　“……时速70千米每小时……105千米每小时……225千米每小时……”

　　窗外的景物很快模糊，只有那几个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边的黑色机车时而靠前时而落后。左迹为那几个人紧张得呼吸都快不行了。

　　他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他们三个发生任何意外。这条路意外的通畅平坦，而这四人的驾驶技术显然超乎了左迹的想象。左迹感到自己的肌肉都疼了起来。他回头看向斯蓝的脑勺。

　　“只是一些组织挫伤，不碍事。”他空出一只手小心地将白衬衫撕成的布条揭下来，“打开你右边的柜子，那里有一些酒精棉和绷带。”

　　左迹立马照做了。他将东西取出来，在平稳的车里为斯蓝的伤口消了毒，洒上凝血剂，然后再次将他包扎起来。当然他尽力避免了自己的行为影响了斯蓝的驾驶。他们的速度已经不可以用“飞快”来形容了。

　　“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就在那儿……把这些东西烧了。”

　　左迹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办了。罐头里的布条燃烧时涌出的烟气让他咳嗽了两声，但很快被换气机带走。

　　“对我们正人类来说，DNA是很重要的东西。”斯蓝耸了耸肩，“我们避免一切可能泄露自己秘密和隐私的可能。我们现在要去那维特4号岛，那是一个很大的港口，这辆车得丢在那儿，我们不能留下自己的痕迹。”

　　左迹点了点头，有些可惜这辆车。但他随即想得到了自己的一个活体组织在黑市上的价钱。这时斯蓝忽然之间猛地打了方向盘。车身向左扭曲过去，庞大的惯性几乎让左迹歪在斯蓝的腿上，但他的脖子却磕到了操纵杆。车在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改成手动模式的悬浮车已经屏蔽了悬浮功能。斯蓝手脚在那瞬间转换了无数回。车轮在地面上拖出四条深深的痕迹！

　　两旁的机车只有邦宜在内道还与黑车并行。在倾斜的拐角处，他的左手肘几乎碰到了地面，机车与水平面近乎平行。直到车身摆正，左迹看到后视镜里另两辆机车先后追上来，他才松出一口气。这四个人的眼神平静，没有人大喊大叫，像是他们一直在跑直线一般。

　　随后他们又拐过了好几个弯。左迹觉得这比公园2020年的任何一项极限游戏都来得刺激。当然他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回。

　　斯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很高兴。”

　　左迹已吓出了一声冷汗，现在茫然地望向他。

　　“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地道。也知道这可能对邦宜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别人，我觉得很高兴。左。”斯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先前奔跑时紧皱的眉头都松了开来。

　　左迹摸了摸鼻子，觉得脸有些热。他不会告诉斯蓝，他以为只有和他一起上车的那个人能和他一起逃跑。他以为斯蓝会和上一次一样丢下他奔赴法庭。谁都好，总之别让斯蓝一个人再去面对他左迹应该受到的灾难……

　　左迹愣了一下，有些惊愕地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这对邦宜，对其他人不公平！他心里呐喊着，闷闷地斜着斯蓝。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让所有人的心似乎都偏向了他？难道是他的荷尔蒙分泌更旺盛一些？正人类和亚人类的激素调节也许有很大的差异，正人类和有特征人种之间也许也有差异……左迹不知不觉想偏了……

　　有交通工具代步，他们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刺耳的刹车过后，斯蓝将自己的风衣脱下盖到了左迹身上。他打开了车门，先将背包背上，然后将试图下车的左迹抱了出来。“我自己能走！”

　　“不，你不能。”斯蓝专断地说。

　　“够了斯蓝！现在你才是伤员！我可以和邦宜或者凯恩在一起。”

　　斯蓝愣了一下。

　　“你不相信我们？”邦宜来到左迹身边，对左迹挤了挤眼睛说道：“左，你刚才拒绝我可是将我的心都伤透了。”

　　斯蓝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缓慢艰难地点了点头：“不，我当然相信你们。”

　　那维特4号岛是帝国最大的贸易港口之一。虽然在那维特群岛范围内，但实际上距离他们原先的岛屿相差了大半个分划海域。左迹明白他们的意图。偏僻的小岛上已经不再安全，为了寻求更强大的保护，他们必须得到帝国的帮助和保障。

　　为了做下这个决定，斯蓝他们恐怕商量权衡无数次了。毕竟越多的人就意味着越多危险。左迹被发现的几率就要大上数倍。

　　“如果让我抓住是谁泄露了小左的消息，我会把他的头塞进马桶里淹死！”凯恩看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迹，咬牙切齿地说。

　　“放松点儿邦宜……他快透不过气儿来了。”梅丽摘下头盔，摇晃了一下被按压的大波浪卷发，无奈地开导着三个身为成年正人类的男人。这个动作帅气极了，周围陆续停留在附近泊位的人有意无意地向她投去了目光。左迹让他们用一件风衣裹得像个粽子。“我们应该去购买童装。”梅丽在左迹的瞪视下说道，“别这样，正人类中十五岁大的孩子都比你体型更大些。”

　　斯蓝再一次确定了左迹的确被包裹得只剩下双眼后，才忧心忡忡地让邦宜抱起了他。

　　“我再说一遍，我自己能走！”左迹恼火地抗议说。

　　“不行，你没法跟上我们的速度。而且这儿太容易走散了。”邦宜也反对道。他不顾左迹生气的眼神，将他压得更紧了一些。那具对他来说十分轻巧的躯体像孩子一样趴在他胸膛上。左迹最生气的就是被抱。无论是邦宜那种像抱孩子一样的抱法还是斯蓝和凯恩的公主抱。邦宜弯起胳膊让他坐在他的手臂上，这好歹比压在斯蓝胸前稍微舒服一些。但是邦宜压得过紧的胳膊依旧让他膝盖疼。他隔了许久才在摇晃下勉强搂上去揽住了邦宜粗大的脖子。邦宜还有余力轻松地背起了沉重的背包。

　　“好吧，我们先去找一个能住人的地方。直接上法庭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贵族里有不少消息灵通的贪婪家伙。”梅丽这么说着，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斯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拐着弯儿骂了，他和邦宜赶紧跟上，凯恩顾后。

　　左迹看了一眼那扔在泊车港里的黑车，有些可惜地扯扯邦宜的头发说：“那些车怎么办？”

　　“上面有我们的身份记录，有人会将它们挪到合适的地方去的。这里每天来此的人流量太多了，没人会在意我们的车。”凯恩在他们身后说。

　　左迹心想他们的车外表可不普通。这么想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令他惊讶的是，那辆悬浮车已经变回了先前六人可坐的样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倒是那几辆机车，周围的泊车港里有不少类似的机车。

　　“我们只对内部进行了改装。”凯恩将手放在嘴边，挤眉弄眼地对左迹悄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