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落花时候》叶夕青兮

4、第三章 夜色孤清少年冷

　　西城乃是桑州主城，地处桑州中部腹地。有千余户人家，数十条街道。主街有两条，一条顺着悠河方向，自西北向东南，另一条则是自东北向西南，两街相交于悠河上的朱桥。这里亦是市井喧嚣最热闹的地方，酒楼妓院，客栈茶馆，无一不全。
　　每逢佳节，朱桥左右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奚落不愿在节日之时外出。接触的人越多，她的身份越容易被揭穿。奚简常常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找去喝酒，难得有空闲的时候。父女俩如这般一同出门闲游，着实不多。
　　奚简一路上同着管家苍术感叹西城富庶，忽见奚落一直望向另一半。顺着她的目光扫去，恰是西城一条繁荣主道，街边许多卖各种玩物的小摊子，三三两两的富家妙龄少女聚集在一起边走边瞧。
　　“落儿！”
　　奚简的声音让奚落收回目光来。
　　“爹？”
　　奚简走到奚落身前，对她道：“我和你苍叔叔在这桥上看一会儿风景，你自己去转一转吧！”
　　“这……”奚落有些迟疑。
　　奚简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去吧！我也走得累了，想到那边坐一会儿！你自顾玩去，累了再回来！”
　　奚落的脸上终于露出少女般的笑颜，向着奚简挥了挥手，跑了开去。
　　奚简望着她离去，露出慈祥的笑容。
　　“老爷！”管家苍术上前一步，站在奚简身旁。
　　“说到底，落儿还是个孩子，如今这般，还真是难为她了！”

　　三月的夜晚本该有些微凉，奚落身着薄衣，挤在人群里也丝毫不觉寒冷。
　　在一个叫卖女孩子装饰的小摊子前徘徊许久，不愿离去。年幼的时候总是喜欢穿男人肥大的衣服，把头发像男孩子一般束起。当真正不得不隐藏起女儿身的时候，奚落又总是在想象自己身着女装，穿戴细钗发簪，缓缓移步的模样。
　　不自觉地拿起一只翡翠玉镯，挂于纤腕处，端详它的模样。
　　“这位公子爷，这玉镯是要买回去送给哪位姑娘吗？”那叫卖的小贩讨好地说道。
　　奚落正自陶醉其中，听了那小贩的话立刻板起脸来，将玉镯子放回原处。
　　“谢谢，不必了！”
　　正要离开，忽地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极低的声音。
　　“要我买给你吗？”
　　怀清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将那玉镯子拿起仔细端详。
　　奚落尚未开口，却听那小贩抢先道：“原来是怀少爷啊！这是上等的玉镯子，您若喜欢，三十两拿去，您看如何？”
　　小贩满脸堆笑。怀清看了奚落一眼，奚落别过头去。怀清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小贩摊上，取了玉镯跟在奚落身后。
　　“我又戴不了，买它做甚？”
　　怀清将那玉镯子把玩在手心道：“谁说我是买给你的？”
　　“你！”奚落回身怒瞪他。怀清视而不见。
　　“方才问你要不要，你没回答，我还当你不想要呢！”怀清说着，向着不远处前方的一干少女挥了挥手。
　　“陆姑娘！”
　　一名身着蓝衣的少女回过头来。
　　“怀公子！”
　　紧随着她的声音，其他的少女也纷纷回头，跟随着蓝衣少女凑了过来。
　　“好久不见，怀公子！”
　　这些少女多是西城富商女儿，与怀家时有来往。加之怀清生性放荡，这干少女与他却是熟得很。眼见一干少女将怀清团团围住，怀清也陪着他们说说笑笑，奚落闲得无趣，便要返回朱桥去寻奚简回家。
　　“你是奚落少爷吧？”
　　说话的是那位被怀清首先叫来的陆姑娘。
　　奚落微微侧过脸来。皎洁如澄的月光下，白衣少年面容有些冷清，宛若为细风掠起，尚未被纤尘染过的透明白花。少女们也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这边。
　　奚落皱了皱眉头：“你是……”
　　少女道：“我是桑州知府陆影楼之女，我叫陆悠吟。奚少爷曾随奚族长来家中做客，我在那时曾见过少爷一面。不过估计少爷已经不记得我了……”
　　奚落仔细回想，方才感知到了一丝熟稔。
　　“陆姑娘，失礼了！”
　　奚落面带笑意地微一颔首，转身离去，不久消失在人群中。
　　“原来他就是奚家少爷！还真的是孤清得很啊！”不知是谁忽然说出口来。众少女闻言，面面相觑。
　　奚落平日鲜少出门，热闹的日子里更是足不出户。即便是西城大户子弟，识得她的也屈指可数。对位日后的桑州族长，年轻的少女们总是充满了好奇。方才她一身素衣太不惹眼，静立在怀清身旁，竟是无人注意到。谁也没想到这个容貌美得像极了女孩子的纤弱少年，竟会是日后执掌桑州大权的人物。
　　众少女一方面沉溺于其容貌之美，另一方面也感叹其性子之冷。唯独怀清侧立一边，笑而不语。

　　奚落跑出人群，找寻朱桥的方向。忽而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拉扯她的衣襟，遂转身低头望去，竟是白日里溜进别院中的小童。
　　“是笙儿啊！你也来玩了吗？”
　　“姐姐！”小童名叫云笙，揪着奚落的衣服下摆，低声欢喜道。
　　“嘘！”奚落忙道，“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在有人的地方叫我姐姐！”
　　云笙匆忙堵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哥哥呢？”奚落向着云笙的四周望去，不见墨寒的身影。
　　云笙撅起小嘴，不悦道：“你就只知道我哥哥吗？”
　　奚落笑着捏了捏云笙的脸蛋：“臭小鬼！”
　　“奚落，这个小叫花子是谁啊？”将一干少女抛下，紧随奚落而来的怀清望着云笙问道。
　　奚落尚未开口，却听云笙指着怀清大叫道：“怎么是你？你又跑来骚扰我姐……”
　　云笙第二个“姐”字还未出口，便被奚落一把拽住，捂住了他的嘴。
　　“他是这附近村子里的孩子，父母都过世了。他现在和同村另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在我家附近一个破庙里面住着。我见他可怜，经常把他带回家，给他点吃的。”
　　“哦？”怀清瞥了一眼云笙，“难怪这么眼熟，原来就是没事总往你府上跑的那个小鬼！”
　　云笙怒瞪着怀清，好不容易摆脱奚落的手，骂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奚落已牵起他的手，对着怀清扔下一句“再见”便混入人群中去。
　　云笙一路上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奚落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才放开他的手道：“好了！快去找你哥哥！我要回去，不陪你了！”
　　“哦，好吧！”云笙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奚落这般说，便嘟着嘴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