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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叶子:
      十一月的时候,学院的“雅皮们”突然决定举办一场舞会,大画室改装成临时舞场。
      晚上一进门,我立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地方,墙上《泉》少女的美妙胴体被莉兹鬼哭狼嚎的海报取代了,希腊组诗的艺术体旁赫然挂着两个万圣节面具,蓬头散发的伯蒂﹒特罗把梵高的向日葵衬得像,甜甜圈。(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
      正作呕,一只毛爪子落在肩上,回头就看见了保罗五官拥挤的脸,他咧嘴一笑,“怎么样,爆破吧?” 两个大鼻洞正对着我,像两门上膛大炮,我不由自主的侧了侧脸,“唔,很爆。”
      保罗立刻用毛爪子抚了抚他的冲天毛鬃。
      “我不是说你头发。”我补充。
      这位仁兄疑惑地摆头,转而恍然:“你看见我的新作啦?对了,我署名了,以后就挂在《大宫女》旁边了。怎样,不错吧。”
      “那一堆大便吗?”
      迎面又来了一位,狠狠地拥抱,是大卫,“伙计,好久不见。你来得太迟了,都弄完啦。”
      他上下瞅瞅,“你就这身装束?” 又咕噜了一声,“今晚哲学的院花可会来。”
      “雅琳吗,那小甜猫。”保罗的鼻孔马上凑了过来。
      “呵呵,她对劳弟可很有点意思,亲爱的,你那幅《深河》把她迷坏了。”大卫转头看门,“她应该来了,……噢,想想她的胸部,可真迷人。”
      “呵,女人……”保罗擤擤鼻子。

      《深河》……,是的,《深河》,去年的参展品,原稿拿回了,又叫临摹一幅,那临摹件像是被哪个教授拿走了。《深河》,四个月的心血,让我在学院出了名,在市双年艺术展出了名,让我扬眉吐气,一扫晦气。但是,那又如何,这一成不变的该死的生活,仍然天天重演。

      十一月的天黑得很早,外面已经暗透,还下着小雨,不过这不影响雅皮们的兴致,老皮,“新皮”接踵而至。
      “来了,来了……”,一直盯着门的大卫突然两眼放光,“嗨,雅琳,这儿,……”
      穿紫色雪纺裙的女人妩媚地现身。
      他们说得不错,雅琳是个甜蜜的女人,淡的金发,衬着心型脸庞,睫毛密而长,笑容甜美。
      然而,当她站在我面前,我近距离地端详她的脸时,她的脸上缺少某种东西,也许,……是一种神情,一种让人心动的神气。她是娇媚的,然而缺少思想,以及那种思想所激起的灵光,在于男人,至少在于我,那是一个女人归入“迷人”的必备要素。
      “劳吗?” 雅琳甜腻地笑,“大卫一直跟我提起你,没想到,你这么可爱……”,长裙在她的笑声里轻轻抖颤,对于这样的年级舞会,她穿得似乎有点太过隆重,……妆也有点隆重,好像一副“Oil Painting”,我心里轻笑一声,想想,这也是一种职业病。
      “我说得没错吧,劳的画好,人长得更没说的。”大卫极其兴奋地拍着我的肩,好像是把自己珍藏的一个什么宝贝拿出来展示。看来就是用这招请来了哲学的院花。
      我笑笑,低头吻了雅琳的手背,动作极其娴熟,这项技术深得我父亲的真传,他一生艳遇无数,追求过的女人可以组建另一个红磨坊。
      “大卫,你的朋友真优雅,”雅琳咯咯地笑,“和你完全不同科啊?猎豹怎么会和鬃狗长期纠缠在一块儿?” …雅琳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放肆的娇笑在舞场里荡开。
      慢曲终了,下面是一段激烈的舞乐,我从舞池中艰难地抽身。雅琳跳了一会,也退出来,说有点累了,我替她拿了一杯“蝴蝶夫人”,她笑着说了句什么,便坐下来,安静地喝。
      射灯狂乱地打进舞场,不知所谓的人们在手脚并用,狂欢真是一群人的寂寞啊。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靠着墙,半身都在阴影中。她会怎样地笑呢。若她在这里。想着那样淡而薄的嘴唇拉起微微的弧度,心里怦然一动。
      “嗨,劳,好久不见。”耳边一声轻唤,我一惊,转头就看见了海伦,柔软的淡红格子裙裹着熟悉的苗条身躯。
      “好久不见,”愉快从心底泛起,我微笑,“你真漂亮。今天怎么来了,不是不参加这样的舞会吗?”
      “人偶尔也要偏离一下轨道,不是吗?”注意到我身旁的女伴,海伦俏皮地眨眨眼,走向舞池那一侧。
      抽了个空档离座,我绕着舞池边逛了一周,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正坐在墙隅和一个男孩聊天。
      看见老朋友,海伦微微欠欠身,“嗨,劳,这是本。”邻座侧头,傲慢地举了举酒杯。
      “劳﹒L,我的师兄,老友。”
      “你就是劳?我看过你的大作。”那毛头小子有点惊讶地转头。
      “是吗。”随便拉了张椅子,在海伦边坐下,我的手不经意地搭在她手边。海伦有点吃惊地望过来,继而轻笑,快速挽住我的胳膊,“劳是脸皮很厚的人,你夸他损他,他从不会脸红。”本顿时泄了气,讪讪地挪了挪位置,离我和海伦远些。
      镁光灯继续漫无边际地笼罩着幽闭的空间,闲聊了一会,本说起他的雕塑,邀请海伦去“评鉴”一下(当然不好意思不邀我同去),而海伦已没有耐心听他吹嘘,侧过脸向我,“劳,你怎么认识雅琳的?”
      “大卫说她看过我几张东西,想见见本人,讨论一下。”
      “看来美女想把心奉献给你。”海伦轻轻地笑了,她的脸上再也寻不得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证明那些我们共有的曾经,这个爱过我的女人,这个被我爱过的女人。
      本插不上话,样子很急,听到这,突然冒了一句,“雅琳也算得上美女?”
      海伦微微转向他, “你们男生不是选她为哲学的院花吗?”
      “那只是他们,不包括我。”本显然被海伦的表情迷住了,“那些小子成天在这两个学院里转悠,哪见过真正的美女。”
      “这么说亲爱的本倒真见过一两位哪……”海伦嘴角的笑意未褪,嘲弄却已在眼中。这个女子仍这么迷人,经历了伤痛,也未减分毫。我却变了。我心里苦笑。
      本醒悟自己说漏了嘴,“我是说,你当然是其中一位……”他懊恼地甩头。
      “……那么,另几位呢?”套子已经做好,可怜的本只能往下跳。
      然而当本发现说不说都无差别时,反而沉静下来,他低头想一会,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
      “……上周和一帮朋友去湖边写生,看到个女孩,在红林那边,那模样儿可真……其实也没看清她的脸,可那气质真无法形容……”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打翻杯子。红林,红林,是她吗。
      “究竟怎样,描绘一下啊。”海伦兴致勃勃。这一问正中我下怀!心里砰砰狂跳,原来也有别人看见她,那不是我一人的幻觉!
      本有点恍然地望着我们,但那一刻,他看着的并不是我们,是我们身后,那片红林,那个杏树旁的女子。
      “很难描述……当时我们都只看见个侧面,……她就站在树林里,深黑色的长外套,很瘦削,……只是她的脸,她的脸,……就像雕塑作品,轮廓美极了,像古老的希腊胸像,……就是你们见过的那种雕塑作品……,不是存在于现代的,应该是属于某段过去,也许是未来的……,总之,很难讲,她好像不应该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人的眼前,……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也许我讲得不够明白?……”
      “听起来像希腊诗人描绘的汲水少女……”海伦露出梦幻般的神情,“我想见见她,这个女人……,听你这样说,真是太奇妙了,……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子吗……”
      本有点犹豫,“当时我们一群人中,好像有一个说认识她,他说那个女子是几个月前派来这边研究中心的,据说本来是德国研究所的……”
      “她是短发吗,什么颜色?” 海伦有点惊讶地看过来,我知道我的声音有点发颤,只好用手指紧紧抠着椅子边,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什么颜色?”
      “好像不是长发,……颜色吗……不太记得了,仿佛是深色,也许是棕色或褐色,我不能肯定……,她的颈线条那么美,……转动起来像天鹅一样……”
      心里乱成一片,大脑在嚣叫,我已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不断地想,上帝毕竟不容我错过,再给了提示!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遭迫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我一生一世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最后,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艾,……艾.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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