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浅蓝》桃花＊酒

8、第二章 初遇

　　“这怎么回事？”肖白一面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边的几个破鸡蛋，一边皱了皱眉。他抬起头看了看桌边的丁云秀一眼，眼里的迷惑又瞬间被不安取代，“妈，家里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白，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忽然回来了？”丁云秀站起身，走过去帮忙接下儿子肩上的书包，语气虽是询问的，可脸上，又分明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眉目间还仿佛带着丝庆幸。庆幸？是，丁云秀是有些庆幸，还好刚才卢红吃了肖家顺那一巴掌，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腿就跑回家去了，虽然，她跑得有点奇怪，但总算是走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了，要不然，被儿子回来撞见这一幕，依这孩子倔强自傲的脾气，一定会拿扁担把两人赶出去，而且，连叔叔婶婶这门亲戚干脆不认了也是有可能的。
　　“妈，月底了！我放月假啊，您忘了？”肖白说着，眼睛仍在地面和桌上来回扫视，“怎么家里像是刚遭人打劫了？”
　　“哎呀！我真的忘了！”丁云秀忽然一拍脑门，答非所问地避开肖白的问题，“我正要去医院陪你爸呢！都不记得你今天要回来。”
　　“妈——！”肖白不高兴地打断丁云秀的话，“我问您家里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丁云秀一怔，眼神终于黯淡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她叹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没发生什么事，本来想给你爸煮几个鸡蛋带过去，结果不小心给摔破了，过来想喝杯水，又不小心把茶杯给打翻了，唉！小白，你说妈妈是不是已经老了？怎么这么没用呢？”丁云秀边说边垂下头去，眼圈微红，声音竟也有些哽咽了。
　　不明所以的肖白听到丁云秀这么哀怨地一说，想也没想就信了，看到妈妈那副“自责”的样子，他甚至怪起自己刚才不该刨根问底。“妈！您不老！您自己都说了是不小心嘛，别这样！”肖白走过去，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却又发现，原来，想要哄一个人是这么难的，小时候，自己和姐姐哭闹的时候，妈妈都是怎么哄的？他忽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小白，我去医院了！这两天，你自己一个人家行吗？”肖白正呆着，丁云秀又已站起了身，他将肖白的书包放到一边，将地上几件衣服捡起来，拍拍干净重新塞回包里，然后转过身，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好不容易放两天假回来一次，妈妈都不能给你做点好吃的。等你爸病好了，妈补给你！”
　　“妈——！”肖白跟着站起来，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特轻柔，“我没关系，爸爸的病要紧！这段时间真辛苦您了！您就在医院安心照顾爸爸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呵呵！小白，你几时也会用这种口气跟妈妈说话了？”丁云秀忽然笑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不屑于说肉麻话的儿子，忽然觉得他长大了，一时间，心里竟又是喜又是忧。
　　肖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然后又拉过丁云秀的胳膊摇晃道：“妈，我陪你去医院吧？”
　　“你不是刚回来吗？再说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要是跟我去了，晚上恐怕就回不来了。”丁云秀说着，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冬日的傍晚，人鸟归巢，这个时候的乡村，显得特别的寥落，特别是这样没有太阳的天气，那阴沉沉的天空就像是支着的一顶灰不溜秋的蚊帐，北风在这蚊帐里不停地来回穿梭和呜咽着，似要将它掀得塌下来一般。
　　“那我就不回来了，我回学校去，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守着这么间空荡荡的房子。”肖白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四下扫了扫屋里屋外，适才回家来的兴奋感，现在已荡然无存了。
　　“也好！”丁云秀叹口气，将手里的包挎上肩，“那锁门吧！”肖白点点头，又看了这个他从回来到现在连坐都还没坐一下的家一眼，咬咬唇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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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包让我来拿！”
　　“小白，这阵子在学校还好吧？”
　　“好，就是想爸跟您！”
　　“呵呵，姐姐这段时间有没有去学校看过你？
　　“有啊，妈，姐姐在姨妈家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表姐脾气又坏，老是凶她。”
　　“瞎说！不要说表姐坏话！”
　　“本来就是嘛，……”
　　“在学校有没有听话？”
　　“还当我是小学生呢您？”
　　“你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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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村外走，离村的身影越来越远。北风依然在叫嚣，天色渐黑，沉静的乡野外，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这所孤零零的房子，注视着这个冷清寥落的村庄。
　　※ ※ ※ ※ ※ ※
　　一踏进报社大门，肖蓝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带着明显抓揉痕迹复试通知单，呼口气自语道：“那天因为你，我连围巾都丢了，今天，该不会又叫我失望吧！”她半自嘲半无奈地笑了笑，接着抬起了头。
　　这是一家小报社，名字叫《荆报》，规模不大，报纸的销量也不高，肖蓝知道，不过她不介意，她目前只是迫切需要一份工作而已。办公室里面人不多，肖蓝进去的时候，人人都在埋头工作，没人看她。松了口气，正要往里面走，却不知道社长办公室在哪里。
　　一个背着相机的男子从她身边勿勿走过，她慌忙拉住了他，“请问，社长办公室在哪里？”
　　“社长办公室？”他抬起头将肖蓝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来面试的？”
　　“嗯！”肖蓝点头，咬了咬唇。
　　“噢，你往里走，到最后面往右拐，是一条过道，走进去你就可以看到了，第一个门，上面有写字的。”他一边说，一边迈开脚步急急往外走。
　　“谢谢！”肖蓝冲着他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喊了一句。
　　“不用！对了，你应聘什么职位？”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她。
　　这是一张看起来极温和的面孔，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不是很帅，个子也不高，不过他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两个弯弯的月牙儿，给人感觉很亲切，也很温暖。
　　肖蓝看着他，脸微微红了红，听见他问自己，便垂下头去，小声回答一句，“排版员。”
　　“喔！排版员啊？”他笑着点点头，“面试这个职位压力不会大，社长也很好说话的，不用紧张，去吧！”他说完，朝肖蓝摆摆手，便转身离去了。
　　第一次在面试前被人安抚，肖蓝觉得特别的感激和温暖，尤其那还是一个陌生人。
　　想着他刚才的那个微笑和眼神，肖蓝忽然觉得——似乎有点小小的心动。
　　没来由的，对这份工作的期待感，更加强烈了。
　　“肖蓝！加油！”她笑着对自己说，暗暗握了握拳，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找到信心了。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小时。社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很亲切很和蔼的样子。见到肖蓝进来，先向他作了番自我介绍，告诉她自己叫马和，正如那个男子所说，马和的确是个很好说话人。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就开始测试肖蓝的打字速度和版面设计能力。肖蓝读书时是学美术的，主修平面设计，版式设计自然不在话下，打字也是经常的事，于是轻轻松松就过关了。
　　“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面试完后，马和一边收拾刚才给肖蓝测试的稿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就行了吗？我合格了？”乍然听到这个结果，肖蓝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月以来，没有哪一次面试是没有经历重重阻碍的，那些面试她的人一看她的简历就首先不自觉的对她的能力暗暗打了折扣，总是拿一些稀奇古怪的难题来考她，就算勉强过关了，他们也总拿一句“回家等消息”来打发她，哪有像今天这么顺利的？
　　“怎么？有问题？”马和含笑地望着她。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肖蓝飞快地回答着，这份惊喜太大了，心脏突然“砰砰砰”地跳得好快，像擂鼓一样，她差点就想不顾形象地拍手蹦起来，努力定下心神，摸摸胸口，才又吞吞口水开口头问道：“可是，我想问一下那个——”看了马和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了唇角，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马和仍是笑，他将背往后一仰，整个身子就靠到了后面的沙发椅背上，一双老而不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脸单纯一身朴素的小姑娘，“待遇问题是吗？”
　　肖蓝看着马和，轻轻点了点头，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对于这份从天而降的喜悦，她还有些易碎的不真实感，生怕这份喜悦一不小心就溜了，所以她只能慢慢地试探着，她不敢问太多。面前的马和正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她，她不知道接下来，马和将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唯有惶然而又紧张地扭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不响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