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落花时候》叶夕青兮

5、第四章 朱桥月下险惊魂

　　欢闹的夜晚，四下里渗透着焦躁不安。
　　奚落沿着街边，静静走回。望向朱桥，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见到了父亲奚简与管家苍术面向河水而立，指着河水笑着交谈。
　　“爹爹估计等不及了吧！”奚落暗自愧疚，“本是陪爹爹来逛街的，我居然一个人跑了出去，真是不该！”
　　奚落走近了些，忽而又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墨寒？他也来了？”
　　墨寒同云笙一样都是孤儿，因村子遭了变故，一同进城来。墨寒实则比奚落小了一岁，在附近的人家当杂役，做苦工赚钱。云笙小他两岁，在街边流浪乞讨。一次误闯入奚家宅中而与奚落相识，经常从别苑偏门偷偷溜进来向奚落讨点心吃。
　　墨寒似对奚家极为反感，云笙跑来奚家被他发现总会挨骂，奚落提出让墨寒做她的书童也被墨寒断然拒绝。这个少年平日里就少有笑容，对奚落更是冷眼相待。他与云笙都知道奚落女扮男装这件事情，却是一次云笙溜进奚落书房里发现的。自那日后墨寒更是刻意躲着奚落，每次不小心见到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奇怪的神情。
　　奚落有些迟疑，要不要叫住他，总觉得这个少年对她有些反感，不想自寻烦恼。若要绕路而行，却又感觉少年有些奇怪，混在人群中，缩头缩脑地四处张望。衣袖中似乎暗藏了什么，两只手都缩回袖中。四处张望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了正和管家苍术说着话的奚简身上。
　　奚落见墨寒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恶毒的恨意，假装随着人群转动，却在暗暗向着自己的父亲靠近，心中暗叫不妙。
　　奚落拨开人群，急欲跑到桥上去，人群却恰在此时涌了上来。奚落望不见那边的情景，焦急万分。桥西似乎来了一拨杂耍的，人流都涌到了这边。奚落心知冲不过去，望见桥下岸边停靠了一只小船，遂飞身至船上，借力跃上桥面。
　　墨寒已欺近奚简身边，袖口间一方薄刃在月光下的湖面反射出一道不显眼的微光，直刺奚简而去。
　　奚落惊得大叫道：“爹！”
　　奚落惊慌的声音让墨寒有了一些迟疑，管家苍术已扑挡在奚简身前。墨寒挺起匕首复又刺下，人群中忽然蹿出一个少年，闪电般地扣住了墨寒的手腕，将他掀倒在地。
　　不经意的骚乱让人群四处流散，惊慌地逃开。奚落得以跑上前去，将奚简扶起。
　　“爹，您没事吧？”
　　“我没事！”奚简掸落身上的泥土，对那救了他一命的少年道，“多谢怀公子了！”
　　少年一笑，恰是怀清无疑。他夺下墨寒手中匕首后，将他手臂反剪，按倒在地上。怀清身手着实不弱，与奚落实在伯仲之间。墨寒空有一身蛮力，挣脱不开，只将双眼瞪向奚简，一副毫不畏惧的神色。
　　奚简上前一步，俯下身体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行刺我？”
　　墨寒将头扭到一旁，背向奚简的方向。怀清见他神情这般傲慢，心中有气，抓住他的双手用上了两成力气，墨寒皱紧眉头，却不吭声。怀清遂又增了两成力道。
　　“说！谁让你来行刺奚族长的？”怀清逼问道。
　　墨寒要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们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怀清面色微变。奚落忙上前道：“怀公子，多谢你救了我爹！至于这个人，交给我们奚家处理就好了！”
　　怀清不禁皱眉：“这怎么行？他行刺族长，应该移交官府才对！我方才已让陆姑娘去叫人来了，官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
　　“官府？”
　　听到了这两个字的墨寒忽然发出怪笑。
　　“别人杀了人便要受刑，为什么唯独你奚家就不要？你们奚家假仁假义，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墨寒一个蛮力从微微失神的怀清手臂中挣脱，跳将起身，指着奚简骂道：“你还敢自称你是幽族的族长？你杀了多少幽族的人？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你怎么配称族长？什么官府？什么五大家族？都是一丘之貉！你们个个偏袒奚家，每一个好东西！”
　　墨寒的骂声引来一批围观的人群，对着墨寒指指点点。
　　奚家向来以仁义著称，奚简性情温和，更是为人所尊敬。此番这个少年的一番痛斥引得路人一部分错愕，一部分不满。墨寒丝毫不理，自说自的。
　　奚简面容一直是平善的，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辩白，似乎是要等墨寒话说完再表态。却是奚落上前一步，挡在奚简身前道：“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父亲，墨寒！”
　　“我侮辱他？”墨寒冷笑道，“你们奚家做过些什么，奚落，你心里最清楚！”
　　奚简惊讶地问奚落道：“落儿，你们认识？”
　　奚落想了想，俯在奚简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旁人听不到，怀清却感到奚简的面色有些诧异，又夹杂着一丝惊喜。
　　怀清上前，复抓住墨寒手臂道：“有什么话，跟我去衙门说吧！”
　　墨寒狠狠地瞪住他。
　　怀清方要拉着墨寒离开，却听奚简道：“算了！”
　　怀清扭头惊讶：“这……”
　　奚简道：“一个小孩子而已，也没真伤着我，还是放了他吧！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我日后自会跟这位小哥解释清楚！”
　　墨寒怒哼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奚落抢先一步，走到他身旁，暗地里点了他的哑穴，并示意怀清放开他。
　　“我父亲既已放你，你还不快走！”
　　墨寒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瞪了奚落一眼，冲开人群，跑下了桥，不久便没了身影。
　　奚简凑到奚落身旁低声道：“你既已找到了他，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见奚落不语，奚简叹了口气。
　　“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啊！”
　　奚落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爹！”
　　奚简走到怀清身前道：“这次多亏你了，怀公子！”
　　怀清还礼道：“奚族长不必如此客气！只是那个人就这么放走好吗？说不定是被什么人利用，故意来谋害族长您……”
　　奚简道：“有劳公子费心，这件事我自会调查清楚！”
　　奚简见怀清一直瞟向奚落的方向，遂对奚落道：“落儿，时间还早，你再多玩一会儿也无妨，我和你苍叔叔先回去！”
　　说完，不等奚落答应，便带着苍术离开。
　　奚落转身对怀清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奚简在的时候，怀清一脸严肃正经。奚简一走，便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
　　“我是来把这个给你的！”怀清递与奚落一样东西，奚落接过一看，恰是那枚翠玉手镯。
　　“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扔下我带着那小鬼跑掉了。我找不见你，却看见你爹爹在这里。我知道那你一定会回来，就在这里等你！谁想到就能撞见这种事情？”
　　奚落望了他一眼，露出复杂的神色。
　　“谢谢你！”奚落随口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改天再向你道谢吧！”
　　“是要去追那个叫墨寒的吗？”
　　奚落方跑出两步，听了怀清的话，停了一下，也不答话，继而离去。

　　奚落来到墨寒住的地方，不见墨寒，却见了躲在角落中云笙。
　　云笙望见奚落，凑上前来，焦急地问道：“姐姐，方才在朱桥上，墨寒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看见了？”
　　“没有！人很多，我没有挤进去！但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奚落抚了抚焦躁不安的小童的头道：“乖，笙儿！我过后再和你解释，你先告诉我墨寒去哪里？”
　　云笙摇了摇头道：“哥哥一直没有回来！听看到他的人说，他出城去了！我怕走丢被他骂，就自己先回来了！”
　　“好！你等我，我去帮你找他回来！”
　　奚落抛下小童，一路施展轻功，总算是逮到了墨寒的影子。
　　“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吗？”听见树上传来的声音，让正在东张西望的墨寒恁地一惊。
　　奚落从树上跳下，落到墨寒身前。
　　墨寒充满敌意地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岂不是来为你爹报仇的么？”
　　奚落沉默稍许，向四周环望了一圈，忽然问道：“你和奚家究竟有何仇恨，竟要致我父亲于死地不可？”
　　月光疏淡，望不清墨寒的表情，却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下。郊外不比城中，天气微寒。夜色沉寂地有些可怖，这奚落不禁想起四年前，她独自一人跑进碧野山中的那个夜晚。
　　“你当真不知道，八年前，发生在云家村的事情吗？”
　　奚落闻言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