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轻敛旧红城》島嶼雲煙

5、第五章

　　天亮好赶路，因为能看见路；天黑也好赶路，因为没人看得见我们。这大概就是慕陵绝的思维，所以我们现在穿行在漆黑的夜里，我是无所谓，只要吃饱了什么都能干，况且还可以看这么漂亮的星星。
　　“你把头抬着做什么？”
　　“看星星。”
　　慕陵绝现在的态度又变得和早上一样，冷冷淡淡的，不过也没有那么生硬了，我觉得他不想认要带我去青城这句话，但我以后会小小的提醒他的，现在不着急。
　　我想起绍厌的专长就是夜观星象，然后推测明日有雨否。后面一句是我的个人诽谤，绍厌眼睛看不见之前最喜欢的确实是仰着头看漫天细碎的星光，当时我尚年幼，并不懂得他的风情，只是那时候他的眼里都是让人沉溺的光亮，而之后我们在夜里赶路时他连头都不曾抬过。
　　我能让他再看到星星吗？我希望慕陵绝是个守信的人，他对我一瞬间的温柔让我知道这个凶神也不是不好说话的。
　　一下子撞上了，不是树，是慕陵绝的背。
　　他的背一点都不宽，甚至有些削瘦，我诧异，难道王爷府伙食不好？
　　“怎么……”
　　“别出声。”
　　我乖乖闭嘴，一些模糊的声音就在长久的寂静中越发清晰起来，慕陵绝猛地转过来身拉着我跳上了一旁的树上，我还没站稳，就看到诡异的一幕。
　　原本精谧的路上一下子窜出很多黑衣人，个个轻功了得，嗖嗖嗖的就飞过去了，借着月色我在树上欣赏了一场连绵不绝的表演。慕陵绝明显没我这么闲适，他眯着眼，脸上是凝重的表情。
　　看慕陵绝紧张真的是件很爽的事，不可一世的脸上居然会出现危机感，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了。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就是要杀慕陵绝，并且放了缺德火的那一帮人，加上还有黯销魂……
　　可惜不出几秒，慕陵绝的脸上又挂起笑容，那堆黑衣人走远后他笑出声：“哈，有意思，这种地沟老鼠出了洞，那背后指使的会是谁呢。既然要跟我慕陵绝过不去，是已经准备好后事了吧。”话到后面已经是浓浓的杀意，配着那副表情，啧啧，好妖异的感觉。
　　我哆嗦了一下，差点掉下去，慕陵绝伸手就抓住了我，我正想道声谢，他突然把我打了个横抱，在我愣得嘴巴可以包下一个鸡蛋时，施展了他出神入化的轻功，很久周围的景物就迅速往后消散了。
　　这发展好快啊，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他当初那样使着脾气来一句，别碰我！不过我倒是真好奇，之前明明那么讨厌和我接触，怎么现在拉着抱着这么顺手了？白吃豆腐！不过我当然不会问他，不然这位爷肯定会冷笑一声把我丢下去。
　　慕陵绝是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赶路了，他就这么抱着我一直飞啊飞的，迷迷糊糊地我就睡着了。天亮时，就看到了一座小城的轮廓。
　　慕陵绝停下来时，我激动地从他怀里跳出来，因为我看到这座城门上挂着的匾：颐阳城。
　　颐阳城啊，我一直是管它叫“吃城”的，早就从那些江湖人嘴里听了很多次了，是京城周围的几座城镇里最为繁华的。别人说的是，赏景上常良吃喝到颐阳。
　　我最爱的，是像个白痴一样吃吃喝喝。几乎是一踏入颐阳城的土地，我肚子就开始兴奋了。
　　我的绍厌咧，早叫你别嫌远带我来看看，你非不听，除了那些兔子你可是带我吃了十多年的糟糠啊。这颐阳，满大街都是人啊，满大街都是嘴里没闲着的人啊，这是在搞宴会吗？
　　我垂涎地看着那些摊上摆着的色相极嘉的食物，慕陵绝拉了我一下，说：“走了。”
　　我赶紧表明心迹：“我饿。”
　　他皱了皱眉，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勾着嘴角说：“你的食量确实惊人，只是，肉都长哪去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从小到大一天是不止吃三顿的，饿了就吃饿了就吃，却好像真的没有胖起来。我一直是有吃的就行，也并未多注意这些事。
　　“再过一会儿就到京城了，回王府，随你怎么吃。”他开始诱惑我，语气又是不容拒绝。
　　进了京城我就不信短时间还有机会出来，更何况放弃这一堆美食我还是人吗？所以我眯着眼对慕陵绝笑，“小王爷，您还有事忙是吧，您忙您的，忙完了来接我好不好。”看他这么急着赶路，我就不信只是因为想家里的小老婆了，大人物嘛，有他拖不得的事，总不会和我在这里拉拉扯扯吧。
　　慕陵绝的气息一下子就不对劲了，我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全吃回肚子，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在心里默默地跟颐阳道了别，正准备叫他走的时候，他突然捂着胸口退开，离我远远的，扔了一小袋东西过来，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说：“老实待在城里等我，你要是跑了我就把灵芝拿去喂狗！”
　　然后就没影了，他老是这样怪怪的，莫非真的是有什么病？不过把灵芝喂狗这种暴珍天物的事情我相信他真的做得出来。打开那个白色的荷包一看，好多钱。我顿时觉得，我爱上慕陵绝了。
　　后来我随便一问，才知道颐阳每天都是这样的，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外来商贩，武林中人，都能在这看到，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而且这里，也并非只有饮食出众。
　　我是一路吃着走的，都是些好看好吃的小玩意，等到腿酸了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应该找个地方吃顿正经的了。
　　云梦楼，很好听的名字，掌柜的肯定是个大美人。我这么寻思着，走了进去，其实也是实在走不动了找个最近的吃饱了再说。虽然从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里面很热闹啊，我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发现这里面都是些我看不懂的菜名，小二哥挺积极，早早就搭了块布站在我面前。
　　浮生一梦，醉卧黄梁，湘坛微醺……这些，都是什么啊。那小二见我对着菜名露出惊讶的模样，颇有些自豪地说：“这些菜名都是我们掌柜的想的，很有创意吧。”
　　这掌柜的好无聊，我咧嘴对小二笑了笑，索性不看菜名，直接往后面的价钱看过去，什么贵点什么。
　　小二笑眯眯地走开后，我才看到一直被他挡住的那人。
　　坐在柜台里，撑着下巴悠闲地打着算盘，神态优雅，内敛不凡，这样的人不像是普通的客栈掌柜。可惜，不是我想象的大美人，眉清目秀的少年，可能比我要小一点。
　　这么小就能开客栈不愁吃的啊，我羡慕地盯着他看，他似乎有察觉一样抬起头来对我笑了一下，超和善，比慕陵绝好接近一百倍。
　　一个伙计过去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一改先前悠哉的神态，手指飞快地拨动算盘，一手拿着笔在纸上记下数目，整个过程做得滴水不露。
　　好厉害，我屁颠屁颠地过去，等他算完了之后对他说：“可不可以收我做徒弟。”
　　他愣了愣，笑得有些无奈，“客官，不可以。“
　　“为什么？”
　　“我们也许能做朋友。”他真的挺喜欢笑的啊，而且笑起来好好看，不过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慕陵绝那分量有些可怕的荷包吗？
　　他一点也不似少年般轻浮，反而内在比我沉稳得多。“可能这就是眼缘吧，我叫顾时然。”
　　什么缘不重要，我本想拜顾时然为师，然后我在颐阳就算有了个白吃白喝的据点，随便和他学学打算盘，以后多个混饭吃的手艺。做朋友的话，应该也差不多吧。
　　于是我欣然点头，“我叫绍青城。”
　　顾时然正准备说什么，外面突然一下吵闹起来，有人在喊：“这不是慕王爷的亲卫吗？”
　　我探头看出去，好像是一队卫兵。慕陵绝做事真的是雷厉风行啊，我午饭还没得吃呢，才刚认识一个人，他就杀过来了。
　　我回过头看到顾时然表情有些不对劲，然后慕陵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绍青城，出来。”
　　顾时然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抱歉地冲他笑了笑，赶紧小跑出去报道，不然等会就是慕陵绝进来提着我出去了。哎，再见了，我的刚友。
　　跑到门边的时候我回头冲他笑：“以后我来你这混吃混喝好吗？”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