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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堂兄 ...


  •   我知道自己没死只是昏迷,感觉全身疲软无力,却觉得身体里的各处都清楚的在运转着: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跳,脑子可以思考,甚至伤口的疼痛也是十分清楚的。神志清楚只是无论怎么努力睁眼睛,张嘴喊,动手臂,抬腿,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就是醒不过来。我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挪动,但是飘飘忽忽的好象失去了触觉,听觉也失灵了。

      我心里暗骂,那张福搞的什么鬼,我跟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这么厉害……我心里一个激灵,该不会变植物人吧,我心里大喊委屈。身体不能动,脑子还能思考。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诡异非常,我只能尽力分析自己目前拥有的信息和所经历的状况:

      今天追杀我的人跟张福是一伙?他要杀我直接就在茶水或者饭菜里下药好了,为什么要等我们走了才这么麻烦……我想起饭是与何蔹一起吃的,是因为何蔹?再回想今天他们斗在一起的时候,对秦琼都不怎么手软,对何蔹却收手收脚的,基本都不攻击,只是一直试图绕到他身后对付我这才有冲突的。何蔹对他们来说动不得?这个何蔹,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怎样,说明驿站的张福和那伙杀手认识何蔹。他到底是怎样鼎鼎大名的人物,一个驿站的老头也认得他,某些杀手组织或者显贵势力也忌惮他?要么就是……他们原本就互相认识?或者更糟……他们是一伙?!

      我努力想要相信他是好人,是帮我助我的朋友,带我逃脱危险的恩人。可是经历这不到两天却又太过漫长的种种,我开始不敢轻易相信任何,我开始怀疑一切。他的一切温柔帮助关心呵护却又显得可疑起来。

      那么,他种种的示好关切、爱怜眼神又算什么?只为让我放松警惕?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吃饭,为什么带我一路言笑;为什么要挡在我和危险中间,为什么要带我逃走;为什么把我叫醒,为什么帮我包扎?他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我心里打了寒噤,越想越累,越想越怕。今天的杀手目标虽只有我一个人,却到了要下杀手的地步,可见绝对不是为了小恩小怨、小利小惠。不管何蔹是不是要我性命的人,最起码现在有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想要我的命。

      我迟钝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想不通张福和杀手们要害我的原因,也想不出何蔹甚至秦琼帮我护我的目的。一切对我来说都还是无解,我却已经身处杀身之祸之中。我现在昏迷着,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或许连植物人都还没做上多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杀死了。

      死?去爷爷所在的地方?可是爷爷,我虽怀念你,却并不想死。我喜欢活着,喜欢在有欢喜又有悲哀,丰富多彩的人世。我还有许多话想说出口,还有许多地方想去看;还想认识更多人,爱他们,或者恨他们;想赚更多钱,想陪着日渐体衰奶奶和生养我的父母。爷爷你是知道的,爷爷你最是疼我的;爷爷我该怎么办,爷爷你帮帮我;爷爷,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

      我的触觉回来了,感觉到自己握着一只手,冰凉的手。我再次努力睁开眼睛,我的视觉也回来了,我看见了一张脸,熟悉的脸,这单凤的眼眉,这挺直的鼻梁,是爷爷,年轻的爷爷。我还是死了吗?我到天国和爷爷重逢了么?我唤着,

      “爷爷……”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听觉也回来了,只听见一个严肃却不高亢的声音淡淡道:

      “林姑娘,你醒了。”接着感觉到那只被握住的手不动声色的抽走。

      我怔怔的看他,才发现他不是爷爷。虽然象,但不是。爷爷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睛里也一向有股英气。而眼前这个男子,虽不能说比爷爷俊朗,却绝对比爷爷要美丽,甚至透着一股女人才有的柔美,眼神也冰冷。

      我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锦缎被褥,卷着的床帘边垂下一些珠珠串串的,感觉很豪华。美男穿着青色的古装,坐在床边。我似乎还是人世。

      “我没死吗?”虽然我也觉得自己问的很蠢,可惜大概昏迷的时候想问题想的过度,脑子现在半罢工状态,这话没怎么经过它,嘴巴就擅自说出来了。

      “呵呵,姑娘要是真有什么不测,何公子只怕真要把我家公子给吞了。”我抬头,只见是门边一个穿丝着绸的侍女模样的女子,端着药进来,“姑娘昏迷好些时日了,何公子急的跟什么似的,一天来看十几趟,一会着见姑娘醒了,准欢喜上天了。我看他呀……”

      “玉梅,哪里来的这么多话,伺候姑娘喝药。”美男严肃的打断了侍女的话。说着起身,又对我说道:“林姑娘先喝药,我去请人来再给姑娘把把脉。”

      我点点头,一句“有劳了”还没说完,美男就已经出了房门,不见踪影了。

      接着叫玉梅的侍女坐到我床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笑道:“姑娘吃药吧。”说着舀了一勺就要往我嘴里送。

      一股刺鼻的枯涩味道袭来,我皱了皱眉。没张口。

      “姑娘,良药苦口,吃了药,身子才能利落着好起来啊。”

      我心里越发委屈了。自从穿过来,真是好事没有坏事连连。丢了财物,被捅刀子,又被药迷过去……这好不容易刚醒过来,又要吃这么苦的药。照她这么一口一口的淑女喂法,估计我没被穷死没被捅死没被药死却要被苦死了。

      我从玉梅手里夺过碗,照着小时候爷爷教的办法,捏着鼻子,仰头大口大口的牛饮。没几口药碗就见了底,只有零星的药渣残留下来。

      玉梅呆呆的看着我“咕嘟咕嘟”的“豪放派”喝药方法,眼里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惊讶”“太粗鲁”等等内容。我道了声“谢谢”,要把碗给她,也不见她反应,只好拿空碗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接了碗,又把一颗梅子递到我嘴边。

      我含着梅子见这个丫头仍然一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却又想起现在哪里是笑的时候,嘴角的肌肉僵了僵。问道:

      “这里是哪里,刚那人是谁,是你们救了我?”

      “这里是林府,刚才那位,就是我们家公子啊。”玉梅一脸理所当然的答道。

      我的脑子在鞭策下挣扎着动了动。试探着问道:

      “林……林屿青?”

      玉梅骄傲的点点头。

      “那……是他救了我?”

      “晨风,你醒了!”谈话被何蔹带着兴奋和宽慰的一喊打断了。我应声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何蔹、林屿青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门口了。三人进了屋子,何、林二人在窗边的两把黑木椅子上坐了,中年向我床边走来。

      “公子,何公子,吴先生。”玉梅起身行礼。林屿青向她点点头,玉梅退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满脸欢喜的何蔹,却又突然不太敢看他,转而对着林屿青,道:

      “晨风糊涂,方才失礼了,多谢林公子收留救助。”说着撑着床沿准备起身行礼,谁知道我这副破皮囊实在不中用,一时手上失了力,歪倒在床边。

      何蔹一个箭步上来,扶助了我。原本我极力避免的目光相撞,还是发生了。

      这双黝黑明亮的大眼睛,还是那样传送着温柔的目光,比起我昏迷之前的那一眼,爱怜之色有增无减,却还带了几丝愁怨愧疚之色。一时他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的我心里生起无限委屈,慌忙闪躲着眼神看向别处。

      只听见林屿青说:“姑娘带病之躯,不必多礼。林某不过举手之劳,供姑娘修养。救治姑娘的,是这位吴先生。”说着抬手引见了大夫,接着道:“姑娘方才醒来,不妨躺好叫先生看看。”

      我转而细看已经坐近我床边的这位吴先生。相貌平平却很有一些风骨气质。虽然他救我只怕多半是因何蔹林屿青的面子。但是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啊,我心里感激之遇也颇有好感。装起文雅淑女道:

      “先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晨风多谢先生相救之恩。”

      “林姑娘不必客气。请姑娘躺好,待吴某为姑娘症治。”说着开始为我把脉。

      我躺着不动,呆呆的回想童年。我从小最不喜欢看大夫。每次进到阴阴冷冷的医院看见白褂子的医生和满脸病容的患者就浑身不舒服。无奈小的时候时常生病,每次都要爷爷爸爸哄着带我去。到了医院一见医生就象耗子见猫,乖乖不乱动了,不敢哭不敢闹的,一直憋到出医院的大门,一出门就哭。抱怨打针痛,大夫凶,医院不好玩。

      吴先生细细的为我号脉,过了好一阵。大家都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怪怪的。我也不敢四处乱看,何蔹还站在床边,我怕再次看见他的眼睛。整个房间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吴先生号完脉,站起身,缓缓道:

      “姑娘体内的迷魂软筋散已经化去了,但刀子留的硬伤并未伤及筋骨,只是伤了皮肉,只多调养些时日便可。只是姑娘一面因内外两伤齐发,一路赶来风寒侵体,一面又因心神悲切,以致体内寒气过盛。我这就开几味药,一日三服,姑娘按时服药,切莫忧心,不出一月,即可痊愈。”

      我心想,一个月啊,你也说得太轻松了,竟然要我一个月都窝着不动,没被捅死这下要被闷死了。还有什么“切莫忧心”,我能不忧心么,有人要杀我,我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背井离乡却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清楚,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家都是问题……想到这里禁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吴先生说不可忧心,姑娘就宽下心来在这里修养些时日。林某虽不才,定当尽力保姑娘周全。”林屿青见我叹气,承诺道。

      我感激的点点头。这个承诺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大半个好消息了。林家若真的的象何蔹说的那样显赫,我躲在这里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正是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至于其他类似“树大招风”的问题,我想暂时也不用太过忧心,毕竟目前我跟林家的瓜葛大约只在于何蔹……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种种怀疑来。何蔹若要杀我,我昏迷过去之时应该是最佳时机,但看他一脸关切,我此时又碍他的面子在林家住下。我除了相信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想到这里,对他的感觉越发复杂起来。虽然才认识不久,但他却算得上是陪我经历生死之人。他对我的心思有多少我也探不清,更不敢去探清,而自己对他……

      我强迫着把自己的心思拉回来,吴先生已经出去了。何蔹还站在我床边,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却不敢看他。林屿青也已经站起了身,看着窗外,脸上神色叫人看不出端倪。却看见窗户格子上雕着的,果然和爷爷给我的盒子上的图案十分相似。我犹豫了一下,抬头对何蔹说:

      “公子,我的包袱还在么?”

      房间原本一片沉默,我突然开口令何蔹一惊。我看着他,心想一路慌忙逃命莫非丢了……

      却见何蔹回过神来,道,“在。”转身走到房间边上的案边,从我视线之外的的地方取了我的背包,交给我,说:

      “既是长辈遗物,想必有关私隐身世,你们慢慢谈吧。”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林公子,晨风有一物还请公子过目。”我说着从包里取出爷爷的盒子,交到林屿青手中。

      林屿青接过盒子,脸上的神色一滞,随即恢复常态。细细的抚过盒面,许久,方才打开了盒子。《诗经》露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神色如常,仿佛知道里面就是这本集子一般。拿起来只是稍稍查看了一下,道:

      “这原应是林家宗主之物,多年前就随着故人去了的……”

      我心里惊讶,莫非他口中的林家宗主是在说……?

      “晨风斗胆,敢问这为宗主的名讳……?”

      林屿青的神色里流露出淡淡的缅怀,道:

      “祖父名为尹建。”

      我意识竟忘了疼痛,猛的坐起来,道:

      “林尹建?!真的是爷爷?!”

      我顿时心乱如麻。爷爷来过这里?爷爷来过这里!原来是爷爷。他在这里创下了一份大家业,甚至辅助了皇家称帝,甚至,他还在这里娶妻生子了,而我的这个伯父或者是叔叔却早早过世,只留下我眼前的……

      “祖父是姑娘的……爷爷?”林屿青露出疑惑的神色。顿了顿,又问:

      “他老人家后来去了哪里?”

      看来林屿青并不知道现代的事,我猜想爷爷后来应该是又回到现代去了。或者是,爷爷再没有回到这个古代来……不论是哪样,看来眼前的林屿青应该是我伯父的儿子了,也就是我的……

      我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如此相象,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起爷爷,忍不住又哀伤起来。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色道:

      “爷爷他……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情,晨风一时无法解释。但晨风与公子,实出一门。晨风寻亲至此,才发现如今林家财势显赫,晨风委实未曾料到。公子若不愿相信,晨风绝无执意攀附之意,待伤好后自会离开;若愿意相信,还请容许晨风唤公子一句‘堂兄’,从此兄妹相称,互扶互持,共度风雨。”

      林屿青脸上先是欣喜,接着又转而忧怜,细细的看着我,许久,道:

      “你是我的……妹子?”

      我笑了,爷爷,原来我在这里,也有家,有家人的,我坚定的看着他,说:

      “是,堂兄。”

      林屿青欣慰道:

      “晨风妹子。”

      看着他的眼睛,想着他早年独自一人抗下家业,想必其中辛苦,也是难以说尽的……

      “屿青堂兄。”

      “晨风妹子。”

      “屿青堂兄。”

      “晨风妹子。”

      “屿青堂兄。”

      我一时心中觉得温暖塌实,自从来到这里,一路艰险,险些丧命。醒来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属于我的家,我的兄长。心思至此,种种酸甜苦辣一起涌来,竟禁不住落下泪来。屿青一手抹去我的泪,另一手握住我颤抖的手,道:

      “妹子……”

      “堂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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