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落舟人

3、居然是这样

　　“你好啊，安青阑同学。我叫秦玉容。”我伸出手，面前这个人似乎迟疑了一下。
　　“哈，秦钰确实是我的本名。我的戏名就叫玉容。”我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那是，我遇见他的第一次。真的，是个吸引人的上天的宠儿。从那双眉目，似而能看到的，是一种天生的优雅。非常之美。
　　我叫秦玉容。这是师父起的名字。唱戏的，都有个雅名，要不然台上正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台底下叫好来一声俗名——王二狗子！那哪儿成？
　　师父是个严厉的人，三岁初入门下，师父已是知天命之年。如今十年光阴流转，古稀之年，我和最后几个生丑已然是师父最后的闭门弟子。
　　想当年，乾隆年四大徽班进京，由此红遍了整个北平，尤其是那同治十三绝，各个哪个不是身负绝学？那都是打出来的！师父常常念叨。师父也是个角儿。只是时过境迁了，再大的戏都应班师回营，教几个弟子，好让祖师爷案前香火不断。
　　如今不比当年，各家的孩子都是独苗，早些年还好说，到后来直接练得好好的楞是叫爹妈给扯回家去。这些孩子……吃不得这苦！
　　是啊，身边的师兄们一个个都要么年少成名伺机投奔美帝主义，要么碌碌无名干脆另寻出路。人心是会变的，正如这世道。我是师父门下，最年幼的弟子。
　　还有一个，仅次于我的，长我三岁。其余的少说也得差着两轮。故，他是我年幼的岁月，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玩伴。
　　一个真正的，如兄长般的人。
　　我来学戏，纯粹是无奈。一岁时父母离异，父亲移居国外，母亲麻将牌九，除了每月汇到母亲账头的几万，我几乎都不知道还有父亲这号人物。后来，疯魔了的母亲开始吸毒。那源源不断的冰冷的纸钞源源不断地掉进了这个黑色的无底洞。母亲送进了戒毒所。而我，被亲戚转手托给了师父。当然一同转手的，还有从母亲注射器的针孔仅剩下来的二万。
　　他不一样。彻头彻尾的不一样。他学戏，纯粹是因为梨园世家的背景，从曾祖父那辈便断下来的戏骨，他的父亲为了完过世的他的祖父的心愿，他也从五岁开始唱念做打。他的家境很好，母亲是检察院院长，父亲在国外做生意，两个人都是那么地顾家，那么地深爱着彼此和彼此的孩子。
　　在闪耀的光芒下成长的他，我唯有仰望。
　　他比我早学一年，本应称呼师哥。我从未叫过。因为不敢，不敢直视着那双单纯宁静的眼眸。他收获的爱，是我一生都望尘莫及的。
　　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以唱戏作为契机的，一段命运的开始。
　　“允哲哥，我的脸花了！”
　　“自己补……乖，我有事。”
　　“……”
　　“好了好了，知道了，爱妃，孤帮你啊。我的祖宗，姑奶奶，祖奶奶，您别哭！算我拜托您的。悠着点哭……这一说还来劲了……”
　　嗯，十年的年少光阴，匆匆走过，我很感谢命运，为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哥哥——此生此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