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21、二十一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父皇母妃他们，我的心里就高兴极了，骑在流火上一个人直傻乐。
　　幸亏没有人敢直视我的脸，否则我威严深沉、肃穆理智的良好形象就有可能毁于一旦了。
　　高高在上的俍王殿下可不是那么好当啊。

　　从小儿时起，我就被那么多的教引嬷嬷、夫子们不停地叮嘱提醒，每一句话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姿态……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必须得极有章法，合乎礼仪。
　　因为这关系着天家威仪，一丝一毫都不容有瑕。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当那些要求规矩被我时时刻刻自然而然地完美演绎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这些到底是我本来的天性呢还是后天被强加的束缚。
　　或许只有在夜晚我独自一人就寝的时候才是没有分毫改变的原态吧，可惜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毫不知情的沉睡状态。
　　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原态也就无所谓了。

　　思虑及此，心突然一下子没有原先那样高兴了。
　　我微阖了眼，继续一言不发地领军前行。

　　进入京兆地区后，我的心忽然有一点慌乱的感觉。
　　不禁有些疑惑，应该高兴才是啊。
　　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原来我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呀。

　　正德门外，我喝令大队人马在此驻扎等候，只带了近卫的三千亲兵入城。
　　入得城来，只见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百姓夹道欢迎，连临街的高楼上也人满为患，恐怕整个鄀京的人都倾城而出，真真万人空巷。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欢欣激动的神色，全然是胜利的喜庆。
　　整个鄀京仿佛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狂喜氛围内，不知今夕何夕。
　　我挺直腰脊稳坐于流火之上，面带和煦的微笑，不时向四周的百姓挥手致意。
　　人潮实在太过于激动，短短四十分钟的路程，我竟走了一个半小时。
　　“呵，父皇他们该是等急了罢。”我低声笑道。

　　此次凯旋而归，父皇亲自领了皇亲贵胄及朝中一班文武大臣于皇城宣武门外迎接我平安归来。
　　父皇思念我甚切，还早在支昌城时，他就接二连三地派专使催促我及早动身回去。
　　不晓得此次我立了大功，父皇会给我什么奖赏。
　　真有些期待呢。

　　在离丹陛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我勒马翻身而下，一个人穿过亲贵大臣们向华盖之下的父皇走去。
　　他的身边伫立着崇綦、崇愍，还有崇珈。
　　望着他们，我努力按捺下喜悦得就快要蹦跳出来的心，保持庄重沉稳的步伐，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去。

　　不及我站定，父皇就急下宝座向我快步走来。
　　我正要跪下行礼，父皇一伸手扶住我的双臂，语声略带哽咽道：“徽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微笑回应他道：“父皇！”
　　父皇略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唉，徽儿清减了。在前线的日子可苦了你了，孩子。”
　　“父皇，打赢这场仗，什么都是值得的。再说，军中历练对我而言并非坏事。您不认为崇徽成熟了很多吗？”我冲父皇调皮地眨了眨眼。
　　父皇抚掌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刚才还觉得你很有大将军的样儿了，现在又回去了。好了，好了，仪式还没进行呢。这会儿，你少不得要打叠起精神来。”

　　接下来，毋庸置疑地是一连串冗长无味的庆贺仪式。
　　就在我悄悄打了多个哈欠之后，这无趣的仪式终于在司礼郎平板的声音中结束了。
　　不过，我每次的不雅行为都会被崇珈发现，这次也不例外，我的哈欠都被他尽收眼底。
　　嗯，我自觉地忽略掉崇珈眼底戏谑的神色。

　　在回宫的途中，任凭我怎样软磨硬泡，父皇就是不告诉我到底会给我什么封赏恩赐。
　　只推说明天早朝时就会知晓，还让我好好享受今晚在内苑举行的盛大宴会。
　　哼，真小气，存心吊我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