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亦又

3、第三章 何蔹

　　虽然妈妈从小教育我“早睡早起身体好”，可惜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除了年幼没有印象的几年，之外其实很少做到。不知道是因为穿越时空了之后身体上发生了变化，还是因为我自己的某些心理作用。天色蒙蒙的时候我就醒来了。自己摸索着在院中的井里打水洗漱。再回到房间恋恋不舍的换下舒适的衬衫牛仔裤。

　　张福给我的几身衣服都是两件套。里面一件类似连衣裙的长裙，外面套一个半身上的短衫。衣服的饰带系的高高的。倒是相当能显示女性的美好身材。我挑了一套青蓝色裙子配白短衫的，试着系上饰带。我本不是好身材，虽然是色女，一边却又在宿舍被说成是“太平公主”的。发现系上之后也没什么变化。于是干脆就放弃了。把带子当手链一样缠在手腕上。头发照样披散着。古代人的发髻啊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何况我本就喜欢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

　　在房间里自顾自倒腾了好一阵，一出房门就看到何蔹和张福站在院子里。见我出来，都转身看着我微笑。

　　“早啊。”我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迎着二人走过去。

　　张福还是昨天的装扮，何蔹却换了一身。一改昨天秀气的书生风格，穿的都是小袖口紧身的衣服，大约就是史书上说的“胡服”一类的装束。更加突出了他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也更加显得高大挺拔。腰上系着皮带，佩着剑。英姿飒爽的在徐徐晨风中笑着。不得不说，这一身装扮比起昨天那样要衬他多了，也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和他们二人彼此问候之后，张福递给何蔹一个纸包，说是备下的干粮。

　　何蔹谢过他，接过干粮，转过头，对着我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挺了挺身子，一手扶了扶腰间的剑，说：“晨风姑娘，该出发了。”

　　这一刻，太阳在他身后缓缓的升起来。天空中蒙蒙的积云被金光触及，被梳理着，一层层的顺从着舒展开来。颇有点“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的阵势。那金光缓缓爬上院墙，漏过槐树的枝桠，断断续续的撒在他的身上。一瞬间，似乎一切都融化在这朝阳的光芒里，只有那一张笑脸，越发奕奕生辉起来。猛然间想起一句：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

　　我愣愣的看着何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出了声。张福却突然笑起来：

　　“想不到林姑娘年纪轻轻，非但为人豪爽，还是个出口成章的高人。”说着调侃道，“何公子这一路，可要好生照顾，莫要辜负了姑娘。”

　　这张福，昨天还是一副彬彬有礼，正经八百的样子，怎么一夜过去，竟……！

　　我羞臊万分，知道是自己失态了。在我的时代，见了帅哥流流口水，大肆赞扬一下没有什么不好。可是这古代，男女之间讲究特别多，小小的一句示好就是表白，小小的一件礼物就是定情。象我这样先对着人家帅哥痴痴的看，接着又大唱赞歌的，估计人家早把我板上定钉的归到什么“凤求凰”啊之类去了……

　　我心下大喊冤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来到这里，似乎不但身体精力上有了变化，连心思也受了影响。我虽然受了爷爷和爸爸的教导，从小诵读过一些诗词，但是却从来没有过突然失神张口诵念的情况。想到这里我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一定要尽快的找到回去的办法，否则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只怕要迷失自我了。

　　“林姑娘，何公子，时候不早，随我到前院去牵马吧。”张福收了揶揄的笑容，引着我们走到前院。

　　何蔹的马是他原本骑来的，给我准备我的马却是昨天才在驿站买下的。对于这件事，我心里十分感激。在古代，马也算相当值钱的了。头一天认识，就为我如此慷慨解囊，实在让我不得不在心里大大的为他加分。虽然从他举手投足之间能感觉到此人绝非穷困之悲，而且他之所以愿意帮我寻找线索，也多半与他和口中“林府”的某些联系有关；但是我这人向来记恩，无论对他来说这样做利弊如何，对我来说确实是帮了大忙了。

　　上了马，辞别了张福，我和何蔹一前一后向着西南方赶路了。

　　我曾经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去过草原，在那里跟着爸爸的朋友学过骑马。但是我所掌握的骑术远不能和何蔹相提并论。可以说他是“飞奔”而我是“小跑”。才刚上路就被他远远甩开了。我本不是急噪的性子，也尝过摔马的苦头，也不追赶，继续我的匀速小跑。何蔹很快意识到我追不上。大约在前面等了一阵，又掉头回来，等到两人重新并驾齐驱的时候，才放慢了跟着我的速度走。

　　我看着他从前面重新出现，再跑到我边上跟着我的速度束手束脚的。还真是难为了他了。我抱歉的对他笑笑，

　　“公子，实在是抱歉，看来照这速度，两天是肯定到不了了。”

　　“晨风姑娘客气了，行程也不赶在一时。驿站简陋，我们先到绛郡，之后何蔹便为姑娘雇辆车，免的姑娘受鞍马劳顿之苦。”

　　看来他倒是不着急。看我的眼神里却加了些爱怜。为此我大为头痛。帅哥怜惜本是好事。可是要是帅哥误会了就不好了。

　　就在半年前才结束了一次失败和无奈的恋爱。本就是前途方向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原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加上两个人都选择理智面对实际。最后也之后分开一条路可走。

　　之后自己才刚刚缓缓的愈合了伤口。对于男女情爱打从心里避而远之。不希望自己再那样辛苦挣扎，情难自抑。与其之后再去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对于何蔹，感叹他的样貌身材也好，感激他的慷慨相助也罢，都只是当做一般日常的与人交往。不要说我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更不要说这才刚认识，我连对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算是已经熟识到互相了解了为人、个性，我也仍是不愿也不允许自己向其他方面多做考虑的。

　　两匹马步调一致，何蔹一路上给我讲了一些有关林家的事情。

　　林家是当今极富且贵的一个大世家。据说早年文帝得天下的时候，就是这林家的财势支持的。如今林家当家的是个年仅二十的翩翩少年，林屿青。听着何蔹的言语口气，仿佛两人是很熟识的。据说这林屿青，早年丧父，十四岁继承了其父的爵位。却是才华横溢，为人谦逊，上到当今圣上，文人雅士，下到平头百姓，都颇得赏识。

　　当今皇上开运河，工程是交给林家运作的，运河开通了，全国至少七成的河运生意是林家的；皇上征高丽打突厥，兵器盔甲紧缺，将近一半是林家的作坊临时造的，连出征的将军，三个中也有一个是林家出的将军；洛阳建造的富丽堂皇的皇家行宫和园林（也就是说，当今皇上没有迁都洛阳，我所身处的这个“隋朝”，也没有“东都洛阳”的说法），也有工程托给了林家的。河运，制造，丝织，听上去这林家除了铸钱，也算大半个无所不能了。

　　这几乎就是说，如今举国上下，这林家跟皇家，关系应该是相当微妙了。常言道，过犹不及。这林家如此富贵，不管皇帝是谁，它是都有危险的吧。我这次，跑去和这样一个是非之族扯关系找线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一路上从何蔹口中知道另外一个大消息是，当今的天下统一之前，这世上并非我所知道的魏晋南北朝，而是“燕”和“楚”南北两分天下的格局。这之前的历史似乎也跟我所知道的不太相同。听着何蔹头头是道的评论前朝历史，条理明晰，不象胡诌出来的。我一时也理不清楚头绪。只能尽量听，心里一边盘算着要找个机会把这个问题弄弄清楚。

　　一路说着，眼前渐渐出现了城镇的影子。又向前走了一段，何蔹指着不远处的城门说，

　　“我们到了。”

　　我抬头，看见城门上的石刻写着“绛郡”二字，往来的车马人群倒也不少。正值正午，太阳也升到头顶。四月的阳光却是很温柔，也不灼人，照的人浑身舒畅。

　　“我们进去找家馆子吃些东西，雇辆马车再走吧。”何蔹提议。

　　我点点头。随他进了城。

　　街道两旁有也有不少铺面。沿街还有一些露天的摊贩。卖些小吃玩物。我一路新奇，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何蔹也就陪着我一路看过去。这古人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我光是看，又不太敢问，怕何蔹误会，也怕他怀疑，因此竟有许多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突然却听得背后有一浑厚的嗓音道：

　　“何老弟？！”

　　何蔹回头看去，即而面露喜色，

　　“秦二哥！”

　　我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魁梧大汉，身穿硬皮的衣甲，背后凛凛披风，背一把长刀，气质相比何蔹还要粗犷豪迈，拍着何蔹的肩大笑起来。“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老弟！”

　　我眼前一亮，听何蔹叫这人“秦二哥”，在看这人的气度风范。站在眼前的这位，莫不是门神秦叔宝，秦琼？！

　　……

---

作者有话要说：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 出自隋朝明余庆的《从军行》。改来改去，决定暂时用这两句，虽然不贴切，但是……我还没想出更好的。TOT 我会再斟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