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落花时候》叶夕青兮

6、第五章 袖中薄刃初浴血

　　寂静的夜晚，似乎只有树叶流动的声音。
　　仿佛觉察到隐藏在平静夜色中的危险，奚落暗中握紧了剑。少年丝毫不觉，静静忆起往事来。
　　“我还清楚地记得，八年前，村里的那场大火，足足烧了整整一夜，村里的人几乎无一幸免。只有我和笙儿碰巧溜到河边玩耍去了，天黑迷了路没有赶回去才得以侥幸存活。我们的父母亲人全部都……甚至连身体也找不见，化为灰烬了……”
　　少年的语调怆然幽晦，让奚落心也有些替他伤痛。
　　“因为村子没了，无奈之下我带着笙儿来了城里，四处乞讨为生。要不是有一个好心人经常塞给我们很多钱，我们两个，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在街头了！”
　　“这和奚家又有什么关系？”
　　墨寒一双黝黑的瞳孔，冰冷地如同腊冬的霜石。
　　“你还要假装到什么时候？那日我躲在石头后面，可是清楚地看到了你父亲奚简族长站在已是一团废墟的村落边，和一个黑衣人低声交谈。那个黑衣人，如果我没猜错，便是‘流渊’的首领吧？”
　　奚落站立不动，身体僵住。墨寒发觉出她的动摇，冷冷一笑。
　　“流渊”是十余年前出现在桑州的杀人组织，约有数十人，分布在桑州各处。主力却集中在西城附近。他们行踪诡秘，手段残忍，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要有人肯出钱，他们就肯杀人。上至桑州知府，下至平民百姓，对他们都是痛恨至极，却又摸不着他们的痕迹。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来自哪里，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若说为钱杀人，似乎只要他们找上门来做交易，却从未有人能主动找得见过他们。
　　“怎么，无话可说了？”墨寒冷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便是‘流渊’的首领，仅凭黑衣又不能断定出便是‘流渊’？”奚落反问道。
　　“因为那个人，我后来又曾见过他！”
　　奚落惊讶不已。
　　墨寒继续道，“这一点我无需跟你详细说明！不过你奚家与流渊相勾结这件事实，却是你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对了，”墨寒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还记得那天我见到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树后，现在回想起，那便是你吧！还要骗我说你不知道吗？”
　　“墨寒，你听我说！那件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你不必解释，”墨寒情绪激动着，边后退边厉声道，“你分明是知道的，却还要骗我，教我如何相信你？”
　　“墨寒你别走，先停下听我说……”
　　“不论你说什么，毁了一个村子，杀了那么多人却是事实！这笔债我迟早会向奚家和流渊讨回！”
　　“墨寒，小心！”
　　凄厉的风啸声赫然于墨寒的身后响起。墨寒身体迟钝，尚未做出反应，奚落已将他推至一旁。仿佛有两剑相接的声音，黑夜中望不见。墨寒被推到在地，站起身，一片头晕目眩，朦朦胧胧间，望见两道黑影相互交错，于半空中左右盘旋。
　　“奚落！”墨寒紧张地注视，脱口而出喊道。
　　黑影中两个人影停顿了片刻，其中一个趁机退回至墨寒身旁，便是奚落。方才她与那黑影须臾间过了数招，便觉对方剑术不在自己之下。似是出自风回门，一瞬间甚至让奚落错以为是怀清。
　　“你是曹家的人？”奚落对着黑影道。
　　“奚少爷好眼力！”黑影紧追奚落飘落至身前，奚落将墨寒护在身后，并挥手示意他离开。
　　“还真没有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奚公子，居然也有这般身手，真是失策失策！”
　　黑影中走出一个青年剑客，墨寒望见他，惊愕道：“是你！”
　　奚落回身望了墨寒一眼，又望向青年剑客道：“便是你吧，唆使这个笨蛋去刺杀我爹？”
　　“你说谁是笨蛋？”墨寒在奚落耳边低声嗔道。
　　“闭嘴！你快走，少在这里碍事！”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与你无关吧！”
　　那青年剑客见两个少年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却觉得有趣地很。
　　墨寒抢先一步，跃至奚落身前道：“为何要在背后偷袭我？”
　　“这还用说吗？你行刺失败，他要来杀你灭口！”奚落随口接道。
　　“为何？”墨寒依旧不解。
　　青年剑客不理会他，却转向奚落问道：“你怎知我是曹家的人？”
　　奚落从怀中取出一物，抛到青年剑客身前道：“这匕首，岂不是你曹家之物？再说，五大家族外，与奚家有仇又敢出手的，除了你曹家，更无他人了！”
　　青年剑客微微一笑道：“这话倒是不错，只是这少年胆敢刺杀桑州族长，我帮你除掉他，你却又为何要拦我？”
　　望着青年剑客悠然自若的神态，墨寒的脸变了颜色。
　　“便是他，将那柄匕首交给你，告诉你我爹爹今晚会在城里，让你去行刺他的吧？”奚落在墨寒耳边低声道。
　　墨寒迟疑片刻。
　　“不错！他早年救过我，与我相识，他很久之前就曾经答应过我帮我复仇……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墨寒话未说完，又被奚推至一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风。奚落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快回去！这里由我来处理！”
　　说罢，跃起，与那突袭的剑客斗成一团。
　　“但是……”
　　“你若不回，云笙一个人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怨我！”
　　奚落的话使墨寒猛然惊醒，踉跄着爬起身，跑了回去。奚落这才放下心来，集中精力与眼前人交手。

　　且说青年剑客与奚落过了数招，发觉奚落的剑极快，又是暗藏袖中，根本望不见剑影。但力道却是远不如他，是以僵成平手。但青年仔细观察许久，却也没有看清奚落的剑术究竟是出自那一门下。
　　“你师父是谁？”青年剑客问道。
　　“就凭你，还不配知道！”
　　剑客面色一变，剑式急转，竟将奚落逼得连连后退。
　　“看你是个小孩子，让你几招，不要不知好歹！”
　　交手愈久，奚落功力不足的缺陷便愈加体现出来。加之袖中薄刃轻薄至极，难以抵御重剑。十招下来，奚落已多次遇险。
　　对方一阵剑花挥舞下来，奚落虚挡一阵，转身便跑。
　　奚落轻功本就不甚佳，所遇又是轻功绝顶的风回旁系传人。尚未跑出多远已被青年追上，感觉到身后长剑挥来的风声，奚落反身而挡。
　　寂静的夜色里，忽然有一清脆的响声从奚落袖间传来。袖中薄刃已断，奚落也就势跌落在地。
　　青年剑客落在奚落身前。
　　“真是个傻孩子！让自己父亲的仇人跑开，自己却留在这里送死！”
　　青年用剑尖挑起奚落的下颚。
　　“不过这张脸，还真的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你该不会真的是女孩子吧……”青年用剑将奚落发上丝绦挑断，眼望着一头长发流水而下，又用剑尖将奚落长发挑至耳后。
　　“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呢！”
　　青年轻佻地笑着。奚落不动声色，暗中将那带有剑尖的一半断剑捏在指间。
　　“这样可不太好，我还不忍心向一个少女下手！不过若能将这件事情揭发出去，你奚家的名声也会受损吧！”
　　青年收回长剑，得意地微笑。
　　奚落却忽然起身，半折断剑向着青年疾刺而来。青年早有防备，长剑于身前一挡，断剑恰好抵于剑身。
　　“断剑也想伤我，也太自不量力……”
　　青年话还未说完，从奚落断剑之下分错的指中，忽然射出另一半断剑，剑尖正中青年剑客眉心。
　　青年惊愕地抬眼望着从自己眉间缓缓流淌而下的血迹，青年剑客就势倒下。奚落又夺过青年长剑，在青年身上补了数剑，确定他是真的死了。这才松懈下来，双腿一软，跪在血泊中。
　　树林里瞬间安静地出奇。
　　奚落凝望着自己手中的血，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起身跑向一边，扶住树干，呕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