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亦又

2、第二章 驿站

　　“姑娘……？”老人犹豫着又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回过神，脑袋里一边飞速的转着，一边应了老人，跟着他进了小屋。白袍的帅哥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屋子的前厅不大，有简陋的桌椅。老人招呼我们坐了，说道：“二位旅途劳顿，坐下歇会，我去备壶茶来。”

　　我和帅哥面对面坐下。突然觉得这一幕满好笑。帅哥一直用某种疑惑的眼神盯着我。我则穿着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格格不入的衣服神情恍惚的。一时桌上也沉默着，似乎带着点尴尬。看这帅哥盯着我不放。我实在按耐不住，笑了出来。心想，好啊，怎么说你也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见的第一人，好歹帮我解答几个疑问吧。

　　我把书放在桌子上，垫着手肘撑着脑袋，眨眨眼睛，笑眯眯的与他对视。

　　“这位公子，小女子自异乡而来，一路懵懂，斗胆敢问此处是何地，民风竟如此开化，此方初次见面，男子便直盯着女子生生的看着，也不嫌失礼？”

　　帅哥被我这么一说，慌忙收回目光。支支吾吾的恩呀啊呀说不上来话。脸也微微的红了起来。样子窘窘的。我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莫怪，我看啊，这位公子也绝非失礼之人。只是姑娘衣着奇异，谈吐豪爽，实乃中原罕见。我在这驿站待了二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到姑娘这般的人物。”

　　老人端着茶具，缓缓的倒了两杯茶摆在我们面前，茶色清淡，飘着细小的墨绿色茶叶。

　　“长者请坐吧。敢问这位长者如何称呼？”帅哥淡淡问道。

　　“公子、姑娘客气了，我是这驿站的张福。”

　　老人说着自己也拉出一条木凳子，坐了。继续道：

　　“姑娘来此走的是陆路？顺着站外的路向西南再不出十里，就是绛郡了。说来我也十分好奇，两位这是打哪儿来到哪里儿啊？西面不远就是汾水，通常往来绛郡的，也多以水陆交通。我这驿站，往常也是极少有人来的。”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端起杯子，三口两口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

　　“在下何蔹，往京师大兴去。”帅哥也不敢再看我，说着低头抿了口茶水。

　　京师大兴？说别的地方我大概还不清楚，京师大兴，不就是隋朝的西安么？汾水，大兴，看来我还没“穿”出黄河流域。呵呵，我虽然生在江南，看来跟着黄土地还是很有缘分。我心下暗喜，“穿”到隋朝还算幸运，凡是以西安为都的朝代历史我都曾经兴致勃勃的学习过一番。顺着历史走，我想着，先保身，再看有什么办法能回家。

　　“敝姓林，从异乡来，如今只身一人四海为家，飘荡了好一阵，日子也过的糊涂，还请问这是什么年月，四海都还安宁？”

　　张福有些质疑的看着我，说，“林姑娘，如今是大业十五年四月。四海升平，人民安康，若是动荡，只怕姑娘只身一人也不能四处行走吧。”

　　“哦，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我嘴里应着，脑子里完全混乱了。大业，隋炀帝的年号。可是从隋炀帝登基到他挂掉我记得一共也没有十五年。连整个隋朝在大业十四年就完蛋了，再往后是群雄逐鹿中原，然后进入初唐盛世才对。哪里来的“大业十五年”，又哪里来的“四海升平”“人民安康”？这会儿不正是老李家父子为了霸业东征西讨的时候么？

　　我抬头看看这两人神色，也都没什么异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暗自出了一身虚汗。如果我知道的历史是对的，那么这两个人莫非合伙骗我？无端端的，没有理由啊，何况即使要骗，也不骗在年月上，不然如果我是有心试探，他们不是自煽耳光？如果他们说的实话，那么我知道的历史就是错的了？也不通啊，就算皇家要在历史上动手脚，也常常只是关乎功过的处理。何况亡一个朝代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应该没办法改动的才对。

　　“这眼看着天也暗了，二位要不先在我这里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如何？”

　　何蔹点点头，从腰上的钱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

　　“有劳了。”

　　我这才又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的事情来，无奈之下把背包打开，一边展示着，说：

　　“实不相瞒，来路上不幸失窃，如今除了一件长辈的遗物，小女子身无分文。”

　　我心想，就算东西还在，人民币和手机在这里也用不了。反倒对丢了东西心里存了一丝侥幸。想到这里，嘴角暗自挂起一丝自嘲的笑来。一边笑着一边把盒子拿出来，再把《诗经》装好，放回去。心想，在这里帮着洗盘子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何蔹盯着我这一系列的动作，见我拉上背包，正要解囊。却听张福说：

　　“都不必了，”说着把桌上的银子也塞还给他，“我这驿站说来也大半年没有人来过了，今日两位就当是我的客人，给个薄面，在这破旧地方歇下。二位不嫌简陋，就是好的了。”说着又站起身来，说道：

　　“二位请跟我来。”说着就往屋后院子走去。

　　我拎着背包，跟过去，何蔹也不多说，默默的跟过来。

　　后院的结构有些和四合院相似，院内有井，还栽着一棵老槐树。张福分别指了两扇门，又笑着说：

　　“二位先进屋歇着，我去备些吃食。”

　　屋内收拾的还算整洁。窗边有小茶几和两把藤椅，靠墙摆着张木床。也不见什么装饰或者多余的家具。我在椅子上坐下，取出《诗经》的盒子。

　　会突然之间穿越时空，我心里估摸着十有八九跟爷爷给我的这件遗物有莫大关系。我第无数次的仔细端详了这个木盒子。没有多余的花边，只是雕着一只长尾巴有点象凤凰的鸟，绕着一朵菊花在飞。象是个什么图腾，但是我一是对雕刻不是很懂，二是对图腾也不是很擅长。得到盒子后我也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查这图腾，无奈也毫无头绪。

　　再取出《诗经》，翻找我迷路时候看的地方。却惊讶的发现，那一页上的小注眉批，竟然全都不见了！我心下断定爷爷的这件遗物跟我穿越时空的事情绝对有某些关联。可是到底是什么关联？我仔仔细细的又读了一边这篇《晨风》，这篇描写对情郎的思慕和哀怨的诗没有给我什么相关的启示。直到我被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拉回注意力，我也还是牢牢的坐在这个古代驿站的藤椅里没挪地方。

　　我打开门，是何蔹端着饭菜。这个容易害羞的帅哥实在可爱，一见到他，即使在如此郁闷烦躁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笑起来。

　　“何公子。”

　　“林姑娘，我替张老把饭菜送来了。”

　　“多谢公子，”我接过托盘，见盘中放着两副碗筷，笑了笑，闪身站到门侧说，“公子若不嫌弃，不妨进来一起用吧。”

　　这何蔹眼神躲闪着又看了我一眼，也没有推脱，进了屋。

　　刚一坐下，我连筷子都还拿起来，这何蔹就单刀直入的开了口。

　　“林姑娘，在下虽不是见识广博之人，但四处行走也有些年月。却从未见过似姑娘这身装扮的。姑娘仙乡何处？”

　　“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在这世上如今举目无亲，家乡也无非伤心之地，不提也罢。”

　　我含糊其辞着，心想，难道告诉你我来自未来，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好青年？说了你也不能信呐。

　　“既如此，方才见姑娘手中的木盒……”他自己斟了一小杯酒，小酌了一口，“却与在下熟知的一府族徽甚为相似。”

　　我心中一惊，一喜，放下筷子说：“果真如此？”见他神色质疑的面对我的剧烈反应，赶紧正色道：“不瞒公子，此乃家中长辈的遗物，若能找到线索，兴许还能助我寻得归路。”

　　“归路？”何蔹皱了皱眉，却不追问，只道：“既如此，林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我此去京师，便是要去这林府。兴许，林家一族果真与姑娘有一脉渊源……”

　　“真的？”我欢喜得心花怒放，只要有线索追下去，说不定还能回家。何况一路有帅哥相伴，实在是美哉，美已。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对着他拱手抱拳，行了个江湖豪侠的礼。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收回来。

　　何蔹见我抱拳行礼，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林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雪中送炭，实在感激不尽。”我厚着脸皮，笑着说：“以后就是朋友了，也不要林姑娘，林姑娘的了，我叫……”顺势瞥见那《诗经》，心里打了个弯，“晨风，林晨风。”

　　“晨风姑娘。”何蔹也笑着抱拳致意，“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吧，再有二日路程，就能到了。”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张福进来送给我几套衣服，说是他出嫁的女儿以前的衣服，见我年龄身材都合适，就送给我了。何蔹顺便向他买了匹驿站的马。我感激得又是道谢又是敬礼。何蔹也一扫起初的生疏，笑着说“不必”。等到全都办妥二人退出我的房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爬到床上，倒头就睡。一夜酣眠，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