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20、二十

　　军中向来不耍什么花样，只以能力本事认人。
　　此次大捷，胜得着实漂亮。
　　相较于徵军十一万的死亡人数，我军五百多人的伤亡损失，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消失了几百年的楔形阵在我手中重现，再一次创造了军事上的奇迹。
　　使得那些粗莽纯朴的军中汉子对我刮目相看，早前的偏见、不屑、轻蔑等都跑到了爪哇国去了。
　　由于他们的由衷佩服，我在军中的威望是一日甚过一日，那一声“俍王殿下”也喊得甚是恭敬。
　　我可是高兴极了，也许兵权在握就指日可待了。
　　要说对这件事最为气恼的人，恐怕得数副帅唐谂了吧。
　　他原本巴巴地望着我就是不打个败仗也要弄个重伤才行，谁料，天不遂人愿，他的美梦落空，我连伤都是轻微的割伤，几天的功夫就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最近几天，唐谂气得房间都不大出，因为他的宝贝外甥——我的大皇兄崇綦的皇位之路又崎岖了不少。

　　在等父皇旨意的这几天时间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时不时地到武守绪那里去探视聊天。
　　一开始，我们两个人都有些拘束，常常是一人一杯茶一坐两个时辰。
　　后来我们两人的话匣子打开了，还挺投缘呢。

　　“那一日，我远远望见你挥刀厮杀的样子，仿佛逆光而来的战神一般凛然决绝，令人不敢逼视。绝妙的战术，无匹的勇气，精湛的武技，崇徽，你以这样的年纪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做到如此，不愧是我衷心敬佩的人啊。只是，你为何要在战场上戴着个丑陋不堪的鬼面具呢？遮住了这张令人叹息的美好面孔，真是暴殄天物。”
　　“守绪，再说这个，我要打你了哦。真是的，你也不想想，我哪好意思顶着这张脸在战场上乱晃。要是被你们徵军耻笑了怎么办？我那不是丢脸死了。”
　　“放心。就你在战场上那身腾腾的杀气，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想靠近你。跑还来不及，怎会有空暇时间来笑你。真是不知道，你私下里这么小孩子气，跟战场上的判若两人，难道那一个是假的？”
　　“武守绪！你仗着年纪比我大，就知道欺负我！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守绪，若有一天真能实现我们的梦想该多好。所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你要努力成为一个明君，我也要努力辅佐我皇”，我瞟了一眼张口欲说的武守绪道：“你别说，我知道。你也晓得我这个散漫性子，对皇位是彻底地没兴趣。不过，若是崇珈来做皇帝我就很高兴，也很放心，他一定会帮助我们实现我们的梦想。”
　　“崇徽，你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很多时候，时势的浪潮会将我们推到那个位子上去。作为皇家的子孙，我们别无选择。”
　　“所以说呢，生在帝王家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呼风唤雨的背后，是多少代人心中无尽的悲凉，高处不胜寒哪。守绪，这一世若能选择，我定会选择生在普通百姓家，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会遇见崇珈、小昰儿，也不会遇见你罢。有得必有失，这句话说得可真好呢。”

　　在政治上，我与武守绪有着相同的梦想。那就是在我们有生之年里，燮、徵两国之间再不动干戈，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其实我也明白，在这里，在这个时代，这件事必得是帝王才有能力实现。
　　可是帝王，绝非我愿。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们不是处于这样的地位，这样的立场，这样的环境，也许我和武守绪能够成为很好很好的挚友吧。
　　毕竟人生知己几回得。

　　在武守绪的帮助下，这次和谈进行得很顺利。
　　我大燮成功收复清宁、武宁二城，玉溆公主和亲一事也就此作罢。
　　之外，我大燮作为此次交战的胜利者一方，合理的要求徵朝赔了些金银珠宝、牲畜粮食，毕竟以前他们掠夺了我朝不少的财物。
　　和谈宴上，我吟了“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这句诗，真心希望如此诗般两国永无征战。

　　谈毕，我也是时候班师回朝了。
　　离开支昌城的日子，也是我与武守绪离别的日子。
　　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已让我们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此地一别，若想再见怕是飘渺无期了。

　　没有愁绪，没有泪光，我只以一曲清笛权当饯别，而武守绪亦以离诗一首作为回礼。
　　“守绪，与君之交可以在心。地域之远，人事之阻，亦无所隔。”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