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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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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回家
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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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是在回来的第三天才与父亲碰头的。其实她早已躲在一旁看过无数次父亲在大殿中的背影。他的背影看起来是臃肿的矮小的甚至有些衰老了,可是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却反映出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除了现在这个样子。
冰凉的石阶上,月光轻轻浅浅地洒下。曹操披着大氅,赤着脚坐在中间,眼睛望着远方,专注到空洞。他有些感伤。很莫名的感觉。不会有后悔不会有心痛更不会思念。只是感伤而已。他无意识地哼着曲子,仿佛映在心里的却不记得何时听过了。他的身旁有一壶酒,是竹叶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青莲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指尖有花顷刻开放,在黑暗中,发出妖娆的光芒,刺入她的胸口,有暖流流过,却又瞬时冰冻,涌过酸涩。她抬头望向天空之上那一粒星,恒久悠远,雕刻的爱情。一阵乌云掠过,天刹那黑了下来。
“阿九,到这儿来。”她听见她的父亲笑着唤她,很和蔼的样子。眼泪在那片刻哗啦的涌出来,一种情感堵在胸口呼之欲出,扯着心脏边缘,而后上涌,终于滑向喉咙口,胸口执着的疼也瞬间崩溃下来。
“父亲。”青莲走过去,依偎在他膝下,说不出的疲惫。
父女两在这夜色里相互依偎,相对良久无言。
“父亲,郭嘉死了。”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却知道无意义。
“奉孝他,身子一直不好,他本不该这样随我到处跑的。”曹操说着,凉凉的。“阿九,不要伤心,生死有命。”凉胜月色。
“我知道。父亲,我让楚辞去杀那个女人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叹息着。
“自然没错。阿九,做了便不会有错。”一字一句地,是坚定也是傲气。“世人太痴。奉孝也是。阿九,你在江东过的可好?”
“很好。父亲,江东的河水很清,也很平静;风很柔,也没有黄沙;江东的春天很美。我很快乐。不过那儿的秋天和冬天没什么意思。”
“看来周瑜对你不错,才让我的女儿不愿归来。”曹操皱眉笑着,像是泡在蜜糖中的苦杏仁。“女儿长大了,不愿待在父亲身边喽。”青莲扯着他的袖子,也不言语,只是咬着唇笑。
“周公瑾是江南才俊,美名远播,想来不会委屈了我的阿九。只是阿九,父亲这些年南征北讨,如今只剩江南一隅,实在是不甘心。阿九想必也不甘心吧。你若与他……只怕前路坎坷。”
青莲的身子猛地一僵,有凉风吹过,沁入指尖。她揽过酒壶灌了一口下去,脸色便红了起来,也增添了些暖意。她突然想起与孙策周瑜在合欢楼饮浣溪沙时的情景,那时他们都好好的。可是这些残酷的冷漠的现实终究是如影随形,避无可避,像是戳在肉中的肉刺一般,一碰便是钻心的疼,却又无法下定决心拔出。公瑾,她想着他,临别时他的脸色差得很,这季节他的旧疾只怕又会犯了,也不知可有大碍。她担忧着,却也没有接父亲的话,这些事,他们都懂,却奈之若何?
“天凉了,父亲早些歇息吧。明日我想进宫拜见陛下与娘娘。”
曹操略点了点头,眼中笼着一丝灰色,拢了拢大氅,笑道:“你与你大姐一向亲密,此次进宫,不妨多陪她几天。不然,此次离去,不知要何时再见。”他起身,抚了抚她的肩膀,笑着,终是不再言语慢慢的离去。天地悠悠,月色悠悠,独独衬着他的身影寂寞如雪。滚烫的雪。
“爹爹,为旋歌立块牌位吧。”青莲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隐忍的疼痛,刺到他的心里,却没什么感觉。旋歌、原来那个舞姬叫旋歌啊。旋歌,那首曲子好像也叫旋歌。真是老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摇头,有些感慨。却仅仅限于感慨。
“爹爹,为旋歌立块牌位吧,她想当你的女人,名正言顺地。”青莲低声说着,却不想让他听见。她咬着唇,只是感伤,却也不怨他。连自己最爱的姐姐被父亲送入宫中再不见面,她都不怨。何况旁人?
姐姐,阿九回来了。姐夫,阿九回来了。你们还好么?头顶星空璀璨,残月半空照。照着这大好江山,悠悠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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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大营。
已是秋了,落叶纷纷,再无花红。碧空大江,雁断苍穹。便是多寂寥。
周瑜伏在案边,手中握笔不断在面前的布防图上勾画着。他神情专注,脸色有些微微地发白,唇线抿得很紧。外面不时有风吹入,便不时掩唇低咳着。前几日他拗不过小乔的担忧,请了大夫诊脉开药,又在家休养了几日,觉得好些了才又到了军营,便将药停了。不想才忙了一会儿,便已经有些难捱。果真是不中用了么?周瑜撑起身子,揉了揉眉心,无奈至极。
一阵秋风吹入,一身紫色衣装的男子径直而入,手中捧着托盘,嘴里念念有词,开心得很:“公瑾,公瑾,在下带了点好东西。快来尝尝。”周瑜看着他这么兴冲冲地闯进来,不由弯了弯唇角,为极差的脸色增了几分光彩。
“什么好东西都好,只要别把德谋将军家的酒偷出来就成。”
“唉,公瑾想到哪儿去了,我可再不敢去惹程老将军了。否则,公瑾岂不是又要替在下受委屈了?”鲁肃笑着,凑到他跟前一脸讨好,“听闻公瑾最近胃口不佳,所以在下特地亲自下厨煮了这碗好东西来赔罪,公瑾莫恼了。”
周瑜扬眉看着面前碗里浓稠的粥,似笑非笑:“这就是子敬的好东西?莫说我本来胃口不佳,就算是饿极了看着这东西只怕也没有胃口了,子敬还是自己享用吧。“
鲁肃抚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胡须,正色道:“公瑾不可以貌取之。这粥中加了百合干和莲子,这可是在下费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公瑾快尝尝,不要辜负了。”
“百合?”周瑜眉心微动,那女子的脸蓦地浮现眼前,又想起她完成一半的刺绣,笑意涌上眼底,原本以为是芙蓉的。“倒是难得。”浅尝了一口,清新的滋味倒是让胸中的烦闷之气一扫。“果真不错。子敬费心了。”
鲁肃瞧着他斯斯文文的吃着,胃口颇好的样子,笑得更开怀:“公瑾喜欢就好。”眉眼俱开,倒让他原本方正的脸柔和了不少,却又带着些小小的诡异。既然公瑾看起来心情不错,那顺便把那件事交代了想必他也不会恼火了。他盘算着,眼睛几乎放出光来
“公瑾啊,我听说,你与张子布大人私交甚好。”
“我甚是敬重他。如何?”周瑜放下碗,漫不经心的说着,却又突然紧了声线:“你与他发生何事了?”
“我哪敢啊。”鲁肃皱眉,就差跪地喊冤了:“是那老大人要与我论事,说了几句便发火了,骂我是小人。这也罢了,我在席间向他赔罪,结果一不小心……把他灌醉了……出了点丑…..”
“灌醉了?”周瑜站起身来,白色的衣料从黑色披风中露出:“那张老大人可是江东三朝元老,连主公都让他三分,你竟然让他出丑。子敬啊子敬,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公瑾哪,我真是无意,他自恃酒量甚好,没想到才几轮下来便已经口齿不清了。”
“你还敢说!”他扬了声音,看来气得不轻。
鲁肃在他身旁立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下来,又赔笑道:“我这不是正准备去请罪吗?大人不记小人过,想来张大人也不会计较的。公瑾也不会与我计较的,是不是?”
周瑜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沿,想着如何让他为自己跑腿。
“公瑾啊,公瑾,公瑾,别恼了,公瑾,你要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