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劫》照玉

4、4 楚楚可怜的女人

　　第二日，小荷拿着陆兰芷的刺绣到了洛阳城内最好的布庄云锦庄，那掌柜的细细看了真是赞不绝口，不仅出了十两银子，还叮嘱小荷多那些来，他们都要了。小荷喜滋滋地应了，又买了些适合做春衫的布料和上好的丝线，路过六仁斋的时候有特地去买了陆兰芷喜欢的焦糖酥和杏仁酥，这可是陆兰芷在嫁人之前经常吃的，可现在就很少出门来买了。又去美人堂买了些胭脂水粉和首饰，她想或许小姐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艳丽娇媚、容光焕发，可能姑爷就会慢慢爱上小姐的。

　　待小荷刚到清心苑的门口，却听到了一个讨厌的声音，不禁皱紧了眉头。

　　院子里，陆兰芷正在摆弄花草，手底忙碌，眼神专注，旁边坐着一个黄衣女子，身材娇小，哭得期期艾艾：“姐姐，你说那新来的柳茵茵是在太气人了，现在每天都霸占着沈爷，就那小模样，爷当却宝贝一样供着，天天山珍海味还不够，一罐一罐的药膳养着，一斛一斛的珍珠奉着。可咱们呢，爷都好久没去我那里了，咱们的月银还这么少，这日子都没法过了，爷是不是把怜儿忘了呀，现在都不往我的院里去，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样，呜呜，姐姐，你说我可怎么办呀，那些个管家仆人也欺负我，不把我放在眼里，想当初我刚进沈府的时候，那是多么风光，可如今，真是万分凄凉呀……”呜呜咽咽不止，流不完的眼泪，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陆兰芷正忙着，也无暇顾及她，只偶尔点头应道：“哦”，“这样啊”，“你自己也想开点”……

　　这黄衣女子名叫宋怜儿，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身骨，总是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永远蓄满了泪水，要说像吧，宋怜儿也就只有尖尖的小巴像极了陆兰雪，细瓷一般。她本是一个卖唱的歌女，才十五岁就被沈鸿逸带进了沈府，刚来的时候侍宠而骄，加上年纪小，不通人情，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仅仅三个月就失了宠，或许是沈鸿逸也腻了她的凄凄怨怨，她被抛在了偏远的晓竹苑。这一旦失了宠，所有的报复打压都涌了过来。那些个小姐姑娘排挤她、欺负她，仆人丫鬟无视她，就连她的贴身丫头也都对她冷嘲热讽，日子过得很是凄惨。

　　而陆兰芷呢，虽然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从不故意刁难谁，也不会对别人恶语相向，即使也不被沈鸿逸待见，可她毕竟是沈家的当家主母，是沈鸿逸明媒正娶的夫人，再怎么样也比那些来历不明、身份不清不楚的女子强，所以谁也不会在她这里太过分。在一次陆兰芷偶尔发现宋怜儿被一个丫鬟咒骂的时候随口呵斥了番。那宋怜儿就把陆兰芷当成自己的恩人了，时不时往清心苑跑，有什么委屈、困难，也能向她哭诉个大半天，俨然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

　　陆兰芷本是不愿理会这沈府姑娘小姐的事情的，可是看这宋怜儿着实可怜，又那么痴傻地恋着沈鸿逸，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就由得她去了……

　　可是两人又没有什么话说，毕竟一个是正牌夫人，一个是抢别人丈夫的女人，所以往往就是这个模式，一个忙来忙去，一个哭哭啼啼……宋怜儿每次哭完了，就说声“姐姐，谢谢你，我走了！”可是没过几天又会扑进来掉眼泪。

　　小荷很厌烦她，一个野女人，当初受宠的时候那么得意，对谁都拿着鼻孔看人，现在怎么好意思来这哭诉。一个女子，一个不如意，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真是丢女子的脸。

　　“小荷，你回来啦！”陆兰芷抬头道。“恩！”小荷磨磨蹭蹭地往里走。“小荷，你买这么多东西呀！”宋怜儿看到她手上的大宝小包，眼睛都亮了，“快让我看看都买了什么！”说着上前去接。小荷紧抓着手不放，却看到陆兰芷皱起眉毛，只得放手。

　　宋怜儿将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哇，好漂亮的布料呀，真适合做春衣，这粉蓝的水红的颜色真漂亮，是在云锦楼买的吧，那里的的锦缎最好了，不过价格也贵得紧，但是穿这样的衣服出去，别人肯定羡慕死了，沈爷肯定会多看我几眼的，定比那柳茵茵要讨喜……哎呀，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杏仁酥我最喜欢吃了，还有焦糖酥！”说着眼巴巴地望向陆兰芷，“姐姐，我能吃点吗？”一双大眼水雾迷蒙，楚楚可怜。陆兰芷点了点头，她就毫不客气抓起就往嘴里塞，小荷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圆睁着眼瞪着她。

　　宋怜儿嘴里吃着，又去翻其他的东西，“哇，这金钗真漂亮，还有这珠花做工好精致！戴上去肯定美极了！”说着就往自己头上插，向陆兰芷问道：“姐姐，你看好看么？”似乎就是给她买的一样，一点都不客气。陆兰芷正在给花浇水，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宋怜儿喜笑颜开，又打开脂粉盒，闻了闻，赞道：“好香啊，这胭脂也鲜艳得很……”小荷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片刻之后，桌上的焦糖酥、杏仁酥就剩一小半，宋怜儿搜罗了一匹黄色布料，一个金步摇，一条段带，一盒胭脂，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临走时对陆兰芷千恩万谢，约定了过几日再来看她。

　　小荷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关紧了大门。看着桌上的残物，心疼地叹口气，一边收拾一边说：“小姐，你实在太由着这个宋怜儿了，你做那么些刺绣，费了多少精力，用了多少时间，买点东西就这么轻易地给她霸占去了，还净捡好的拿，那金钗我可挑了好半天，跟老板讲了好久的价才买到的，这人也是在太霸道了，好像我是买给她的一样，还有那匹布，小姐你又少件衣服了，她这么不客气，小姐你也不阻止。”

　　陆兰芷抬首安抚她：“算了算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小荷瘪瘪嘴：“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忍让她，她自个是不是没长脑袋，还是太健忘了。想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对谁都是下巴抬得高高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跑到清心苑来耀武扬威，说什么姑爷从此以后就是她的了，要小姐你识相点，离姑爷远远的，不要纠缠他。更过分的是还威胁小姐说要让姑爷把小姐赶出府。那时小姐懒得理她，一句话不跟她说，气得她直跳脚。更可气的是她竟然哭哭啼啼跑回去，向姑爷告状说小姐欺负她，还引着姑爷来清心苑发了一顿火……”

　　陆兰芷手下一停，当初的确是这么个样子，宋怜儿拉着沈鸿逸过来闹，当时她还年轻气盛，就当场跟沈鸿逸吵了起来，拽着宋怜儿质问她怎么欺负她了，却被沈鸿逸打了一巴掌，打得她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沈鸿逸却抱着吓呆了的宋怜儿离开了。

　　回想起来，生气的确很生气，可都过去了，过去的都是云烟。便劝慰小荷道：“算了，她当初也是受了别人的唆使，后来还跟我道歉呢！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小荷却立刻反驳道：“那是她失宠后，无依无靠了，想讨好小姐才跟小姐道歉的，也不见得有多真诚，她那个人从来都想着自己，哪里会顾忌别人。”陆兰芷无奈笑笑：“算了算了，不要计较这些。”净了手，说道，“你不是买了布料吗，咱们拿进去看看，给咱俩都做几件衫子，小荷你喜欢什么眼色呀？”小荷这才咧嘴笑了，忙拿布料给陆兰芷看：“小姐，我知道你喜欢粉蓝的，特意挑了最漂亮的，你给我就用草绿色的好了……”

　　陆兰芷看了布料，构思了几个时新的款式，就着手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