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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往事 ...

  •   第三章
      前尘往事
      “孩子,你母后,她,她可好?”等众人退下后,鄯罗王终于按捺不住,急急问道。“母后很好,舅舅不必为她担心呵。”君戈笑着回答。
      “那她,她,她,快乐吗?”这雄风凛凛的王爷忽然一改眉间的睥睨之色,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竟有些微的颤抖。
      “这……” 君戈眼前闪现出华衣彩服的高贵夫人,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淡定自若,冷静从容,她快乐吗?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舅舅一问,他倒不由地回想起来。母亲虽专宠后宫,父皇对她千依百顺,予取予求,无所不允。但她脸上,好象从来都没有过温暖灿烂的笑容吧?母亲绝代风华,只是她从来都峨眉轻颦,不展笑颜,就连父皇也深引以为憾,每每感叹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呢。
      如今,舅舅这样一问,他才从心底猛地一醒,难道,难道母亲她这些年来都是不快乐的吗?他不由地轻轻一叹:“她,她,她很少会笑呢……”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鄯罗王身形微微一晃,心下酸楚,喃喃道:“很少笑…很少笑…当年,她可是我们鄯罗国最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啊,夜晚的草原上,每天微风吹来的时候,她的笑声银铃一般随风轻送千里,不知迷倒了多少鄯罗男儿呢…好妹子…好妹子…”说到最后,声音暗哑,心内疼痛难忍,泪水竟夺眶而出。
      眼前恍惚又出现那张娇俏清丽的面容,带着一点害羞,一点调皮,美目流波,巧笑嫣然。她在草原上纵马奔驰,笑声向四方散开:“哥哥,哥哥,来追我啊,来追我啊!”可如今,如今,她很少笑了,很少笑了,是呵,叫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呢?离了自己最爱的家乡,离了自己最爱的亲人,再不能在最爱的草原上翩然起舞,再不能在最爱的草原上纵马驰骋。失去了自由,背负着那样深重的仇恨和使命,如同一只金丝鸟被锁在深宫,叫她如何,如何还能奔放地开怀大笑?哪里,哪里还会有发自真心的欢颜?
      於菟心如刀绞,当年,当年,是他亲手将最爱的妹子送给了大殷王朝,是他亲手抹去了妹子纯真绚烂的笑颜,这么多年,她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啊?每个夜晚,他凝望着天边的星星,想着千里之外的妹子在那深深冷宫里,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赖,没有一个人可以依持,就会心疼得无法自己!虽然他亲手抹杀了妹子的笑颜,可是他从此又何曾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光?他内心的痛苦自责又何曾让他有片刻的安宁?这些年他转战南北,马不停鞍,又何尝不是为了避免自己内心的刻骨伤痛?
      “舅舅,你怎么了?”见到这雄姿风发的大王突然失态至此,君戈上前关切地问道。想他定是思念母后,才悲伤难忍,看来母后让他出使鄯罗,还真是正确的呢。看舅舅对母亲如此关切,两人必定情深意厚,那此行应该能不辱使命。
      “对了,舅舅,母后有密信托我交付于你,你先来看看。” 君戈看他悲伤难抑,突然想到母亲有信,从怀中取出轻轻送上。密信里里外外全用漆油封得牢牢实实,看来就连君戈也未能一见。
      鄯罗王颤着手接过信,轻轻用手摩挲着,仿佛又抚摸着遥远的岁月里颉阙光洁嫩滑的肌肤。良久,他拆开信,触目即是秀丽挺拔的字迹:於菟兄长亲启。小时候,父王不让颉阙习武,却只命她修习文艺,所以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是写得一手好字,常常取笑於菟写的字粗潦疏浅,更曾经手把手地教他习字,今日想来,竟全都成了伤心的回忆。
      於菟兄长:
      见信如晤!
      西冷山黯然一别,于今整整二十载。人生百年,岁月风霜,日侵夜蚀,已过其半。梦断魂消,再不忍顾!
      中原富丽,锦衣玉食,珠环玳绕,胜昔日数倍。然月冷星沉,终夜难寐,寸心耿耿,尽是草原风光,君之容颜。奈何关山阻隔,乡音难传,相思欲寄无门。唯夜夜对月长吟,身居大殷朝阳深宫,神驰塞外苍茫大地……
      闻兄金戈铁马,驰骋纵横,平定十八种族部落,草原渐趋安定一统。想兄雄姿英发,顾盼睥睨,允称英雄。妹每一思及,神往钦慕,切齿痛恨瓴晟贼子横刀夺爱,使妹不能终日相守,伴君策马天下。
      然二十年舍身伺敌,用心良苦,总算不辱使命,得到军机密图,大军驻营何地,种种机关位置,怎攻怎守,一一详尽。业已查明翔月当年苦心制成的灵遥翎已然失踪,确实不在瓴晟手中。原翔月之子风云有莫公远之子莫扬扶持,倒也是个劲敌,今莫扬擅自出海,已然丧命。兄当无可顾忌,挥师南下。
      送君戈至兄身边,怕的是两国刀兵一起,子搅入其中,无端受害。此兄之至亲骨肉,颜容性情,俱与兄如出一辙,想兄不用我谆谆叮嘱,自当善待此子!他志在天下,他日兄得大殷,或可让他继承治理,此也是父王多年前的设计安排,如今一步一步,都已如父王所料。父王深谋远虑,我们难望项背,大功已成,当可快慰父王于九泉!
      然去乡飘零,孤身事敌,二十年夜夜碧海青天,此身此心,却再难复从前!宫内此时灯火尚煌煌闪耀,窗外夜雨却倾落如刀,忆君之音容笑貌,泪眼迷离,已如隔世!
      盼君得此地图,挥刀破敌,得此天下!城破之日,手刃贼子,报此深恨,或能再见!然此身已误,纵相见,纵相见,又能如何?妹已残花败柳,但求能眼见兄一统天下,此愿已足……
      褚尽墨枯,难述所怀。纸短情长,又何能诉妹二十年相思苦楚之万一?就此打住,千言万语,不复再言,唯望兄善自珍重!
      颉阙字
      元武年冬
      鄯罗王握紧了书信密图,想着妹子二十年不知经过多少屈辱委屈,而她信中最后几句,意即自己打下大殷,亦自惭形秽,无望复合,不由心中悲苦茫然,怔怔而立。
      “舅舅,母后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君戈见他看了信,神情依旧恍惚不定,沉吟不语,忍不住上前问道。“舅舅…”鄯罗王眼神迷离地向他转过头来,“孩子,你不该叫我舅舅,我是你的父王啊,你是我亲生的孩子啊……”“啊!”君戈如遭雷击,“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舅舅,你疯了不成?”
      “孩子,你来,听我说,”鄯罗王牵着他的手坐到床边,“我和你的母亲,不是亲生的兄妹,这个秘密只有我,你母亲,还有我父王,就是你爷爷知道。其实这也是你爷爷处心极虑安排的,你母亲尚在襁褓之中,就已为我父王收养,对外则称这是他在外面的女人所生。我和你母亲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颉阙从小便展露了她充分的美丽和聪慧,整个部落的人都很喜爱她。父王却不让她习武,特地从中土请来一个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她是我们鄯罗的百灵鸟,每次族中有盛会之时,她都会献歌献艺。她慢慢长大,越来越美,歌声舞蹈也越来越迷人,那个时候,整个鄯罗族的男儿都为她一舞,为她一曲而痴迷沉醉。我们两人自小感情深厚,一起放马牧羊,同行同止。那个时候,她天天在我耳边轻唱,在我身旁起舞,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
      於菟不禁露出温柔的神色,这一生中,也许只有那段时光,才是真正幸福快乐的吧。“那个时候,我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等渐渐长大,别的朋友都开始寻找自己的爱人,可我,除了她,却容不下任何一个人。我苦恼不已,于是那段时间,我拼命向父王要求出征,希望在征战杀戮中冲淡自己的感情。所以每次打仗我都不顾性命,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勇武过人,可有谁知道,我不过是在逃避一段不可能的感情。可是每次带伤回来,她含悲忍泪给我精心护理,我的意志在那一刹那又全都崩毁了。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好几年,我们鄯罗部族渐渐开始强大,那时中原大乱,群雄逐鹿,父王雄心勃勃,竟也带兵翻过西冷山,进入中原。本来一路攻杀,所向无敌,父王只当天下垂手可得。却不料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物,这两个人就是瓴晟和翔月,据说他们出自世家,因为时局动荡,幼遭巨变,被瑶琳仙圣收入门下,不但武艺高超,且还会神秘莫测的术法。他们登高一呼,很快组织了队伍联合起来对抗我们外族。他们两人精通兵法,翔月还能呼云唤雨,装神弄鬼,那些人又齐心合力,弟兄们虽然勇猛,毕竟是凡俗之躯,哪里能抵抗得了术法的攻击,死伤惨重,一退再退……”
      说到这里,从前的那些恶战又重现眼前,全身禁不住冷冷颤抖。“瓴晟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强大,我们节节败退,终于被打出中原,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的时候,我们有十万精兵,而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二万多点人了。瓴晟他们趁胜追赶,欲图侵占草原,父王愤恨悲痛,无颜对族中诸人。乃约翔月对决,相约如果父王得胜,他们退出草原,如果他们得胜,父王就此退出草原,拱手相让。那一日,他们对决之时,我们全族中人都在旁边围观,他们大战了几百回合,那翔月倒也遵守诺言,未曾施行术法。但即便如此,父王还是渐渐不支,当最后一刀划波无痕攻来,眼看父王已经无法抵挡,就要损命刀下之时,颉阙突然冲了出去,挡在父王身前,昂仰着她那张美丽无双的脸说道‘你杀了我吧,我愿代父王一死’,那时我们全族的人全都惊呼起来,没想到最后的生死关头,颉阙居然有这样的勇气。翔月在那刹那也是一怔,可就是这一怔的功夫,不会武功的颉阙突然从身上拔出一把小小的绿剑箭一般地刺进了她的小腹。场面立时大乱,瓴晟手下的战将们冲上前来,救走了翔月。父王仰天大笑,得意之极,事后他告诉我,他从鬼谷道尊处求来这柄“惩道”灵器,是专门用来克制翔月这样的修道之人的。任凭她有再大的灵力,也解不了惩道之伤。果不其然,翔月竟然真的不治而亡,我只以为从此苦难可以解脱,却不知道这才是噩梦的真正开始。那一日,父王把我和颉阙叫到他跟前,说道‘瓴晟痛失爱侣,势必恼恨交加,以我们目前实力,已不堪再战,为保我们族中子民,唯有牺牲我的性命,以平其愤。’我们听罢大惊,痛哭不允,他说‘孩子,我把族人害到如此地步,慨而就死容易,倒是你们忍辱偷生的才叫艰难呢。於菟孩儿从小骁勇善战,复兴我们一族,就交给你了。而颉阙,唉,颉阙,’那个时候,父王看向颉阙的眼神竟有几分怜惜和不忍,‘实话告诉你们吧,瓴晟已经派人来过,说要退兵可以,要颉阙带着我的项上人头跟他回中原。’我和颉阙当时全都惊惶失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颉阙的相貌跟翔月十分相似,当日翔月和父王的最后一战,也是看到颉阙和她如出一辙的面容才惊在当场,令颉阙一击成功。瓴晟失了翔月,竟要以颉阙相代。父王又说‘其实,颉阙乃是当年我爱将之女,与沽卢族一战,他们夫妇为护我而死,我感他们恩义,收你为女,怕别人不服,称你是我所出。这些年你们两人情深意笃,我也看在眼里,原本想得天下以后,重复你身份,让你们配婚,如你们所愿。如今看来,非但你们婚姻之事化为泡影,就是颉阙的身分也要成为永久的秘密,不得泄露呢。只是……只是你们相爱一场,既将分开,这两日,这两日,你们就好好恩爱恩爱吧。’我和颉阙都难以接受,言道拼却一死,也要护着父王,死不投敌。最后父王勃然大怒,说‘你们忍心全族人跟着我们遇难吗,你们忍心为了一己私情,遭灭族之祸吗?牺牲我们三人之身,得全族修养恢复之生机,难道还不值得吗?’我和颉阙无言以对,接下来几天,我们度过了这一生中最快乐最甜蜜却也是最痛苦最伤感的时光……后来,我们才明白父王的打算,原来他是想让颉阙怀着我的孩子跟瓴晟回去大殷,等到孩子长成,鄯罗恢复元气,到时里应外合,一举得此天下,报此深恨。父王所谋,当真可谓深远。”他长叹了口气,“没过几天,瓴晟又派人来催,父王率全族人迎于阵前,当众自刎。我送颉阙一直至西冷山,他们大军乃返,签下盟约,今生不再相犯。这就是我们鄯罗国最耻辱的西冷之盟。我们死了一位大王,献上一位公主,才保得这片土地。其他种族部落纷纷不齿我们所为,然而我们以他们两人换来了这么多族人的性命,换来了这片土地的容身之权,换来了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到底还是值得的啊。父王的果断决厉,当真非常人所及啊!”说到这里,他缓了一缓,看向君戈:“孩子,父王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你如今,可相信了吧?”
      “不,不,不,” 君戈大声说,“不,不可能,你在骗我,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孩子,你还不相信么?你看看,你母亲的书信在此,她总不可能骗你吧?她送来军机密图,让我挥师南下,怕两国纷争一起,你卷入其中,所以才送你到我身边。孩子,你放心,在父王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你,我将尽一生最大的能力来保护你。”於菟边说边把手中的信递过去。
      君戈颤抖着手接过来,匆匆看了一遍,面色惨然大变,他生性刚烈,蓦然逢此大变,一时怎能接受这样的耻辱,猛地跳起来,把信往鄯罗王身上一扔,转身就往金帐外跑去。
      鄯罗王急呼:“孩子,回来!”跟着往外跑去。
      忽然一股冷冷的疾风从身后飞速袭来,攻向鄯罗王背心,鄯罗王身经百战,反应极为敏捷,侧身一拧,谁知那人忽然变招,在鄯罗王闪向一边的时候突然剑尖一挑,转向他手中的密信。鄯罗王这一闪,右手边空门大露,眼看剑尖就已挑到密信,鄯罗王忽然前扑,原本挑向密信的剑一下剌进他的手臂。那人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竟以血肉之躯来护密信,他这一剑,原是算好了进退方位,志在一举夺信。
      就是这一怔,外面的武士已冲了进来,大呼:“有剌客,快来保护大王!”郗炜当先冲入,手中峨嵋刺左右分袭而至,其余武士也纷纷攻上,大好机会一纵已逝,那人若是还要夺信,只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那人目光一瞄,心里已有算计,他长剑后撤,嘶哑着声音说:“你们大王中了我的毒剑,非我独门解药不可解,识相的快快让路。”
      那些武士一看大王果然受伤,不由大慌,全都看向郗炜,郗炜也是面色大变,沉声道:“生擒!”只是这一缓的功夫,那人已飞身后退,手中长剑快如鬼魅,指哪打哪,顷刻间已有十数人受伤。只听他长啸而起,剑往上指,冲天飞出,在金帐顶围住的武士因为听了生擒的话,手中兵器都不敢往要害攻去。团团重围中,那人左冲右突,剑落之处,必有人血溅迸飞。然而这乃是鄯罗金帐,鄯罗王几乎倾全国之力在此守卫,十二金帐武士其名非虚,团团围攻之下,他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却还不能冲出重围。
      这人双目变幻,已知缠斗下去情况要越来越糟,剑走偏锋,人却忽然笔直往面前的人冲去,那武士一惊,手中剑一抖,已刺进他左肩,他左手轻带,已按到那个武士胸前,那武士连挣扎也没有就倒到了地上。旁边众人齐齐攻上,他已经从缺口处冲了出去。
      郗炜大喝一声:“不能走了此人,追!”要知若非有生擒之令,此人纵有通天之能,也难突围而出。他此时使出绝技“梯云千里纵”,如飞般疾驰而去。郗炜等人如何肯舍,紧随其后,如影随形地跟了来。若在平日,这些人追不多久,就会被他甩下,可是他拼却最后受那一剑方才冲出,受伤已重,此刻纵然全力飞奔,却也难甩脱众人。
      就这样行了数里,他身上的血滴滴答答沿路洒落,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已难支撑,身后众人却仍呼啸着追随而来。他抬眼望去,西冷山已遥遥在望,不由心头一热:纵使死在这里,也要埋骨在自己的土地,绝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倒在异乡。这样一想,振作精神,继续往前奔去。
      忽听身后郗炜的声音:“前面就是西冷山,万万不能让他逃出鄯罗,不然其祸无穷。弟兄们招呼他!”他话音一落,只听身后籁籁有声,暗器前迭后接,层出不穷,破空而来。那人心中一凛,提气长纵,袍袖挥舞,将好多暗器反弹回去,然还是有几件打在他身上。他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心知这样下去万无幸理,心下一狠,终于使出了“两伤大法”。
      只见他身形蓦地一长,眼眸红欲滴血,其状如狂,出手却比先前还要迅捷勇猛,转眼间已刺倒数人。郗炜大惊道:“两伤大法,他是莫扬,是大殷的金玳将军,兄弟们退后,他这大法极是伤身,支持不了多久。我们只须缠住他,他就跑不了。”
      “两伤大法”乃是昔日莫公远的独门武功,而莫公远早逝,那此法自是由其子莫扬所使,所以虽传言莫扬已命丧海上,郗炜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可郗炜说得容易,莫扬出手如风,瞬间已逼退了那些武士,可是他一时之间虽然功力大增,要尽毙众人却也不能,听得郗炜识得此功,知他若果然如此,时间一长自己必然支撑不住,心念一转,转身往西冷山狂奔而去。
      众人在后紧追不舍,开始的时候确实被他甩开一退距离,然而他越奔越觉得脚步开始沉重,要知“两伤大法”虽然在片刻间武艺大增,却难以持久,且受伤更重,若不好好休息调理,几有生命不保之忧。他提紧一口气,想着无论如何,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终于奔到西冷山上,然身后众人,也已经越逼越近。
      他四顾左右,只见白雪皑皑,千里杳无人迹,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白雪之上,红得分外夺目。微微咳嗽了一声,血如泉涌而出,他黯然长叹,知道自己已无力再战。风云曾说要派人随行接应,自己怕打草惊蛇,没有答应。本来只想暗中打探消息,不露行踪,应该没有大碍。可是在金帐之外听得大殷军机密图已入敌手,他统领三军,自然知道此图事关重大,图入敌手,只怕大殷的半壁天下已入其囊中。因此甘冒奇险,舍命夺图,却仍功亏一匮。如今虽然得知这个天大的秘密,却无法告知风云,自己两人的苦心设谋终究成空。
      烽烟一起,军中机密皆为敌所知,风云,风云将以何对敌呢?然自己血已流尽,纵再忧心如焚,也已无力相助。他转过身体,身后是蜂涌扑上的一众武士,他望向身下的皑皑雪山,想不到竟命丧于此,自己一生壮志未酬,红颜知已从此要望断天涯,实是不甘之极。然众武士已围逼而上。
      他纵身一跃,人已从千丈绝顶跳下,想起从前坠崖一刻缓缓飞来的红绫,想起璃烟如春烟轻笼,绝美无瑕的颜容,刹时如万箭穿心:璃烟,我此生负你,先行而去,魂魄必将归来,伴你幽独!
      众人眼见他从千仞绝顶跳下,都不禁失声惊呼,看山谷中白芒芒无穷无底,云锁雾绕,这样绝然而下,万无幸理。鄯罗国中最敬勇猛之士,他们见莫扬一人一剑,敢挑金帐,突重围,面对强敌,不甘被擒受辱,毅然自尽。都不由心生敬意,对着千丈悬崖,唏嘘感慨了一番,方才黯黯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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