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弓日

6、第五章

　　第五章

　　结果，她在医院一躺就是两个星期。上午打了通电话，在确定自己上三代的亲戚朋友中没有一个有心脏病史后轻松地挂上电话，嘴巴里哼哼着去做全身检查。说实话她精神从来没有那么好过。诶！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一整片的帷幕玻璃透进了午后灿亮的阳光，以白色为主体的复健室里有着复健师的指导声，以及病人咬着牙、硬着头皮训练肌肉的叫苦声，
　　“信不信我可以在5分钟内跑完800米？而且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常现象发生！”说着，星星准备爬上跑步机，可是就在此时——
　　“不行！”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淡淡地阻止了她。
　　岑娄坐在角落的白色小桌旁，一身优雅合身的黑色西装，是整间以白色为基调的复健室里最不协调的部分。难得可以看见教授穿正装的样子，不为别的，是因为今天晚上的订婚仪式。
　　“为什么不行？上次你也在场，莫经理有请我。” 星星不服气地回道，其实她早就想出院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根本就很健康！
　　岑娄就是料到她绝对会借机出院，才会每天抽空前来监督。淡淡地挑起眉，反问道：“那你的请帖呢？”
　　“你有就行了。”
　　星星耍赖地欺身上前，挽住教授的胳臂，在这一个星期中已经学会了没大没小。这也是当然，她已经毕业了，对教授的尊敬是有的，所以在住院以前她总是在教授面前畏首畏尾的，试图挽回自己在学校里的烂表现，但现在不同了，这一个星期的相处中，岑娄俨然不再像是站在讲台上离她遥远的教授，更多地，他是一位朋友，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般的。
　　“教授！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出院！”星星不满意地坐在岑娄身边，算是卯上了。
　　“……”
　　岑娄没有出声，知道星星的执拗脾气，心里又隐隐担心。晚上的订婚仪式应该是件简单的事，可要是星星出席参加，就会变得不简单了。
　　“等下午检查报告出来，能不能出院看医生怎么说。”岑娄轻哼了声，特地提醒她医生的嘱咐。
　　“医生？他们当然愿意你住越长越好……”她在嘴里喃喃自语，神情哀怨至极。
　　“什么？”他故意扬高低沉的嗓音，一双责怪的黑眸眯向她，星星那一口喃喃细语顿时被他的眼神注视下成了语焉不详的呼噜声。
　　“就多一天，再多你就先杀了我！”
　　岑娄闻言莞尔一笑，算是认同了。只要避开今天晚上，其它都好谈。
　　而对星星而言只要能出院，其它都算其次。话说回来，要是自己出院了，还能天天见到教授吗？
　　咳！天下间，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就算有，排队也还轮不打她。
　　看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没有人会空到整天陪她这个假病号来着。
　　哀叹自己的倒霉还不如认命。
　　不知是谁说的？一个人的下午总是特别难熬。

　　披着被子，星星懒懒地窝在窗边的沙发中, 一边啃着没营养的薯片，支着头嗑着同样没营养的漫画，终于老天像是可怜她没有人关心的样子，派遣使者来看望她了——

　　鲜花，水果；
　　这个男人以为他是来祭拜祖先的吗？！星星瞪圆了水亮的黑眸，细细地观察推敲着，并且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来此的目的。
　　“不喜欢吃苹果吗？”本间坐在病床边上，从篮中拿起一颗红得好看的硕圆苹果，笑问着窝在沙发里的星星，顺便没收了她手上的薯片和漫画。
　　她抗议，不过心里小小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对方的霸道不容置疑中。和老板过不去就是给自己找碴，算了吧！大度量地容下，谁说女子难养也？
　　“喜欢呀！”
　　星星耸了耸纤肩，伸手欲接过那枚看上去就可口的浑圆，条件反射地咽下口水。看着本间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刀，就要着手进行她从未看见过的削皮动作。不觉好笑，“不用了，我可以连皮带肉啃的。”
　　闻言，本间挺拔的眉梢一挑，“你知道我不会削皮？”随即想想不可能，这丫头哪会留意别人，顶多不好意思吃他处理过的东西而已。凉凉一笑，灵巧执着刀子的大手扬了一扬， “这样比较卫生。”
　　“算了，我还是吃香蕉吧！不用削了。”
　　没有理会星星的建议，本间依旧不熟练地操着水果刀，额头上冒出小青筋。几乎是瞪着眼前那颗可怜的小苹果的。
　　一旁，星星满脸窃笑地望着本间别扭的操刀姿势，也不再劝阻。只是奇怪本间哪来的空天天准时来看她？
　　墙上钟指着三点。没错，基本上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过来，好像一点也不为那天的情形有任何尴尬的地方，依旧是和蔼可亲的老板。星星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她可就不那么自然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敢正眼看他。
　　她选择沉默，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谁叫她是好人，好人总是看不惯别人受苦的样子，因为本间此时看上去真的很…..很辛苦。
　　“本间先生，不用削了，我还是吃……”星星斜眼瞄向篮子的水果，“香蕉，哦，桃子也可以。”
　　“没事儿，你到底是要吃苹果，还是吃桃子？”他耸肩笑了笑，“不怕我粗手粗脚的，一颗桃子只怕在我的手里会被捏成了桃子泥，到时候你还要因为我的盛情难却，硬着头皮把它吃下去，这样对肠胃也不太好。”
　　本间像似说笑的口气，但在星星听来特不对劲。只要是本间炮制出来的，她能不吃吗？盛情难却不是吗？
　　“那，那还是苹果好了。”
　　星星一脸当真的样子让本间心底觉得好笑，勾着嘴唇，说：“我制造出来的桃子泥，别人想吃还没份呢。”
　　星星心里大翻白眼。真是大言不惭，管你是不是花花公子，可是，这一套对本小姐没用，你快削皮吧！她心里这样想的，可表现在嘴上的又是另外一桩。
　　“今天晚上莫经理的订婚宴，本间先生也会去吗？”
　　“嗯。你呢？” 他记得星星还是莫群浩晚三届的校友，还有那天晚上莫群浩的突然出现……瞳孔突然窄了起来。
　　“我没有请柬。”
　　“你可以出院了吗？”
　　又来了！居然和教授一模一样的话，　“上午医生就已经替我检查过了，我好得很。不介意带我一起去吧?“ 眼珠子翻了翻，殷切地瞅着本间。
　　“我很介意。”他笑道。“怎么没听你说过莫经理在学校的事，你们不是校友吗？”
　　“那个—— 我认识他，他可不一定认识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莫经理的未婚妻和教授以前是同班同学。”
　　是这样？本间冷眯了她一眼，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一个不留神，锐利的刀锋割伤了左手拇指，伤口慢慢地渗出了血滴，教他忍小住咬牙暗咒了声。
　　“我来替你削吧！”
　　星星见状不由分说地从他的手里把苹果与刀子抢过来，细心地削着皮，口里喃念有词道：
　　“办公室的同事今天晚上都去了，要不是我在医院，也肯定会收到帖子。”
　　看着她手里皮被削掉一半的苹果，恰好转移了他对血光的注意力，本间挑眉冷笑道：“这么说，你的那位教授今天晚上也出席？”
　　“嗯。”
　　“那——”本间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最后才说，“好吧！既然办公室的人都到齐了，也不能差你一个。”陡然眯细的黑眸中也渗出了些许奇异，“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啊！？”星星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眸不含任何表情地盯着他。如果，要说她眼中有任何情绪的话，那大概就只有疑惑了。本间，还真是变得太快了。
　　姑且不论他在想什么，不过，她猜想本间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是因为刚才她一语道破了教授和莫经理的渊源，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奇怪的是她并不想去深究，体内好奇的细胞突然莫名其妙的全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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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虹桥的万豪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正巧的是万盛电子的十周年庆也放在了隔壁宴会厅中举行，更不巧地是星星和本间抵达的时候撞上了正在门口接待客人的王町渊，一番招呼后确误了时间。
　　不过，这出订婚仪式注定是个闹剧。因为星星和本间抵达时，人已经散了一半，准新娘不在，连准新郎也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弄错时间了吗？”星星搜索着在座的一些客人，没有找到岑娄的影子。
　　双手插着在西装裤里，本间一派悠闲地斜靠在门上，一幅早料到的表情，眼角尽是戏谀，　　“看不出来吗？仪式取消了。看来是有人后悔了。”或者是想通了。
　　“啊——”怎么会这样？
　　星星赶忙掏出包包中的手机翻着电话簿，谁料被本间更快地上前夺过，“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莫群浩，你想他会开机吗？”
　　本间不由分说地按下关机键，将星星的手机纳入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走吧！我们去吃饭，这个时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越帮越忙的份。
　　“这——”星星有点犹豫地想着，喃喃地开口“落跑新娘？在拍第二集吗？”没想到这么戏剧性，眼里闪着不合逻辑的精光，羡慕的成分更多于担心。而一旁的本间差点气岔过去。
　　“你还真当是在好莱坞啊？”眼神斜睨着星星，发亮的眸子居然有些愠怒，“不会只有新娘才会落跑。”
　　“不要乱猜，你根本不知道，莫经理和郑榆以前在大学里就是一对，感情好得不得了。郑榆还为了莫经理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星星别了本间一眼，在她心里，本间根本就是个老外，怎么会知道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的含义。
　　本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跟我来。”不由分说地，他带她穿过大厅，乘电梯上了顶楼酒吧。
　　晚饭的时间，人不少。本间径直带她到靠窗的角落，这里不是餐厅，可口的东西有限。不过西式小点心倒是做的精致，满满放了半个桌子。虽然没有热气，但五星级厨师烹制出来的美味可不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吃吧。”他帮她倒了热茶。
　　可以感觉到四周好奇的眼光。星星很不自在本间的殷勤。
　　“你还不吃？要我喂吗？”平静的表情，同样平静的语气，说着暧昧十分的话。
　　一大堆的东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一个个塞进嘴里。说实话这里根本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星星可以感到那些虎视眈眈，在一旁窥探的目光，就怪本间一幅凯子的模样，招蜂引蝶本就是他的强项。
　　星星看了他一眼，放低声音，“我想打个电话。”眼光啾着本间的西装袋，丝毫不放过。
　　“我已经关照过护士，说你今天晚上参加朋友的婚礼。”
　　“教授他还不知道。”
　　“护士会告诉他！”
　　星星气结，听得傻眼，“那个，那个，厄——”那个了半天，也没有支吾出更多的，更加体会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想重复，也不要质疑我的决定。”本间一点也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扫了四周一眼，说，“从现在开始，你要习惯周围投来的目光，不必在意，像平时一样就可以了，久了自然会习惯。”
　　说得简单！
　　“不可能的。”星星直觉地皱眉。
　　而本间故意充耳不闻，“明天出院，我会来接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职业发展方向？”他突然转移话题，让星星狐疑了起来，而更让人震惊地还在下面。本间一直看着她，满意她的反应，才说，“我认为你更适合做市场。”
　　星星直望他，恍然了，猛然站起来。
　　“你，开玩笑的吧！”　她当然知道这种职位调动对她未来发展的意义有多大，特别是在这样的大型企业中，这种机会是渴求而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她愣了有三秒。没注意到光自己这样一站，就引起大大的侧目，由得一窘，又讪讪坐回去；
　　反倒本间，一幅没事人般从容笃定。
　　“不开玩笑。你更适合做这个。”
　　星星简直不晓得该生气还是笑自己的幸运。
　　应不应该感动呢？
　　她，真的恍惚了。此刻的选择，也许会关系到她一身的经历。但本间的提议无法不让她不去想。去胡思乱想。
　　对，胡思乱想。
　　突然蹿出的那番莫名其妙念头把她吓死了，流了好多冷汗。真想将这种不该有的想法牢牢地掐住，扼杀在空气中，让它如气泡一样扑灭掉。
　　手忙脚乱地，她又狠不下心，使不出力。
　　外面天气象是也在辉印她此刻的澎湃心情，突然刮起了强风，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不期而遇地在今晚降临，就像本间的气息。
　　还是手忙脚乱地，她差点忘记了座位上的拎包，而本间正为她披上外套，将她轻搂在怀中。

　　如果说是，那这就是一部最蹩脚的泡沫剧，而“巧合”正是所有此类剧情中最不真实但又让人头疼的必要元素。
　　那气泡还在手里，可她没有用力将它抓破。这么心神恍惚，脚步就踉跄，闷哼一声，被人险险拽开，跌进身后的胸膛。
　　“咣当——”两声，被人拽倒的吧椅翻身在她面前。
　　肇事者回过身，莫群浩有形的脸孔喷着浓烈的酒气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星星。”他讶异，倚着吧台，手上拿着一瓶快要喝干的轩尼诗。
　　隔着两步的距离，本间和星星同时闻到了他身上的浓烈。

　　“你怎么在这里？”本间不多话，阴沉的口气张扬着他的存在，而莫群浩此时向他投来的目光似乎显示还没有醉，因为本间明显看到了其中的不满。
　　“你怎么也来了？”
　　莫群浩向前一步，欲拉开星星和本间之间的距离，手还没到，却被本间硬生生地挡开，“你喝醉了，有人还在等你回去向她解释。”本间一本正经地说着，上前架起几乎摇摇坠地莫群浩。
　　莫群浩嗤一声。“解释？的确需要解释。”他每说一句就喝口酒，手上的瓶子已经空了。星星看见他转向吧台又叫了一瓶威士忌，忍不住说：
　　“莫经理，不要再喝了。郑榆她一定在等你”
　　莫群浩反睨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如同纠结的丝麻，像是永远也理不清楚了般。终于，他蹒跚地重新向星星走去，身体摇晃地更加厉害
　　“你怎么出院了，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莫群浩突然踉跄一下，星星下意识地上前扶他，没料他确突然躲开。
　　“我，我这就下去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不要！”
　　莫群浩突然阻止她，使劲抓住星星，很用力，整个陷入她的皮肉里。一旁的本间眼尖地看到星星紧缩的眉头，也挤上去扶住莫群浩，试图将他的手从星星手臂上掰开，让对方吃重靠向他这边。
　　不过，
　　更快地，莫群浩突然松开手，抓起外套甩开本间和星星两人往外走去。
　　“莫经理，你要去那里？”星星错愕一下，反射地追去。
　　莫群浩摇晃地走入电梯，没有理会身后始终跟着的本间和星星，电梯一直落下，直到地下停车场。
　　居然他还要开车！星星倒抽口冷气，按住打开的车门，“莫经理，你不能开车！”回头救助地望向始终跟在一旁的本间。
　　“干麻追来，你，不应该在这里。”此时，莫群浩的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已经没有明确的焦距。他抓开星星的手，想甩开她，还没用上力气，整个人就朝星星扑了下来，而一旁的本间也没有闲着，快速地欺身上前，顶下了所有重量。

　　“见鬼！”本间咒骂着。一手捉住莫群浩的手臂，横过肩膀，一手扶住他的背。幸好他的个头也不输给莫群浩，扛了座泰山在身上，也不见腰有一点下弯的样子。
　　“知道他住哪里吗？”本间低头问向星星，看到她也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恐怕要被打扰了。
　　就这样，本间背着莫群浩，最后开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本间的公寓很大，光是客厅就差不多是星星租借小厅加上卧房的面积。因为大，光是站在那，空当的寒气就足以让人气鸡皮疙瘩。
　　星星也相当不见外，在厨房倒了杯水，
　　“ 莫经理，喝口水。”端着水杯伺候在他唇下，而此时坐在一旁的休息的本间这时却殷勤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杯子，
　　“我来就可以了。去厨房端个垃圾桶过来，我怕他会吐。”本间一边说，一边催促星星，手里也没停下，将水杯凑上。
　　莫群浩喝了水就摊在沙发上，全身是黑。
　　在厨房绕了一圈的星星最后拿着垃圾桶回到莫群浩身边，试着喊他，叫不醒，干脆用推的。
　　没多久莫群浩半睁眼。“星星…..”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正待本间欲上前阻止，还没来得及，莫群浩猛然翻身趴向前，哗啦哗啦地呕吐起来。
　　来不及抽身的星星就这样被吐了一身。
　　幸好本间反应及时，下一刻立即凑上垃圾桶，才没有将整个房间弄得酸气冲天。
　　被吐了一身，星星几乎傻了眼。
　　怎么也想不通，莫群浩这样的人物，可算是社会精英，没想到天之骄子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他喝得那么多，居然还喝到吐。
　　实在是看不懂，他和郑榆之间究竟怎么了？她开始担心了起来，好像事态不似她想象般简单。
　　这晚，本间的公寓一宿没有熄灯。
　　星星的脑里充斥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久久不能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