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弓日

5、第四章

　　第四章

　　晚上九点，本间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脸色只能用“黑”来形容。
　　周围也很黑，唯一发亮的就只有厅前的液晶大显示屏，上面飞快跳动着每个频道的画面，这不是在看电视，而是虐待遥控器。
　　最后只听“啪拉——”
　　那可怜的遥控器最后终结在本间的手中，葬身在冰凉的墙上。
　　画面定格在九点准时新闻——
　　“今天下午，在博物馆举行的上梁文物展中突发事故，不幸有一位参展者死亡，另一名至今昏迷。事故原因警方还在勘查中，据现场观众透露，事故是由于展馆中灯光布置因不明原因短路所造成。但警方也不排除人为有意盗窃文物。据主办方坦言，的确丢失一件文物………”
　　环绕喇叭中继续播放着新闻，而黑暗的客厅中早已空无一人。
　　墙角处，从遥控器中蹦出的电池咕噜噜地一直滚着，一直滚到了沙发脚下。
　　那里，安静地躺着个纸袋，闪着银光的ON&ON两字在乎明乎暗的光线下，像极了一双鬼魅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诡异。
　　楼下传来的是汽车的引擎声，喧嚣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你好，我是莫群浩，现在不在家，请在信号音后留言。”
　　郑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一刻。那么晚了，还在加班吗？随手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始终是占线音。
　　心，不由得慌了。
　　整整一小时，
　　她都坐在电话机的边上，
　　也许会是一整晚。

　　* * * * * *

　　　她跌落在地上，不是因为那奇异的红色光芒，而是有人推她的。推她离开了那片寒冷，接着就是阵阵的暖意，像是窝在被子里般，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她一定是躺在草坪中，因为鼻尖传来的青草的芳香，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确不是蓝色的天空。
　　天，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接着一道黑影遮住了她的视线，模糊地只能辨别轮廓，对方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扶她一把的打算，只是捡起了她身边的一颗红色小石头。
　　她很火大，要是自己能爬起来她一定将那颗石头踩成烂泥，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后再也没有气力了，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看清楚地那人长相——一个留着长发的男子。
　　刚才草拟的计划重新改变。
　　她要将那颗石头抢回来，然后狠狠地丢在那人好看的脸上！
　　“星星——”
　　耳边传来清晰的呼唤声，是谁？是谁在唤她？
　　所有报复计划全都暂时取消，迷蒙间看到有人站在远处，四周散发着白色的光芒，耀着她的眼睛。
　　她挣扎地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蹒跚走去……..

　　* * * * * * *

　　ICU病房
　　玻璃窗后，星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睛，苍白渐渐褪去，就像是睡着了般，双颊染上了一层红云。规则的跳动的监视器显示着她此刻平稳的呼吸，有谁会想到就在三个小时前，监视器上的红线还一直是平行的。
　　他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通过那道玻璃墙壁，眼睛中泛着血丝。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自从那块血玉出土以后，整个考古队的气氛都不寻常。特别是廖舞，精神是好事时坏，总是莫名其妙地被那颗玉石吸引着。
　　它像是有魔力般总是攒取着所有人的注意，这不是它本身外表所散发的光华，而是某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神秘气息，莫名地让人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摄取人的心魂，廖舞就是如此。它有着神秘的力量，而他故意在参展文物列表中删去它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主办方还是知道了它的存在。
　　廖舞的死，难道真是天意？还是冥冥中她替代了星星？不管是什么，他知道这份歉意已经永远也抹杀不了了。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星星没有离开，她现在还在呼吸。他没有后悔，就算再一次选择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将星星推开，也许当时他有时间将那块魔石毁去。
　　但他自私。
　　心，早已替他做了选择。

　　“这是怎么回事？”
　　莫群浩赶到后就看到了独坐在长廊尽头的岑娄，目光穿过他看向病房中，心漏跳了一拍。
　　这，怎么说得清楚。
　　岑娄苦笑，“是意外。我也在等展馆方面的解释。”
　　“她没事吧？”莫群浩的眼光游移在星星的脸上，她睡得很安稳，为什么不醒来？
　　“已经没事了，医生刚走。只要醒过来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岑娄没有说究竟，看得出对方同样焦急的眼神，只是略作安慰而已。
　　他对莫群浩并无反感，只是讶异于对方流露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也许莫群浩对星星的留意远早过他把，而那时候自己还拼命于争取那个让人笑话的留学机会，直到郑榆的放弃。
　　郑榆在最后放弃了，她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从得到消息的那天起，他才开始留意这段早就在学校沸扬的爱情故事。也是那刻才开始注意到莫群浩这个人的存在，好笑的是每当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莫群浩有多在意身边的人。
　　又是老生常谈的得到和失去理论，他不屑与此的同时确始终不曾留意莫群浩眼中出现过的光彩。也许他那时更该留心一下，那光彩闪耀着的想必是星星的影子，若是这样，自己会在人群中会更早些看到她。
　　只是，那毕竟是四年以前的旧事了，而如今作为星星的直属上级的他确流露了太对不该有的情绪。
　　“她一向很健康的。”只有活蹦乱跳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就如同刚才听到新闻时无法呼吸的那般。
　　莫群浩喃喃低语着，眼神复杂难懂，恐怕连他自己早已辩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你——”
　　岑娄没有继续说下去。眼角瞟到门口的黑影，是他！
　　舆论发达的社会好处就是这样吧，第一时间的新闻传送下，所有人都到齐了。
　　本间像一团火，此时正燃烧得灼烈。
　　“星星呢？”人未到，声音已经抵达，同样炙热地灼人。在还没有等到任何人回答时，他人已经冲到ICU病房前，眦目欲裂，“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看展览吗？就一些埋在土里的古董也能看成这样！”
　　随即看向身边的岑娄，瞬间怒火转成妒火，“ 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一边眉毛挑高，另一边又打着结。
　　本间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外，然而更意外的是此刻正打开ICU病房门的护士小姐。重症看护室门前突然站了三个那么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此时还一幅要吃人的样子，能不意外吗？
　　“嘘——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 护士小姐一一看过三个人的脸，秀眉粗成了扫把，正要赶人，“这里是ICU，家属不能留夜，探访的话明天请早。”
　　要是她知道前面站着的三个人全都是和家属这两个字沾不上任何边的闲人，脸都不知道会绿成什么样子。
　　不过在场有一个人的脸此刻就已经是绿的了，还没到五分钟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就被扫地出门，脸能不绿吗? 本间臭着张俊脸，看了看莫群浩，又看了看岑娄，眼睛眯成缝隙。却始终怙着不动，其他两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就这样，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可怜的护士僵持着，直到ICU的门重新打开——
　　“你，你们怎么全在这里啊！”
　　星星穿着过大的病号服，站在四个人眼前，奇迹般地让所有人的心停跳了一秒。

　　“你，你怎么出来了。”护士小姐惊跳了起来，像是看到死人复活般张着“o”型嘴，也顾不得眼前的三个大男人，径自搀扶着星星回去ICU, 强行将她按在床上，同时揿下旁边的响铃。

　　而门外的三个人如同大赦般齐齐地围了上来，绕在狭小的床边，又让回头的护士大惊小怪一番。
　　“你们，你们，你们快点出去。这里是I-C-U.”

　　“我怎么会在这里？”星星突然打断护士小姐的抗议，睁着大眼问向教授。她好好的，浑身不痛不痒，只是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睛就在躺在病床上，反倒吓坏了自己。
　　这也是本间和莫群浩想问的问题，三人头一次默契十足地齐刷刷望向岑娄。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大夫的及时出现为他解了围。
　　“病人需要检查，麻烦家属先出去。”
　　“大夫，她究竟什么病？”本间奇怪地问着，住在ICU病房，可她却像刚睡醒的样子。
　　抬眼不冷不淡地睨了对方一眼，终于大夫也一脸奇怪地说着，“病人在三个小时前出现心脏停止状态，持续三分钟。请问病人以前曾出现过类似状况吗？”

　　心脏停止跳动？以前还出现过类似状况？本间惊讶地看向星星，而她也睁大着极其无辜的眼，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的事！我没有心脏病。家里人也没有。上学五十米，八百米考试从来没有过不及格。我很健康！”她抗议，在她眼里这位可怜的大夫脸上已经被挂上了“庸医”的牌子。
　　“以前没有，并不代表将来不会发生。”大夫下着结论。
　　不再去看眼里冒火的星星转而对上另外三人，“谁是病人家属？”

　　没有人回答，只是默契地各自走前一步，算表示了。而在医生眼里看来三个都是。
　　“噢，病人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需要办一下住院手续。”大夫一一扫过三人的行头，看上去不像是付不起医药费的那种，嘴角上挂上职业的笑容。“今天晚上还是在ICU,明天再转入普通房。家属就请先回去吧！”

　　大夫径自作着决定，没有征求病人的意思，根本就当星星是隐形人，招来她不满意地抗议，“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根本没有心脏病。” 非常不满意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病号的高帽。蹙着眉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岑娄阻止。
　　“好了，今天好好休息，医生说的没错。今天下午你的情况很遭，这几天在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我想公司那边的事本间先生和群浩会处理，你不用担心。”岑娄一边说着，一边将床铺调整到舒适的高度，放平枕头让她躺下。
　　“我真的——”
　　她最后挣扎终究消失在对方的温柔眼光中，乖乖地躺下，乖乖地让教授替她拉高棉被，乖乖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发现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隐约泛着笑意，结果嘴角越扯越高，索性拉高棉被遮到鼻子，大眼骨碌碌地跟着岑娄的身影转着，直到看不见为止，因为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本间冷哼着，整张脸凑到了星星的面前，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最后在她的额际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又自然到让人发毛。
　　他的举动无疑让莫群浩吃惊，这不是日本人惯有的礼节。不过倒是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以及刚才在廊上的紧张表情。现在回想从本间上任以来的种种表现，到今天的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
　　本间不是滥情的人，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也不喜欢喝加糖加奶的咖啡，可是每天必定会将那杯星星泡的牛奶甜咖啡喝得一滴不剩。
　　星星喜欢芥兰，喜欢送人耳环，喜欢定意大利餐馆，喜欢吃皮萨，这一切切也是从本间的刻意安排下自己才知道。
　　原来本间一直在留意，也一直在琢摸。
　　这世上唯一放弃追逐的就只有他莫群浩一个傻瓜吧！
　　他苦笑，笑自己浪费了四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