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莲衣遗香

2、第二章 流光碧泉

　　宫长歆眉眼秀美青涩，像极了生母文氏，不过十岁稚龄，便已出落得如同娇花一般。平日里又喜欢舞枪弄棒，身子就不像平常官家小姐一样羸弱，显得英气十足。她看见宫长歌裙裾浅漾，迤逦而来，不由扬起头，冷哼一声：“二姐真是孝顺，昨儿个被妹妹我伤了，今儿个又巴巴地来老夫人这里请安。也不知道怀得甚么心思？”
　　宫长歌目光微凝成霜，抿唇道：“姐姐哪有那么娇贵，不过是挨了几拳，妹妹切莫放在心上，姐姐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着稍稍屈膝，笑容清澈澄朗，毫不矫揉造作。
　　宫长歆喉间一哽，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郁气上不来，又咽不下去，只得咬牙转过头。
　　她正怄着气，青石小道间又显出一道沉紫色的锦衣身影，正是丞相府二公子，宫长歌的嫡亲弟弟宫长熙。他敏捷地跳到含笑看着他的宫长歌旁边，拉着她石青色华边衣袖，小嘴嘟起老高。
　　宫长歌看着这个九岁的弟弟，他脸颊白皙清癯，萧疏轩举，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头戴绀碧云母冠，明晃晃的珍珠在额上吊着，华光滟滟，端得是一个翩翩少年公子。
　　她抚摸着宫长熙系在下颔的豆绿色垂绦，把他滑落的墨发别进里面，才慢慢道：“熙儿，怎么了？”宫长熙指了指小径花木中摇曳而来的身影，清俊的小脸上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宫长歌抬眼望去，湘妃竹林里走出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她大约是十五岁，生得眉如远黛，朱唇榴齿。乌黑的青丝挽成叠云髻，墨眸波光迷离，莹莹如梦。身上穿着玉色烟萝银丝衫裙，更显天人之姿。
　　宫长乐。
　　果然有几分姿色，宫长歌心中冷笑，笼在软袖中的手指尖都恨的微微发颤，一下子嵌入莹白的掌心内，生疼生疼的。她脸上却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眸色幽丽绚华，深邃逼人。
　　宫长歆提着淡粉华衣起身，给宫长乐福身 ，语笑晏晏。宫长乐玉色双颊含着笑意，只是目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宫长歆浅谈几句，就转过来看着宫长歌姐弟二人。
　　宫长歌感觉到她似若有触感的眼神定格在自己身上，幽暗的眼眸沉了三分，也不理她，继续听宫长熙讲书院里面的事。宫长熙笑嘻嘻地掏出一只精巧的银边匣子，按下的匣扣弹起，露出一个银白色水云暗纹挑丝抹额。他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姐，送你的。”宫长歌欣慰地接过匣子，揣进袖子里，笑骂道：“你这猴儿，也不枉我疼你一场。成天就知道顽闹，亏的母亲看得紧，要不然还不知道惹出甚么夭蛾子来。到时候父亲责骂你，姐姐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救你于水火之中。”说罢掩唇而笑，心思却千转百徊。
　　宫长熙自幼聪慧过人，又喜好书卷，对宫长歌的举动早已了然于心。他狡黠一笑，挽住宫长歌的玉臂，嘴唇微扁：“姐，就你会逗我。哪一次父亲责骂我你不劝他？”他咯咯笑了起来。
　　宫长歌不由失笑，她蹲下身子，捏了捏他挺翘的琼鼻：“鬼灵精！好罢，又给你看透了去。”她心中有几分喜悦，几分安慰。
　　宫长乐看见他们姐弟二人和谐至极，心中泛酸，正要尖利地开口，宫老夫人贴身嬷嬷刘嬷嬷迎了出来。她身穿藏青色团花暗纹常服，头上插着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鎏金钗子。见此宫长歌讽刺地笑了笑，一个老嬷嬷竟然比老夫人打扮的还要金贵。母亲不管，这府里真真是没了王法。嬷嬷婢子们难不成一个个都上了天？笑话！
　　刘嬷嬷笑着走过来：“诶哟，三位小姐可来的真齐。老妇人在里面等着呢，请罢。”她侧身一让。宫长乐抬起精致的下巴，水袖一拂，飘然而入，宫长歆也是如此。
　　唇角微勾，宫长歌拉着宫长熙走到刘嬷嬷面前，掏出一个装有金锞子的锦袋，塞在刘嬷嬷手里。她眼眸悠悠明丽，定定地看着刘嬷嬷，忽地一笑：“嬷嬷也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熙儿还麻烦您多担待着些。”
　　刘嬷嬷觉得她的目光好似绳索将她牢牢捆绑，她接过锦袋暗暗用手捏了一把，感觉满满当当的，才笑道：“二小姐过虑了。二少爷是嫡出，又乖巧伶俐，老夫人喜欢还来不及呢。既然您开口，我就托大多照顾二少爷几分。”
　　姐姐。宫长熙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恨自己没有那个本事，竟然要姐姐对一个奴婢恭谨若此！
　　宫长歌看见他眉宇间一掠而过的怨怼暗恨，心下一沉，她不想让他太早接触人情世故。她向刘嬷嬷含笑点了点头，旁边站着的一等丫鬟彩蝶连忙拉开碎玉珠帘，宫长歌握着宫长熙的手缓步走了进去。
　　未到内堂，便听见笑语声声。好个伏低做小的宫长乐，姐弟俩对视一眼，眼角皆是露出笑意。宫长熙朝宫长歌微微点头，挣开她的手，向内堂跑去。
　　里面宫老夫人看见宫长熙来了，眉角眼梢挂上喜意，赶忙向他招手：“熙儿，来，到祖母这里。”宫长熙抿唇微笑，向老夫人俯身一拜，笑道：“祖母，您虽然疼孙儿，这礼节可不能废。”

作者有话说

　　某寐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