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猛***薇

5、《大元尾声》

　　繁华的大都和草原的世界，何处是归乡？

　　顺帝在广袤草原的深处思恋着大都，那般繁华的大都，那般顺心顺意的大都，那里才是他的乐园，而不是无际的可供游牧的草场。这思恋如此绝望，顺帝无法接受就这样失去了大都。他坐在毡帐里，作歌曲而哭。过往的酒色，和草原上的饮食，灭国的悔恨，消耗了顺帝的生命力......

　　这是个通晓天文地理，如此巧惠的天子。他也曾满心壮志，要作一朝明君。然而，一切都那么艰难，他稍稍觉得疲累了，稍稍不愿再日日身处纷争中，一切都败坏的没有办法。他没有怨恨过那些回回的财臣，西蕃的僧人，也不怪高丽的皇后和还有他的太子....

　　马匹和车辆卷裹着许多的珍宝和他一起离开了大都，甚至是最好的那些，可是，顺帝再也不能用珠宝制作华宅的模型，再轻易将它们毁去。从前，身边的亲信们喜欢唬骗顺帝，说他天才设计师般的脑子里想出的样子已经不新鲜了，大都里有人家早有了一样的。每次一斧劈碎了巧夺天工的饰满珍宝的模型，他便回到内庭苦思，势必要琢磨出世上绝无仅有的式样。而大殿上，是躬身争夺珍宝的随侍们。

　　顺帝很思念，他但愿能再砸碎模型，洒满一地珍宝，让众人纷纷捡拾......大都，大都，心也碎了。顺帝一面如烈火焚心，一面又心灰意懒，失去了大都，似乎一切都不再能让人心醉神迷，羊羔般的少女也不能让人生出一丝涟漪。金帐周围是无际的绿色，可顺帝觉得，在重重精美的宫殿和庭园里竖起的金帐，才有着幽深的趣味，没有大都的映衬，那些上师、那些美人、那些宠臣......都显得既没有光彩也没有意趣。

　　顺帝也曾追想过他是如何失去了黄金家族的荣耀，失去了自己的帝国，但牵动心肠，叫他感到煎熬和渴望的，仍旧是大都，只是大都。蒙古的贵族们倾轧交战，无一时停歇，顺帝甚至想：你们打吧，打吧，那些地方你们便占着吧；朱元璋，难道黄河之南还不够吗......我只想留在大都，呆在宫殿深处，画出世上最精细的设计图。

　　顺帝做了许多正确的事情，他斗倒了跋扈的权臣，启用了脱脱，进行更化，建制了大元唯一的法典，恢复科举，平反冤狱，祭祀太庙，编写宋、金、辽三史，如果不是元气已然耗尽，黄金家族的荣耀可以重放光彩，一切已然具备，大元的命运可以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赋税减了，中原过往朝代帝王们做的事情他也开始做，他遵循着世祖的作派，一面主持着佛教的仪式，一面听儒臣们讲解经书。蒙古贵族和色目的财臣不可一世，然而汉臣贺惟一也掌着权柄，甚至逐渐启用更多的南人。他和脱脱盼望着一场中兴，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

　　天纵英才的世祖啊！顺帝在星空下仰望，他想着世祖巧心安置，让诸王不断争斗，让汉人和南人种下芥蒂，让南人痛恨色目的商人、西蕃的僧人，倚仗回回以敛财，利用喇嘛以统治藏人......可这一切没完没了、愈演愈烈的争斗，并没有让大元的江山万统，大元在从一开头就种下祸根的争斗中过早的坍塌崩溃......

　　那一夜，通州已陷，顺帝出健德门，一路往北，不敢一时停歇，马蹄落在寂静的街面，第一声惊心的马铁和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顺帝心惊，那一刻，他已经开始追悔，开始思念。自那以后，他无一刻，不在绸缪着回到大都，直到两年后，草原上生硬的食物毁坏了顺帝的肠胃，痢疾让顺帝唇齿发白，面色灰暗，最后一丝生气也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