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睿瞳

8、如果，你能爱我

　　自从在酒吧与王瀚相遇后，他便常常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者是午餐时间，或者是下班之后。

　　不过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他很懂得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我的日子一如既往，除了每天要做的事从两件变成了三件之外。

　　第一件，打卡；第二件，完成和苏武的对话；第三件，躲开王瀚。

　　“苏午，一起去餐厅吗？”我拍了拍苏午的肩膀问道。

　　“嗯？等一下。”苏午的目光越过我，口中喊道：“米凯，一起去餐厅吃午饭吗？”

　　我回过头，米凯正斜靠在我身后的办公桌上。

　　“一起去？”我问。

　　“无所谓。”米凯想了一下，答得随意。

　　“那走吧。”我说罢，领先一步走了出去。

　　我从没有怪罪米凯的想法，即使他的离开与躲避我完全猜不透其中深意。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虽然我也会纠结，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件事本身很正常。也许是厌腻我的性格，也许是悟醒我的恶劣，其实这些都是无差别的、不重要的。我知道的只是，他离开了，仅此而已。结局已定，我已没有心力去猜测过程和原因，我能做的，只是对自己说一句，何必。

　　餐厅中，米凯翻着菜单，斟酌般翻了半晌才点了一份蔬菜沙拉。苏午点了同样的沙拉，我想了想，也点了与苏午同样的沙拉。

　　米凯对我的态度已经在长期的相处中变得温和，并不是曾经视我为空气时的冷淡，但也不是从前的热情。我们之间的互动，就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现在我喜欢的是苏午，我想要他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永远永远。所以，苏午喜欢的，我都喜欢，苏午讨厌的，即使我再喜欢也会努力讨厌。这有点类似于某种偏执，偏执到，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他。

　　“苏文，你喜欢沙拉吗？”米凯的声音响起。

　　我喜欢沙拉吗？不，我不喜欢，或者说，我很讨厌。我讨厌甜腻的沙拉酱，以及搅拌得面目全非的蔬菜，只是看着就让我倒足胃口，如何喜欢？我不喜欢，但是，苏午呢？他是喜欢的吧？

　　“当然。”我轻轻地说。当然，后面可以接着说喜欢或者讨厌，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在这样的问题中实在合适得很。

　　“当然喜欢还是当然不喜欢？”米凯将叉子在手指间转过一周，问得随意。

　　我看了看苏午，毅然决然地回答：“当然喜欢。”

　　“是吗。”米凯弯起唇角，然后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开口说道：“王先生，好巧。”

　　我回过头去，王瀚正站在我的身后，剑眉虎目，威风凛凛，目光中却偏偏带着一点温和，很容易讨人喜欢。

　　“真是好巧，王先生。”此时，我除了说好巧再想不出合适的对话。

　　“不巧，苏文，我在找你。”

　　“找我？”我扬起自嘲的音调，“那你现在找到了，恭喜。”

　　“呵......有幸可以请你共进午餐吗？”王瀚用他一贯的温和语调说着，实在是彬彬有礼。

　　“又要拼桌？这里空位还很多，王先生何必执着于这一桌？”

　　“这里，风景好一些。”王瀚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

　　“既然王先生喜欢，那我可以割爱。”我说。既可以躲开他，又可以摆脱沙拉，真真两全齐美。

　　“苏文，你为什么躲我？”王瀚突然转移了话题，我微微侧目，苏午和米凯都看这场戏，表情很认真。

　　“为什么？”我轻轻地笑了，然后站起来，伏在他耳边说：“因为，你不会爱我。”

　　说罢，我扬长而去，背影潇洒。留下了王瀚，留下了苏午和米凯，也留下了那盘沙拉。

　　在第一次遇见王瀚的时候，我曾以此为借口，当时他的反问我一直记得。

　　你以为我会爱你？他语气温和，文质彬彬。

　　就在他用与母亲相似的温度温和的怀抱拥住我之后，他反问我，我以为他会爱我吗。真真讽刺。

　　我也记得我的回答，不，你不会。

　　他没有反驳。

　　我早就领悟了这样浅薄的喜欢，不过是动一动嘴唇的事，连一毛钱都不值。

　　“苏文，苏文！”身后，王瀚焦急的声音重复着我的名字，仿佛关心，仿佛不舍。

　　“还有什么事吗？王先生。”我站定，回头。

　　“苏文，”王瀚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会爱你呢？”

　　我曾说过，因为，我想找个人爱我。他反问我，难道我以为他会爱我。我说，他不会。那时，他没有反驳......

　　可是现在，他深深地看着我，字句认真。他问我，如果，他会爱我呢？

　　我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我张了张嘴，说：“我......”

　　“哥哥，好巧。”苏武的声音响起得恰到好处。我看向他，他正弯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从容不迫地站在我身边。

　　“是啊，好巧，总经理。”今天真真巧得不得了，在公司除了每天早晨必须对台词的时候以外，我能遇见苏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呵......这不是王总吗。不知王总来这里有何贵干？”苏武的语调微微上扬，好听得要命。

　　“我与苏文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想邀请他吃个午饭。贵公司不会对员工的私事也要插手管理吧？”

　　“怎么会，现在可是讲究民主的社会，我们是一向不干预员工的私事的。”苏武用目光划过我的脸庞，语调轻扬，“难道说，我打扰到二位了？”

　　“当然没有。”王瀚低头看了看手表，继续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苏文，我们下次再聊。再见。”

　　“再见。”我说，脑海中不可抑制般再次浮现出王瀚说的话，以及他的表情。

　　“哥哥，王瀚他人都已经走了。”苏武微扬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惊醒，他继续问道：“怎么？舍不得？”

　　我抬起头，看着苏武，他出现得真是巧合，巧合到我有点吃惊。我调整了一下表情，恭谨而尊敬问道：“不是说公司不干预员工的私事吗？”

　　“但那是针对于普通员工的，你怎么会和他们相同呢？你可是，我的哥哥啊。”他还是扬着好听的语调，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那么，还有什么吩咐吗？总经理。”我转移了话题，表情毕恭毕敬。

　　“离他远一点，哥哥。离他远一点，苏文。”他说罢，离开。

　　为什么他要说两次呢？为什么两次要用不同的称呼呢？哥哥，苏文。苏文，哥哥。我突然想起王瀚曾对我说过的话，他说，我是苏文，但不仅仅是苏文，我还是苏氏集团的大少爷。

　　这两个身份都是我，但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两个身份代表的是不同的意义。苏武多次提醒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