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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散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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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裴若动作之前,懿之出手抓住小豆子,“我受了伤,头脑晕乎乎的,需要有人伺候着。若是把小豆子喂了野兽,莫非岳姑娘打算亲自照顾我这个阶下囚?”
岳裴若动作一滞,冷嘲道:“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配吗?”
懿之淡然自若,“那就请岳姑娘放了小豆子吧。”
岳裴若看看手里提着的人,再瞧一圈那群只会看戏、指望不上的,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一时进退两难。
过了一会儿,领头的终于开口解围道:“岳裴若,你耍够了人,就把窦平安给放了。”
“哼!”岳裴若丢开小豆子,让他们主仆滚回原来的地方,自个儿抱膝坐着生闷气。
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有人出去猎回来几只野兔和野鸡,架起火堆烤了来吃,领头的让人拿了一份野鸡肉给懿之主仆送过去,被岳裴若一把夺了下来。
“哼,想吃东西?”她看眼香喷喷的烤鸡肉,甩手给仍在地上,“给你们吃!”
鸡肉裹上污泥,烂兮兮的躺在懿之和小豆子的面前,仍残忍的有隐隐的香气扑进鼻尖,却是不能吃了。
没人对岳裴若的举动表示异议或者意见。
岳裴若得意洋洋的抖肩,居高临下的看着懿之——谁让她不高兴,她一定不会放过。
懿之闭着眼睛,不搭理岳裴若。
这个女人在常年的压抑和焦虑中,已经疯了,多说一句就是给自己多增添一份麻烦。他已经受过多年的冷遇与歧视,早已成习惯,所以在这个危险的境地中,更没必要为了饥饱荣辱问题,和一个疯子起争执。
岳裴若得意了一会儿,眼角瞟见周牧方进来,丢下懿之不管,扑过去说话。
小豆子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可怜兮兮的望着懿之,“我去试试能不能把包袱要回来?里面还有几只饼呢。”
岳裴若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想要回包袱难上加难。领头的在岳裴若丢掉食物之后,没有看过来一眼,也没有发出一字半句,其他的人更指望不上他们会突发善心。
懿之按住蠢蠢欲动的小豆子,叹道:“忍忍吧。”
小豆子没忍住,泪光在眼中闪动,哽咽道:“少爷,都怪我不好,惹恼了岳裴若,连累了您。”
“岳裴若本就疯了,惹不惹她,我们都这样。”懿之揉了揉小豆子的头发,安慰道:“我们中午吃了那么多,少吃一顿又有什么关系?以前瞿皇后克扣母亲与我的例钱日用和吃食,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也连带着你吃不好穿不暖,若是你当初分到别的宫室,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回想往日种种,再看今朝境地,小豆子的眼睛更红了,但强忍住眼泪,“少爷对小豆子这般好,换了其他的主子才不会有这样的福气呢,小豆子就是愿意待在少爷身边,再苦的日子也受得了。”
懿之搂住小豆子的肩膀,安抚着。
小豆子安分的缩在懿之身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总瞟向火堆上的烤肉,不时的咽下口水,但始终没有再出声,权当是望饼充饥了。
李重烽的手下们吃饱喝足,各自睡下,或是去看守大门。懿之和小豆子被堵在角落里,越不了半点界限。
懿之听着外面的传来的低低马鸣声,捏紧拳头,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天空放晴,一行十几人上路。
懿之和小豆子继续被关在车厢里,一路颠簸。昨晚和今早都没有吃东西,加上一夜都没有睡好,所以两人的精神萎靡不振,挨着坐在一起,沉默不语。
马车走的不快也不慢,有节奏的马蹄声在山野中轻轻回响,朝阳清风,平静安然。
有时候,事情发生在措手不及、意想不到之时,谁也预料不到上天的安排,命运的注定。
骏马一声嘶鸣,陡然加快脚步,带着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撞翻了走在正前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甚至来不及起身避让,已经被马蹄踩踏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了。
负责赶车的赵无缺反应还算灵敏,死命的拉扯住缰绳,试图用一己之力来拉停健壮的骏马,至少也要让马放缓脚步,让同伴追赶上来好一起制服。
无奈马有四条腿,人只有一双手,在缰绳“啪”的应声而断后,赵无缺被惯性甩出车辕,滚落在一地烂泥之中,堪堪避开车轮,躲过了车轮碾压之灾。
没有牵绊阻碍之后,骏马瞪着血红的眼睛,蹄子撒的更欢了,不多时,奔出甚远。
其余的人当下运足了功力,丢下受重伤的同伴,追赶失控的马车。
马蹄声“嘚嘚”不歇,充斥在耳中,却带来超脱的宁静。
懿之觉得时间仿佛是凝滞不动的,这也许是人死之前的感受,他静静的端坐着,身体跟随车厢一起晃动着,仿佛是坦然的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
可是上天既然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躲过了烈火焚身的痛苦,又岂能随同这匹疯马一起跌落深渊,尸骨无存?
李重烽走狗们的叫喊声渐渐远去,离悬崖则越来越近了。
骏马痛苦的嘶鸣,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懿之迅速地一手抱住吓得不敢动弹的小豆子,一手缠绕粗布的车帘,借助车帘的结实站稳身子,望向前方的断路。
颠簸不平的车身,四周分散着尖利的大小石块,想要带着一个人安全的跳下去,是要有判断力和足够的能力。
懿之看眼小豆子,松开的手又猛然将他抱紧。
小豆子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小缝,看清周围景物急速倒退后,又立刻的闭上,胆战心惊的问道:“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刺啦”,车帘终于承受不住,撕裂开大半,剩下的也是岌岌可危。
做出决定仅在片刻之间了!
就在懿之寻找机会的时候,眼角瞥见周边有逼近的黑色人影,他顾不上那是些什么人,搂紧小豆子的腰身,拼尽全力纵身一跃。
与此同时,三条拇指粗的绳套从同一个方向飞来。
擦过懿之的手臂后坠落在,一条在刚套住懿之时,绳扣松开了。
眼前懿之与小豆子即将跌落乱石之中,最后一条绳套稳稳的缠住懿之的身子,在一股奇大无穷的力量帮助下,飞跃过乱石,平平稳稳的落地。
脚掌刚刚站稳,身后传来骏马最后一声悲鸣,随后是轰然的巨响。
懿之回过头,悬崖边扬起尘烟,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绳索已经松开了,懿之来不及前去查看马车跌落悬崖的情况,被一只手紧握住,便在李重烽的走狗们尚未赶到之前,快速地逃进前方的密林。
懿之没有管前来的搭救的人是谁,一边跟着人家跑,一边摊开掌心。
揉捏许久而破碎的纸片,连着内中的白色粉末,一起随风散去,像是一场细雪,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那是他尚未来得及喂给马的毒药……
等一干人等感到悬崖边时,等待他们的是四野的宁静。
周牧方缓缓地站起身,开口道:“按地上的车轮印来看,马车坠入悬崖无疑。”
笔直的车轮痕迹在悬崖边戛然而止,周围没有脚印或者血迹,毫无疑问。
领头的站在悬崖边,望着奔腾不息的江水,那白花花的水浪中,哪里能觅得马车,或是颛孙懿之的踪迹,一切都被江水冲向远方。良久,他长叹一声,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无奈。
“命中注定无此功劳啊。”
岳裴若不信,冷哼道:“当初那小子能从李宰辅的手底下溜出宁王府,逃出帝都来到此地,我可不相信他就这样简单的死了!”
之前与她吵过架的贾喻“呵呵呵”的笑道:“那由岳小姐亲自下去找寻尸骨?”
岳裴若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但碍于之前已经被领头的教训过一次,只得口头上讥嘲道:“都被江水冲走了,还在这里找?你是傻子么?”
“这不是看你急么?你也可以顺着江水游着找过去嘛。”贾喻不怀好意,恨不得直接把岳裴若推下悬崖去。
周牧方开口打断两人之间的明朝暗讽,对领头的说道:“当务之急,是营救受伤的同伴,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帝都,请李宰辅加派人手一起搜寻颛孙懿之,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一开始没找到人也就罢了。只怕人找到了,结果在我们手里丢了性命,李宰辅反而要怪罪下来。”领头的有自己的担忧。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了,在李宰辅的手下这么多年,办事不力是个什么下场太清楚了。
悬崖上的风呼啸着,冷透了每一个人的心。
“不如这样吧,”领头的觉得长久的沉默不是办法,说出自己的主意,“我们前往最近的驿馆,写信派人送回帝都去,把这里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知给李宰辅。而我们几个,被禁锢了这么多年,是该真正的享受自由了。”
回去,生死难料;不回去,尚有一线生机。
这些长久被压抑、胁迫而不得自由的人们,自然选择后者。
于是乎,这一群人一拍即散,写了信之后再也不管颛孙懿之生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