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猜》黔未晚

55、医生医人不医心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楚吕带女儿去打疫苗，冉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情报，大早上就开着车堵在她家门口。天气愈发冷冽，想想抱着孩子在打劫比打车容易的江明市拦车，即使将小家伙裹成了一支圆滚滚的粽子，楚吕还是担心把她冻病了，发烧感冒孩子遭罪，大人也不轻松，于是没有拒绝冉培的好意。
　　楚吕是打算从医院出来直接回家的，冉培却说过年给孩子买个金坠子吉利。楚吕也听大伯妈说小孩子带金的能压惊。正犹豫，冉培又说了现在金价跌了一些，以后就算不能增值，给孩子屯着也能保值。本着占便宜的心里楚吕心动了。
　　过年到金店里买黄金的人不少，楚吕以为自己是不理智的那个，没想到冉培没有理智起来简直直刷智商底线。周大福的导购员嘴上都像抹了金蜜，不断怂恿冉培挑个大的重的，楚吕一开始不哼声，直到导购拿出一枚足有七点九克重的小金兔，楚吕掂量一下荷包，同时也不乏担忧，勇敢大一点会因为如此暴发户的品位埋怨她吧，于是说：“孩子脖子这么软，不怕压坏了。”这才拉回冉培的理智。最终两人给孩子相中一个三克重的Q版小兔挂坠。当然最后是财大气粗的冉老板抢先买的单。
　　两人又去儿童商场逛了一圈，商场里装点得年味十足，各种卡通玩偶装饰，楚吕鲜少有认得的。见到漂亮的可爱的小衣服，当妈的恨不得全部买下来给闺女打扮，比给自己挑东西还兴奋，不过，孩子正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子，不等穿就小了，于是挑了件大红色棉斗篷配了顶草莓毛线帽子。她直接将孩子放冉培手里，赶在冉培掏钱包之前付了款。
　　出来商场，云层低卷，恐怕还有一场雪。冉培将购物袋放进后车座，坐上前排，说：“先吃饭，吃完送你们回去。”
　　冉培这一个多星期来也时不时来看看孩子，孩子睡着了，他在床边看看，摸摸她的脑袋，几分钟就离开，孩子醒着就多呆一会，也不过两杯茶的时间，和楚吕之间，话题也多是围绕着孩子的。楚吕有时候见他神情疲倦，也问问他是不是工作很累，他也和她聊几句。气氛倒比前两年在一起时轻松许多。造化弄人，分开了，却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了。
　　吃饭时候，听旁边一桌说到卫生局局长李万志，楚吕看对面抱着孩子的冉培，他显然也听到了，没有什么反应。
　　“我吃好了，我来抱，你吃饭。”楚吕三两下解决晚饭。
　　“我想多抱会儿。”冉培现在抱孩子已经轻车熟路。
　　楚吕一愣，是想让她慢些好好吃饭吧，她明白，也不多说，默默盛了几勺汤到碗里。
　　“卫生局长是李律他父亲？”江明政界的风浪恐怕是到真正掀起来的时候了，网络传言李万志受贿不日即将立案侦查。
　　“最近网上传得很火啊。”楚吕又补充。
　　冉培当然知道，这一场半年来精心策划的拉锯战就要到最后了，用不着到三月份自然见分晓。李律最近也频繁活动，但是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且不说李万志和冉魏宁的关系，不论他自己和李律的交情，光李万志和另一位比较，李万志在手段上更要光明正大些，那一位太过阴狠了。
　　楚吕想到的却是，先不论到底有没有受贿，一旦立案，光羁押侦查就足以断送李万志前程了，关里面几个月，外面早就变天了，就算放出来也无升官可能了。如果是被冤枉的，这一招真够阴损的。
　　孩子出门在外面折腾了半天，回到家一直打着小哈欠，楚吕给她调的奶，喝到一半，小眼睛就闭上睡着了。小家伙每天都洗澡，不洗澡可没那么容易哄睡着，今天是看来是累极了。
　　快要过年，大伯妈忙着准备年货，楚吕没让她再过来帮忙带孩子，冉培刚走，想今天是不会来了，于是楚吕早早反锁了防盗门，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人敲门。
　　门外是个陌生老太太，脸色蜡黄，头发尽白，楚吕第一反应是居委会大妈。
　　老人没想到楚吕这么快就打开门，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口，与楚吕面面相对几秒钟后，咽咽唾沫，问：“是楚吕记者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双手突然拉住楚吕的手，灰败的双眼充满渴求，仿似抓住救命的稻草。
　　紧紧拽住她的这双手，干瘦、冰冷，近乎于皮包骨头，却仿佛力大无穷，楚吕吓了一跳，本能就要挣脱，却挣不开。她心里发憷。作为一个主修民商，却将刑法相关课程全部选修的奇葩，还是一个跑社会新闻的记者，最不可缺的就是好的往坏里想、坏的朝更坏里钻的被害妄想心理，几乎自然而然地想到老当益壮拐卖妇女儿童、趁其不备迷晕强迫□□等等令人发指的行径，却从根本上忽略了对方只是个年迈的老人。
　　“楚记者，我是李艳梅的妈妈，张越聪的外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老人满眼泪花恳切道。
　　楚吕一听是聪聪的外婆，防备卸下几分，问：“您怎么找到我了？有事儿？”
　　“是冯医生让我来找你的。”
　　冯医生？聪聪的主治医生？
　　“进来说吧。”楚吕满腹疑惑，还是把门让开，请老人坐下，给她倒了热水，将空调调高一些。
　　楚吕等老人捧着茶杯喝了水缓了气，才问：“聪聪病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老人手腕一晃，杯里的水洒出来了一些，豆大的眼泪从干枯的双眼淌下来，在沟壑纵横的脸庞上交错，“聪聪啊，没了。”
　　那个躲在楼梯间里哭泣的小男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一次次痛苦的化疗也没能挽回这个年幼的生命。楚吕眼角发胀。
　　面前痛失至亲的老人抑制不住泪水，楚吕却无法安慰，死亡面前，任何言语都太过无力。
　　老人慢慢止住哭泣，凹陷的双眼直直望着楚吕，说：“冯医生说，你是记者，你能帮我。”
　　楚吕避开那双渴望的眼睛，无力道：“老人家，您恐怕找错人了，我能帮您什么呢？”
　　老人蹒跚站起，腿一弯，眼看着就要跪下来，殷切哀求：“我不能让我那傻姑娘白死啊！”楚吕连忙拉住她，恨不得反过来给她跪下，无可奈何地说：“您先说，我再看能不能帮上忙。”
　　老人抹一把眼泪，从新坐回沙发上，咬牙切齿：“是付连海那个杀千刀的让她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