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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日子转瞬如水。

      自那日后阿七便每日跟在白子言的身后学习术法,端茶递水,一口一个师父熟稔的让白子言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
      他可是记得当初她的那股蛮横模样,眼睛里的火苗跃动的异常晶亮,像只凶猛的小兽。如今小兽变成温润的徒弟伺候来伺候去的,他自然得意的要命。
      “胳膊往右下拐,拿剑的手法看准点。”
      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虽然他已辟谷多年。

      “知道了。”
      阿七应了声,眼神顺着剑身望去,眼神里满是坚韧。
      初雪已经开始融化,金黄的阳光斑斑驳驳的洒在她的眼睫上,手中的剑也在折射下发出银色的暗芒,额角的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湿润的脚下。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阿七的双腿微微的打颤。

      白子言眼睛微眯的不动神色。
      自她大病初愈后,身子骨明显比以前虚弱了不少。

      他不说话阿七便一动不能动的保持这个姿势。

      阿七努力不把注意力放在肩上臂上还有脚上,全身的重力逼迫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白子言依旧没有开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手指还摩挲着腰间的葫芦,仿佛那里面有极好的东西不能让人窥视。

      “这么点时间就熬不住了?”

      他把玩着杯盏。

      阿七摇摇头。

      白子言不语,点点头。

      天边的红日像滚滚的火炉渐渐升到半空,难得碰见这样的好天气,要是在王府,怕是这时候她已经端起凳子坐在璃苑外懒洋洋的晒太阳。
      阿七抿抿唇。

      沉默像是无声戛止的寂静,蔓延在所有可以看得见的地方。
      心口的地方钝钝的疼,因为得到过,突然被抛弃不在乎,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瘦削的身影投在地面上被洒落下来的阳光拉的修长。

      飞檐瓦石上,站立两名男子,黑靴踏瓦,屹立不动。其中一位锦袍飘玦,长龙攀爪长啸,云锦长带束腰而过。
      一看便知身份矜贵。

      眉宇俊秀,面容冷凝。
      银色面具遮住了男子另一边脸庞。

      “王爷还想这样看多久?”
      白止水收回目光,唇色抿的极淡。

      “上人以为多久?”
      夏楚枫不答反问,唇角勾起。

      “粗鄙野人,王爷不必如此称呼。”侧身,目光与他相对“已经抛弃了的人,王爷不该有此执念。”

      “这个丫头在本王身边伺候有些时日,一时离开还不甚习惯。”
      并不是因为割舍不下,只是因为不习惯。

      “只是不习惯才来找她,有没有想过在习惯的时候她在承受怎样的罪孽。”

      夏楚枫手指一怔。
      银色面具遮挡住了他的神情。

      “若不是师弟拼尽全力甚至不惜耗费自身灵气,这丫头怕是还没出暗狱就已经咽了气。”

      他的眼神幽深黯亮。

      阿七似乎快要坚持不住,双腿颤抖的厉害,却是依然咬着唇坚持着。
      那样小小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好像攻进了他的心里。
      那身影被洒下的阳光拉的很长。

      他的眼神蓦然变得冰冷锋利。
      转过眼神,不再看那个身影。

      “那又如何?”

      好一个那又如何。
      天际隐隐划过锋利的白线,冷风吹来,衣袍鼓动。
      束起的发垂在腰际随风飞舞。

      “王爷果真如传言所说这般不近人情。”清瘦的手腕微微活动了关节,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逆着光浅浅淡淡看的不甚清晰“如今佳人已寻,曾经虽然伺候人做的一塌糊涂却险些因为自以为是带自己脱离苦海的恩人丢了性命的丫头又算的了什么?”

      有些拗口。
      可语气如同拂面的冷风寒彻入骨。

      有一段时间的沉寂。

      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远远的望着,阿七似是得到了白子言的默许放下手中的银剑,拿起石几上的茶壶往他的杯盏里添了些茶水。
      晶莹透明的茶水从半空弯出弧度,出奇的漂亮。
      那张小脸上洋溢着红扑扑讨好的笑容。

      她在讨好什么?
      讨好白子言教她术法好去找那个阿淙?

      于是,就连脸色也冷了。

      “本王倒是不曾见过上人对任何人这样上心过,看来这个小丫头挺讨喜。”

      “璞玉细琢方知其妙。”白止水眼神飘向天际,面上带笑“因缘巧合,若错为离。”

      “上人在提醒本王?”

      “不敢。”

      夏楚枫冷笑,眸中慵懒“可惜本王善武,不明上人口中所谓佛偈,本王只信人定胜天。”

      “神佛皆有明,王爷何定胜天。”
      他的手腕背在身后,袖口鼓起冷风。

      “那便遇神弑神,遇佛弑佛。”
      黑衣锦袍,乌发束冠。
      他的目光清远,隐隐噬骨的冷厉绵延破碎在黑色的眼瞳里,唇角抿成僵硬的直线。

      “王爷好胆识,不虚战神之名,止水自愧不如。”

      “上人之智堪若卧龙,修道自可飞仙,何屈在此。”
      守着白子言和那个丫头。

      白止水笑而不语“佛曰,未到机缘不可说。”

      “本王也不甚感兴趣。”

      “既然如此,王爷请回吧。”

      瘦削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白子言悠闲的喝着茶水转过身冲这边眨了眨眼睛。
      这边的动静从夏楚枫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

      白止水笑意幽远。

      “上人这是赶本王走?”
      他的眼瞳倏然暗的幽深。

      “未曾远迎王爷前来,何有驱赶之理。”

      白子言在远处远远的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白止水说的这番话恨不得立马扑到他的身前给他一个拥抱,师兄道行果然够深,若是换作他,定然是难以取胜夏楚枫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现在看到夏楚枫吃瘪,他心里那个舒坦啊,总算给他乖徒儿出了口恶气。

      惬意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却发现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

      “师弟的日子过的倒是比在谷中舒坦。”

      略带揶揄的声音顿时让他睁开眼睛。
      慌乱中差点被口中未咽下去的茶水呛到。

      “师……师兄??!”

      抬头看远处的飞檐,哪里还有夏楚枫的影子。

      “他……他就那样走了?!”

      他还以为两人还有一场恶战对峙。
      战场上的修罗王,师傅眼中的好徒儿,他眼里跟和尚无异的师兄,要是两人真的打起来,那真是一场好戏啊。

      “不然?”黑袍拂过,石几上的另一只杯盏被灌上茶水“听师弟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

      “哪里,哪里?”白子言立马坐直了身体,冲他狗腿的笑着“我这不是担心师兄嘛,那个夏楚枫也是修道的,阴森诡异的暗狱都是他的地方,我这不是担心师兄会吃亏吗?”

      暗狱……

      闻言,欲拿杯盏的手指顿了顿。

      白子言颇为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你是说…暗狱是睿王的地方?”

      白子言点头。
      那天他趁着夏楚枫不在王府的机会去找阿七,没想到正巧碰上了王府那个守门的老头对阿七下了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一路尾随至暗狱,直到亲眼见到守门的老头将阿七送给了一个面容狰狞不堪的女子。
      只是他一直未出手,潜在暗处,也正是因此才意外得知许多事情,包括——
      那个阴狠毒辣的女子竟然是五年前被夏楚枫一剑刺死在成武门下的沈流冰。

      思绪猛然惊顿。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相对而视。

      “魂元?!”

      那日沈流冰被夏楚枫一掌击的魂飞魄散,可当时大意竟忘记她的魂元未陨。
      魂元未陨,其魄未散。

      “凰星未陨,西出惊煞。”白子言喃喃的念着,方才轻佻的模样尽数消失“那日师兄说的可是这话?”

      凰星未陨,西出惊煞。
      沈流冰其魄未散。
      两件连在一起……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冷凝。

      “看来,确实如我们所想。”

      白子言抬头看他。

      “那日答应你的事怕是不能守信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如今阿七必须回到睿王府。”

      “让她回去做什么?去送死吗?!”
      那个丑丫头笨的什么都不会,怎么斗的过沈流冰那个死了几次的女人!

      “子言……”
      他的反应太过反常激烈。
      让他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语回答。

      “要是因为师傅口中那个所谓的劫数而让阿七涉险,那么就算真正修道成仙又如何?踏上九霄高殿,登上白玉软阶,仙袍冠冕,是以让一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用性命换来得到的,又有什么意义?!”

      “子言,你逾越了。”
      他淡淡的看着他。
      眸里多了一些未曾出现过的黯涌。
      “命理终须有,避不开逃不掉,你与阿七的师徒情份只能到这里。”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他涩着声音问道,手边的杯盏还有刚刚阿七砌上的茶水,心口堵的厉害。

      白止水摇头。

      “给我几天时间,那个丫头一直求着我教她御云飞行,原本是打算过段时日教她,现如今便提前教她罢。也不枉她喊了我这么多天的师傅。”

      “御云飞行不是一朝一夕——”

      “这是我最后的心意。”
      他打断他。

      短短时辰内,所有的事情好似重新翻牌洗过,让人措手不及。

      白子言苦笑。
      “那丫头要是知道可以回睿王府怕是高兴的连我这个师傅也不愿理了吧。”

      好歹也有了一段时日的师徒情。
      突然就分开,心底还真是有点不舒服。

      “日后你们还是可以见面。”

      “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手指碰到腰间系着的葫芦,拔掉木塞,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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