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笠』Big Bang》唱*

12、10

　　天气凉得很快，皮肤明显感到的气温下降仿佛是对时间流逝的一种证明，日子流水似的匆匆而过，身边多出一个人的美好生活把黄濑滋润出了一身的懒惰因子，入了冬以后，如果晚上不在俱乐部值班，待在家里早晨能睡到天大亮，笠松每次一嫌弃他，他还得瑟起来赖床。后来笠松就懒得理他，早晨把饭做好，一份，等黄濑起来了对着已经收拾好的碗盘一肚子委屈，乖乖早起几天跟在围着围裙下厨的笠松后面转悠来转悠去，帮不上什么忙尽添乱了，但好歹早起的表现让他能蹭上笠松备的饭。

　　笠松也不是什么家庭煮夫，也就是随便打点一下早餐，厨艺是有空则网上下个菜谱进修一下，没空就继续保持现状，进展无比缓慢。两人的中晚饭要么出去吃要么订外卖，典型的两个男人的凑合日子。但即便这样，黄濑一天最期待的一顿还是早上笠松亲手烹调的餐点。

　　冬天的被窝终究是个魔性的存在，黄濑偶尔还是会有死也不想从床上爬起来的几天，睁眼知道自己又落不着早饭了，随波逐流地躺在床上一边哀叹一边观赏笠松一身松垮家居服踢踏着拖鞋走动的样子，于是更加像个晒太阳的大猫一样心满意足。

　　“笠松桑总——是闲不下来啊——”黄濑团在被子里，拖着懒洋洋的长调。

　　“我有很多事要做。你能这么悠闲才让人比较佩服吧。”

　　“生活哪，不就是需要享受嘛，笠松桑也把节奏放慢一点吧，早晨这么冷，不如钻进这里来暖一暖——”黄濑振一振棉被，向门口脸上一团黑气的恋人不知死活地抛起飞眼。

　　笠松抱着胸，两边一看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过去，皱成川字的眉毛跳了跳，瞪着他沉默几秒后把头一转，放弃跟他废话，走了。临转头那凛然的一眼反而勾得黄濑来了精神，总算是掀了被子下床打算去开始今天份的恋人拥抱体验。

　　这时候手机却震了一震，他停下赤脚走过去拿起它打开新邮件。

　　「回电。」

　　发信人来自赤司征十郎。

　　//

　　跟笠松打过招呼后，黄濑回了自己另一个住处。空旷的大房子里冷冷清清，他自己许久不住，之前还住在那里的时候也从不邀人来访，于是那里一直都缺乏些人气。只有这个环境最方便他做事。

　　他在这里拿出另一枚私人手机，拨通赤司征十郎同样保密性很高的另一个号码。

　　“这里是「赤」。”

　　“小赤司？”黄濑出声，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总有些忐忑。

　　不需要客套，赤司直接开始对话，“听说你换了个地方住，凉太？”

　　黄濑含糊地应了，反正瞒不过对方，赤司总有很多种办法能“听说”的。

　　“那么工作还方便么？”

　　“嗯……比以前做得少了，还有一些在小心地做。”

　　赤司笑了一声，“真的很‘小心’么？”

　　黄濑觉得这问话哪里有些奇怪，他没回答。

　　“虽然对你们已经放手不管了，不过离开以后的你们，每个人现在都很有趣，尤其是你，凉太。”

　　“我……不太明白。”

　　隔着听筒，赤司都能想象此刻黄濑脸上僵硬和害怕听到什么东西的表情。

　　“你和一个男人同居。

　　“笠松幸男，是个接线员？在你做掩护的俱乐部里认识你，到现在有多久了，嗯……半年。

　　“你对他的突然出现，就从来没有过什么想法？”

　　今吉翔一试探他的时候黄濑心中只是被轻微地一蛰，但同样的事被赤司说出来，尽管只是轻描淡写，他也觉得如坠冰窟般在一瞬间疯狂地恐惧，因为赤司征十郎从来不说没有原因没有把握的话。

　　但那感觉像是转瞬即停的海啸，海浪落下来后他重新找到力量——他心底的，来自于笠松的力量。

　　“我曾经查过他了，不是两道上的人。所以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在没头没脑地乱来，我有过准备。”黄濑镇定地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轻握起。

　　赤司放下笔，异色瞳中溢上些怜悯的笑意，“有时我对你们的感情游戏，确实有不少地方不能理解。”

　　他想了一想，挑了个他觉得非常典型的荒唐又可笑的例子，“听你刚才的说法，你确信他是个毫无威胁的普通人？”

　　“我确信。……他连枪都不会用，很僵硬。”黄濑像是要支持一下自己的观点般地补上后面一句。

　　“那么姑且认为你是对的，他是个普通人。你认为他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普通的……黄濑却忽然停住。

　　“你在一个平凡的好市民身边，心安理得地继续着你不能见光的交易，对自己在做的事，你有考虑过么？”

　　赤司气定神闲，像是削水果一样把事实上的那层表皮剥去。

　　奇迹世代的洗白是由他开始酝酿，但是并不是大刀阔斧地与□□撇清关系，他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果断抽身，什么时候又需要一些小小的代价，然而他曾经的几位同僚，在解散后走的方向，无论是收手还是继续，他看在眼里，有时会摇头一笑。

　　“作为恋人，你没有为了你的同居人而罢手，但作为情报贩子，你对一个日夜在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丝一毫防备，告诉我，凉太，你在想什么？”

　　赤司的语气没有一点逼迫的成分，却让黄濑几乎说不出话。

　　“我原本不想干预你们自己的选择，只有你这边我不能不做点提醒，路只能选一条，还有一半的正确机会。两条一起走，一定会粉身碎骨。”

　　黄濑沉默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会考虑，怎样慢慢抽身……”

　　“是么？”赤司不置可否，“不如打个赌吧。”

　　“你认真考虑，到底相不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你就罢手；不相信，就从现在开始，好好防备。别成为我们当中第一个白白牺牲的废物。”

　　“顺便一提，”赤司走到窗边，隔着一层结着薄霜的玻璃鸟瞰窗外被加了朦胧滤镜的世界，“我的意见是第二种。你认为呢。”

　　//

　　笠松一打开门，黄濑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整个人十分灰暗地走进来。

　　“怎么了，这张脸。”

　　黄濑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完全没藏住么？没有办法啊，在笠松桑面前，自己就像是个把什么都坦白给他的小孩子。

　　他坐上沙发，抬头从下向上看着笠松，之后说，“肚子饿了……”

　　可怜状的黄濑凉太总是能得到笠松额外的安抚。他扒着笠松做的盖浇饭，赤司的那些话在心底轮番转着。

　　他不敢想象，每天提防着笠松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看到他皱着的眉头，要去想他是不是在筹划什么；看到他在家里出来进去，要去想他是不是在找自己的什么把柄；看到他对自己笑，要去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涵义；不能把这里当作家，甚至不能放心睡着，怕梦话里说漏什么让笠松听见……

　　开什么玩笑，以后他还有好长的日子要和笠松桑一直在一起，这样的生活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黄濑又立刻反应过来这当中的悖论——如果他不相信笠松，那根本就没有必要和他延续长久的关系。但他潜意识中，根本没有考虑过结束他们的关系。

　　笠松在旁打量着默默吃饭的黄濑，那副食之无味神思游离的表情很容易看出来他心中有事，但笠松并不是会直接问他在想什么的人。

　　况且还有别的重要的事。

　　“天气预报说过明天会有雨夹雪。”

　　笠松开口，黄濑眨眨眼等他的下文。

　　“神奈川几乎见不到雪，你想不想看？”

　　黄濑琢磨了一下，觉得笠松一定是自己很想看雪，而这么问是在邀请他没跑了。他刚想答应，突然想起来那天的计划，话头便是一个大转弯：“……我明天在俱乐部有额外的工作，也许会结束得晚一些，笠松桑不介意的话……”

　　他偏过头去，看见笠松也望着他，脸上没有什么不爽的表情，或者说是太没有表情了。

　　“没关系，等你结束后给我电话。”

　　黄濑点点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