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凤》无繁子

3、【叁】

　　安子梧一身红色的新郎衣服，拿出一张褶皱老旧有些发黄，却保存的很完整的银票把玩着，若有所思地眼神微烁，不言不语。老管家擦了把头上的汗，颤巍巍地道，“爷，这…已经很晚了。”

　　安子梧淡淡地随意应了一声。老仆人抬眼看看主子，发现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才硬着头皮咬牙说道：“爷，爷您不去…呃…夫人那里，看看么？”

　　他抬眼扫了一眼管家，老仆人立刻变得汗涔涔的，他低下头继续弄着他的银票，缓缓开口道，“不必。”

　　他的夫人，在十岁那年便定下，他这生只会娶她为妻。

　　凤府爱极了红裳的二小姐，凤红鸾。

　　他只记得是个阳光柔和的午后，大约快到年三十了，虽然是冬天却还是让人感到温暖。红色的夹袄裙装，裙角下青青的流苏他这生也不会忘记。

　　那时，一身红裳的女孩急急地跑过，后面一位贵妇人喊着女儿的名字。

　　“红鸾！红鸾——别乱跑啊，快回来！”

　　“娘，我就转一转，马上回来！”

　　女孩在他身边停下，朝着妇人大声喊了两句，招了招手。他在这个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女孩，粉雕玉琢，精致可爱，一双大眼明亮又狡黠，红红的裙角在他身边晃，然后掠过他，像蝶一样飞走了。

　　他垂下眼，又往墙角缩了缩。

　　安家……已经没有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锦衣玉食，享尽疼爱，虽然他才十岁，却熟读经书，出口成章，是家中的天才。

　　而现在？

　　呵，官府这几日因着过年抓人很紧，他还得先保下性命，而肚子现在也是空空如也，难受极了。

　　他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往后靠着墙。

　　他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看到之前离开的小女孩慢慢地走回来。这回远远的，他看的更清楚。红红的喜气的裙，裙上是一只鸾，绣的精致极了，裙角是青青的流苏。路过他的时候，微诧地停了一下，然后转过来对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小女孩温柔的弯下腰笑着问他，“你有名字吗？”

　　“……安子梧。”

　　“子梧？哪个梧？梧桐树的梧吗？”

　　“……嗯。”

　　“子梧，子梧，”女孩歪头念着他的名字，疑惑地问他，“子梧，你的名字一点也不像乞丐的名字呀……”

　　他微垂下眼不说话，只觉得那个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是那样的好听。

　　她笑了，眼睛亮闪闪的，好看极了。

　　“子梧，子梧，我的名字里有个凤呢，凤栖梧桐，我们很有缘吧！我叫凤……”

　　“二小姐！二小姐——”未说出口的名字被一阵呼喊打断，是谁家的家丁在寻人。

　　她回头望了一眼府里，又快快地从衣服里摸出几张银票，塞给他，说道：“子梧，这些钱是借给你的，以后可是还要还的。现在官府里抓人抓的紧，先离开吧。”

　　不待他说话，她就忙忙地起身离开，青青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左右地摆，定格在他脑中成了他一生的风景。

　　才七八岁的女孩，竟是如此的心细。是怕伤了他的自尊，明明把钱硬塞给他，却说是借。

　　他握紧了手中的纸，低低地喃：

　　“凤府，二小姐，红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