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劫》照玉

5、双生花

　　这日，刚吃罢午饭，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腰肢款款到了清心苑，后面跟着大帮仆妇丫鬟，好大的排场。走在前面着橙色长裙，五官精致，气质凌厉的叫陈芳旭，一身淡紫，眉目清秀，温和娇柔的叫李含烟。

　　陈芳旭本是一个武师的女儿，因长得有五分像陆兰姿，很早就被沈鸿逸带进了府中，即使在她之后也有小姐姑娘来来去去，她一直也颇为受宠，再加上本身颇有点拳脚功夫，性子刁钻泼辣，动不动就跟别人闹腾，可或许是沈鸿逸腻了别的女子的曲意逢迎，倒喜欢她这泼辣劲，就一直包容她。这陈芳旭在沈鸿逸带人进门的时候开始还闹过，使劲撒泼，后老才发现一点用没有，也就放弃了，现在也就在这个院扑腾下下，那个院折腾下……可毕竟沈鸿逸宠着她，每次来了新的姑娘就对她也有补偿，别的人也不敢轻易惹她，像这次就多给月银，才平息她的怒火……

　　之前，她不怎么来清心苑的，因为耍了闹了也没意思，她再怎么气焰嚣张，大嚷大叫，陆兰芷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她也自讨没趣，就不来了。这次陆兰芷倒十分诧异。

　　她一身橘色长裙，上面缀着精美的金色花纹，发际、脖间、臂腕的首饰都做工精美，价值不菲，旁边的紫衣李含香就相形失色。

　　只不过李含烟温婉可人，恭恭敬敬地向陆兰芷施了个礼：“姐姐好！”反而让人待见些。

　　这李含烟本是城中最大的青楼宝月阁的红牌，弹得一手好琴，舞技更是超群，讨好男人的手段也是让别的女子望尘莫及。和沈鸿逸几日欢好，就跟他进了沈府。或许是自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青楼长大，见的事情多了，李含烟比谁要都聪明通透些，对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温和相待，哪怕是厨房的老妇也是不轻易得罪，在这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个不说她好，沈鸿逸也喜欢她的识大体。后来她发现沈鸿逸对陈芳旭甚是宠溺纵容，就也和陈芳旭走得近，讨好逢迎，久而久之，两人简直形影不离，走到哪都是一起。连沈鸿逸也说她们恰似那双生姐妹花，又似那红白茶花互相映衬。对此，那陈芳旭甚是得意。

　　但陆兰芷却看得出来，这陈芳旭其实是个四肢发达却不长大脑的女子，她一直受宠，再加上李含烟的刻意讨好，越发骄狂，趾高气扬，刁钻刻薄，这李含烟站在她旁边，却衬得后者温柔和善，大方得体，落了个贤良淑德的美名，这谁利谁弊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只有陈芳旭会蒙在鼓里。

　　而且，陆兰芷也瞧得出来，这李含烟并不如外表那般娇柔纯良，城府颇深，笑里藏刀，颇有手腕。陆兰芷知道陈芳旭闹出的很多事都是李含烟在背后嗦弄的，让陈芳旭在前面冲锋陷阵，频频得罪人，她跟在后面，明的是为陈芳旭收拾烂摊子，其实是既跟着得利，又能收买人心，真是名利双收。

　　所以对于这两个人，即使她们三人之间不是这样尴尬的关系，她也一个都不喜欢，平日见了也都避开，不想她们今日却找上门来。

　　“坐吧！”陆兰芷正在做刺绣，见李含烟行礼，便随口淡淡答道，又埋下头继续做事，没有跟两人讲话的打算。

　　两人落了座，陈芳旭翘起腿，头微昂着，神情十分倨傲，打量了下四周，见装饰摆设十分朴素，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而李含烟正襟危坐，面上含笑，十分恭敬，即使陆兰芷不搭话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刺绣，赞道：“姐姐的手真巧，这图样绣得跟真的似的。”陆兰芷仍不作声，专心做着手中的活计。

　　半响后，陈旭芳沉不住气了，“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尖厉：“兰芷姐姐，我说你怎么回事，我们姐妹特地来找你，半天了你却瞧也不瞧我们一眼，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你有什么好绣的呀，绣的再好，能比得上我身上这件袍子漂亮。”说着还转了个身，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到没，我这衣服是从城中最好的衣庄天衣阁买的，上面的花纹可是用金线绣的，足足花了我二两银子。你绣得再好能比得上吗，看你身上的还是去年的老款，都那么旧了，难看死了，怎么还好意思说出来。有这些个闲时间，怎么就不想想如何讨好沈爷，把他的心从柳茵茵那小狐狸精那拉回来，你要多少漂亮衣服沈爷都会买给你……”

　　她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就一阵说，待她说完了，李含烟才站起来，拉着她的袖子劝说道：“旭姐姐，你怎么这么冲动，兰芷姐姐毕竟是我们的姐姐呀，你怎么能把气撒在她头上呢……”转而又对陆兰芷赔礼道歉：“兰芷姐姐，你千万别生气，旭姐姐就是心直口快，她其实也就嘴里说说，没有什么恶意的，烟儿代旭姐姐向姐姐你赔罪了……”

　　一旁的小荷翻了翻白眼，心里说道：“没恶意？没恶意能让于管家抽了别院的月银都拨给她，没恶意能把一个犯了小错的小丫鬟的手都打肿了，没恶意，能把一个不小心冲撞她的小厮赶出了沈府，没恶意能动不动就去找宋怜儿的麻烦……她若是没恶意，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

　　陆兰芷却暗道：“这李含烟果然心思玲珑，可惜却把这歪脑筋动到她这里来了，可恐怕她要失望了。”仍旧默不作声。

　　才坐下的李芳旭又站了起来，拉着李含烟就往外跨步：“含烟，我们走，甭理她了，我就说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女人能有什么能耐，看现在半天了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现在咱姐妹在沈爷面前的分量可比她重多了，找她有屁用，咱们还是自个想办法吧。”

　　“原来是有求于我！”陆兰芷暗道，仍不动声色。

　　李含烟轻轻挣开自己的衣袖，对李芳旭说道：“旭姐姐，这事恐怕还只有兰芷姐姐才做得到，毕竟姐姐是沈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岂是你我二人能比得上的。我们还是请教下姐姐看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陈芳旭听了这话颇有点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比不上这个女人了，你倒说说这整个府里地位最稳的是谁，一直受宠的是谁，沈爷最爱给谁买金银首饰，你倒是说呀，是我还是这个女人……”

　　李含烟忌惮她的威势，被逼得步步后退：“旭姐姐，你回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方旭仍旧步步紧逼：“你说呀，你倒是说呀，是我还是她……”李含烟无法，期期艾艾地叫着：“旭姐姐……”简直要哭出来了。

　　陆兰芷被这两人弄得心烦，怕她们真在这闹起来，这真要影响她刺绣了，只想赶紧打发了走人。便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直说，别再这绕弯子了。”

　　“你终于肯说话了是不是！？”陈芳旭双手插腰对着陆兰芷道,“把我们当笑话是不是，你说说究竟咱俩谁更受沈爷宠爱。”李含烟却安抚她坐下，端了手边的茶碗给她，她这才闭上了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李含烟转而十分忧心地对陆兰芷说：“实不瞒姐姐，我们这次特地是为了柳茵茵而来的。姐姐，你不知道，这次自从柳茵茵来了沈府，沈爷就一个月没有去过别的院里了，这可是之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只怕这回沈爷会是来真的，那样，咱们姐妹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听下人说，那个柳茵茵独占性强得很，有人亲眼见他对沈爷说：如果沈爷想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就必须得把别的女人都赶出沈府……这万一，沈爷真的宠爱她。说不准真把咱们姐妹赶出去。我和旭姐姐想了几日，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求姐姐，希望姐姐能想个完全的法子……”

　　“原来是找我为这事的！”陆兰芷在心底冷笑，“怎么有了事都来找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夫人。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她能抓得住沈鸿逸的心，就容不得这些个小姐姑娘进门了。再说了，这些个事又跟她何关，若不是因为这世情风俗，她早已和沈鸿逸断绝夫妻关系，回去陆家了。这些个受宠不受宠，赶不赶出家门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就说道：“这事情，我也无可奈何，沈鸿逸也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你们来找我，倒不如去找沈鸿逸或者直接去求刘音译更来得有用。”

　　“我早说了，她不行的。含烟，咱们还是走吧！”李芳旭拖着她往外走。李含烟却扭身对陆兰芷说道：“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我看得出来沈爷是对你有情的，你就想想办法帮帮咱们姐妹吧……”

　　两人走后，陆兰芷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有情？！”不禁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慢慢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