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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莽苍草原行 ...

  •   第二章
      莽苍草原行

      翠珩殿中,满室的烛光映不红风云惨白的脸色,他愈发的苍白消瘦了。然而此刻,瘦弱的他却咆哮着:“三个月来出了无数重兵有的出海、有的沿海搜寻,竟没有一丁半点的消息,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若不能寻到莫扬,你们都不要活着回来见我!”
      “殿下,我们确实寻遍了,弟兄们可都是尽心尽力的,谁不想找回将军啊。”唐霖委屈地争辩说。红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俯下身轻言细语地对风云说:“殿下,将军定能平安回来,你要保重身体,不然将军回来了看你这个身体,又要伤心了。”
      风云无力的摇了摇了头,三个月来,他派了无数重兵高手遍出寻找,都没有消息。这三个月,把他仅存的侥幸一点一点的耗尽,心中的信念已经几乎绝望,他几乎不能想象没有莫扬,他还怎么走下去?儿时的岁月一遍遍的在他记忆里重现…
      大行宫中,众王子嬉笑玩闹,身体孱弱的他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君戈却不放过他,猛冲过来把他手里的书扔到池溏去:“书,书,你就知道看书,书有什么用,我母后说了,马上方能得天下,你这个没用的书呆子!”众王子都佩服勇猛健壮的君戈,纷纷附和。
      受辱的风云气得全身颤抖,却无力反抗,陪伴的莫扬却挺身而出:“你就仗着蛮力,我们家风云殿下是治天下的人,你一介武夫,只是替我家殿下打天下的人,你懂什么?”莫扬此言惹了重怒,君戈和众人一拥而上,莫扬奋勇反抗,无奈他们人多势众,他的身影渐渐倒在地上,被众人压住,仍倔强的大叫:“你们是武夫,还是不讲规矩的武夫,你们永远都比不上我家殿下……”
      风云急得大哭大叫,后来还是老师赶来才喝住了君戈他们,莫扬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风云看到止不住抱着他哭,他却没事一样的说:“风云,你放心,我一定要好好练功夫,一定要全部打败他们,你好好读你的书,我会保护你的!”
      就为了这句话,为了保护风云不被人欺辱,年幼的莫扬没日没夜的练功。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君戈尚武,却仍在十八岁那年的殿试上输给了莫扬,莫扬大败朝中十三金吾,被大行皇帝瓴晟封为金玳将军,并将宫中禁军与城外三军交与莫扬,从此手握重权,成为大殷最年轻英武的大将军。
      册封那日,莫扬意气风发,私下里对风云说:“从此以后,再无人可以欺负得了你,我将带领三军,荡涤四海之内不臣之民,扫平战乱,给你一个清平明净的王朝,让你治理!”言犹在耳,他神采飞扬的颜容还在眼前,如今人却已不知何处,甚或是魂也不知何处?风云想到这里,不觉心痛如绞,莫扬呵,你可知,如果没有你,这江山对我有何用?我苦苦学来治国安邦之理又何处施展?
      红绡看着殿下痛苦的面容,心疼不己,却不知如何劝解,只能将药端近,风云不耐烦的挥袖:“不吃不吃,哪里还有心情咽得下这个!”两人正推搡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清朗的声音:“又不听话,不吃药身体哪能好呢?”
      “叮铛”红绡手里的药碗一颤,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没有人去注意,他们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窗口。那里,黑衣的少年将军倚窗而立,面上似笑非笑,眼中却光芒四射。红袍少年的双眸在瞬间被点亮,他如释重负,整个人到此刻才放松了下来,吁了口气,才缓缓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快死的,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完呢,”语音未了,眼中的笑意已经慢慢深了起来,渐渐弥漫开来,染红了他苍白的双颊,竟美艳得不可方物。
      红绡蓦然见到殿下这样的神色容光,一时不由呆住,心摇意弛,恍惚难定。却听到莫扬笑嘻嘻地对她们说:“红绡,翠映,我去了这么久,想我了没有?有没有帮我好好照顾风云?”“当然啦,当然啦,”翠映激动得一迭连声说,“我们不知道有多想念你,有多担心你,尤其是殿下,已经好几日不肯进食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再不回来……”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已转成哽咽。
      “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好了,不要难过了,象我这样的人又哪里那么容易死得了,你们啊,是白替我担心。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活着回来的,我哪里舍得离开你们啊!”莫扬爽朗地笑起来。
      风云听得他这样的话,也笑了:“ 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风云,我走了这些日子,你的身体还好吗?”这时莫扬已坐到床边,关切地问。“我还好,倒是你,让我担心得不知如何才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暗暗潜伏而返?”风云已经渐渐恢复正常,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莫扬便将如何遇到海啸,如何死里逃生,如何流落孤岛,细细说与他听了,只是略去被神秘人所俘,及和璃烟成亲一段。风云是他最亲近的兄弟,本来并无相瞒之理,奈何他临行之时,曾郑重答应璃烟,绝不对任何人提及此间之事。因此他只说被困孤岛,无法回转,后来自己编成小木筏,从海上漂流而归。接着马上问道:“我回来的路上,看到百姓又由边境逃难而来,一路悲苦哀啼,惨不忍睹。出了什么事?”
      风云看他风霜满面,可以想象一路漂流而回的千辛万苦,却一句也未提及,转口就问难民之事,不由心疼地道:“你先去休息休息,别的事现在先别管,待明日再谈好了。”莫扬洒然一笑,“我的身体,你只管放心,事情不弄清楚,我根本无心睡眠,快说来听听,我走了这么久,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风云长叹一声:“你出去了这么久,边境鄯罗国屡生事端,寻衅挑战,朝中无人,主战主和的莫衷一是,父皇不想开战,和颉阙夫人商量让君戈出使鄯罗,试图平息干戈,两国再续友好。”“什么,出使鄯罗?”莫扬愤然起身,“鄯罗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一味求和,他们倒真以为我们朝中无人,步步进逼了。我愿请战,带我十万军马,攻克鄯罗,让他们俯首称臣,从此再难做乱!”
      风云双颊生红,低头沉呤道:“颉阙夫人就是怕大军军权旁落,才不想开战,由你领兵,他们如何放心得下?倘若由君戈带兵,朝中元老又怕他不能一心抗敌,对贼人留情。颉阙夫人请旨让君戈说和,这一招可是高得很啊。”
      莫扬略一思索,也即明白过来:“是啊,君戈倘若未能劝和,回来必羞怒交加,愤而请战,皇上于情于理不能不允。若是劝和成功,在皇上与众臣面前,这份功劳可无人能比,只怕到时,又有人要请求另立太子了。”
      “是啊,我身为太子,寸功未建,这些年由于身体虚弱,朝中之事,也少有料理,颉阙夫人的一帮人早就思谋而动了。若不是夫皇对母后情深意重,再加上母后旧臣悉心辅佐,我怕是早已被废了。这两年你风头大劲,深得父皇赏识,颉阙夫人可真是又嫉又恨,对我们,可真是除之而后快呢。”风云神色黯然。
      “依你说来,我们倒是无计可施,等着他们算计吗?”莫扬见他神色,不以为然道。
      “我猜君戈此行出使,目的不会只那么单纯,也许,也许其中另有别情也未可知。”“你这是何意?”风云轻缓地说:“颉阙夫人乃鄯罗国公主,嫁入我大殷二十年,朝中旧臣一直对其不敢信任,就连君戈也始终未能掌握军权,这几年父皇对你青眼有加,兵权倒有一半交到你手,颉阙得不到兵权,可能会另谋办法也有可能……”
      “你是说,颉阙夫人可能会命君戈里通鄯罗?这不太可能吧,无论如何,君戈总是我大殷王子,纵然嫉恨殿下,应该还不至叛国吧?”莫扬却有点不敢相信。
      风云叹道:“成者王,败者寇,他们为得此天下,当是无所不用其及。阿扬,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刚直磊落,对小人之计筹划不周,日后难免要吃亏啊。”顿了顿说:“你此番出海不回,他们那边可是欢喜得紧呢,趁着你不在,想要有所行动了呢。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明天我就为你大行丧礼,让满朝皆知,你就暗地随君戈西行出使,看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阴谋。咱们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我也正有此意,原来顾忌着我,他们总在暗处筹划。现在换个位置,嘿嘿,我暗他明。”然后转脸正色对红绡、翠映说:“这等大事,你们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切记切记!”
      “将军放心,我们知道此事的重要,绝对守口如瓶!”她们两个齐声说道。她们仍是自幼进宫,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侍女。名为主仆,暗地里的感情却胜似兄妹,平常有什么大事,风云两人也从不瞒她们。
      “好!”莫扬转身哈哈大笑,“这次我要让他们现出原形,二十载忍气吞声,这回去打个翻身战,让风云重新变幻!”

      寒风萧萧,白雪皑皑,一行人在风雪里艰难地走着,当中一人锦袍玉带,眉目之中,尽是桀骜不驯之态,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脸上风霜之苦。忽然,有人大呼:“前面就快到了,转过这个山湾,就是鄯罗国境了。” 君戈长长松一口气,脸上也不禁有了喜色,他们一路风雨兼程,马不停蹄,经过几十天的跋涉,总算能平安到达鄯罗了。
      虽然在他出行之前,就已听到莫扬死讯,可是,他心底总还有那么一点不放心。从小到大,他嘴上从来没说过,但心里其实也是佩服莫扬的,修习武艺,自己天分极高,且异常刻苦努力,可从幼时起,他就从来没有胜过莫扬,更在十八岁那年的大试中败给他,眼睁睁看着他当上金玳将军。
      这一场大败,他视为人生奇辱,可是却也败得心服口服。有点不敢相信,莫扬,那样的天纵英资,竟然就这样丧生在海难中?难道是他太出色,上天也妒奇才?母后知道这消息后是长松口气,总算拔却了这颗眼中钉,失了莫扬,风云孤掌难鸣,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他的内心却不知怎么隐隐有点遗憾和怅惘。
      从小到大,他就没把哥哥当成对手,在他眼里,他是那样孱弱无能,倒是莫扬,英武悍勇,对他的胃口。总觉得失了这样一个对手,人生反倒寂寞无趣。正自沉思,已经转出山口,眼前一亮,触目所及一片茫茫的草原。时值冬天,荒原褪尽了翠翠的青,只有漫无边际的苍黄,让人一眼望去,心里会沉沉地一疼,不由自主就想到金戈铁马,逐草四方,谁为其主。
      这一刻,君戈忽然理解了他的外公,他的舅舅,为什么会不顾战乱,一次又一次地起兵征伐。对着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哪个大好男儿没有雄心壮志?哪个大好男儿不想成为它的主人?他想起母后为他取名君戈,寓意他君临天下,执戈而行,他的母后也是这片草原孕育的呀,难怪母后有这样的气慨。只是,只是,比起中原,他私心里却觉得这是更适合他的天下呢!
      他一时热血翻涌,不由仰天长啸,啸声在风里悠悠荡荡,远远地传了开去。正踌躇满志间,风里依稀也隐隐传来一声长啸,只是侧耳倾听的功夫,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远处飞身而来,转眼到了一群人跟前。一眼看到君戈,肃然躬身行礼:“鄯罗国金帐武士郗炜参见大殷君戈王子,接迎来迟,还望恕罪!”
      君戈先看到这人如鬼魅般飘忽而来,心下悚然暗惊,及至听他自报家门,方才恍然,鄯罗金帐武士总共十二名,每个都是国内高手,而郗炜就是金帐武士排名第一的人物,难怪有如此身手,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只是传闻金帐武士一向是鄯罗王於菟的贴身侍卫,如何会在这里出现?
      郗炜见他面露不解之色,接着道:“我家大王听说君戈王子出使我国,特地移驾于此,免使王子再长途跋涉,倍受风霜之苦。”“这…这如何当得起啊…”君戈心头一热,鄯罗王以一国之尊,竟为了接迎自己到此,这是因为自己是大殷特使还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亲外甥呢?又忽然心头一凛,鄯罗王移师边境,真的只是为了接自己吗?最近传言大兵压境,会不会是他们另有打算?挥挥手,对郗炜笑道:“如此还请将军头前带路。”“是,请王子随我来。”郗炜放缓速度,与一行人并肩同行,往前而去。人群中,一个黑衣侍卫突然抬起头来,眼里精光一闪,瞬即又归于正常,与众人一起赶路。
      “哈哈哈,” 君戈等人尚未进帐,只听远远已经传来爽朗的开怀大笑,一个身着王袍,身形高大的人影越众而出,疾行而来,“君戈哪里?君戈哪里?”声音急切渴盼,不由让君戈心头大热,高声应道:“舅舅,孩儿在此!”翻身下马,往王者方向迎去。二人快步飞奔,瞬间已近在咫尺,君戈正待好好看看舅舅,却不防鄯罗王猛地将他一把搂住:“孩子,我可见到你了……”声音忽转低切,竟隐隐有呜咽之意。君戈微微一怔,心下大为感动,舅舅对自己竟如此舔犊情深,而自己刚才还对他来迎接之意怀疑揣测,不禁暗暗愧悔。
      鄯罗王好象也觉出自己的失态,松开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开始打量,看到他英武挺拔,卓越不群,不由纵声长笑道:“好孩子,如此雄资风发,不愧是我鄯罗之后!” 君戈早听说舅舅是草原上的传奇人物,据说他八岁就孤身擒得狼王,十二岁就领兵参战,辗转南北,荡平草原上十八个民族,纵横驰骋,睥睨天下。母后每次提起舅舅,都说他是草原人的骄傲,所以君戈从小对舅舅就景仰万分。
      此刻看去,只见他高鼻深目,虎背熊腰,身披大红王袍,威风凛凛,气势不凡,只是眼眸深处,竟似有抹历经沧桑的苍凉。他对君戈亲热万分,携了他的手,一路向金帐走去,谈笑风生,竟就如普通人家的长者和蔼可亲。进了金帐,两旁众人全都站起:“恭迎君戈王子!”
      君戈抬眼望去,只见金帐正中,一幅巨大的虎皮大氅倒垂挂下,旁边摆满了兵器和兽骨皮毛,森寒庄肃,与大殷王宫中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众将分立在两边,井然有序,都是雄纠气昂。心下一凛,鄯罗果然人才济济,舅舅确实非同寻常,堪称英雄!
      鄯罗王携着他一直走到帐中,让他在自己左首坐下,笑道:“大家全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我来引见一下。”一一将左将军沲烈,右将军裴仑,左谋使辟易,右参军祺珉等人介绍给他,君戈颌首带笑,连称久仰,见这些人全都气慨不凡,不禁心折暗喜。众将见君戈豪爽大方,王又极为看重喜爱,都有心相交。因此席间杯斛交错,宾主甚欢。
      夜已渐深,帐中诸将均已散去,君戈洒量甚宏,然见时候不早,也向王辞行。鄯罗王却道:“孩子,今夜你就住在我这里,咱们好好叙叙。”郗炜闻言大惊,虽说两人谊属至亲,但毕竟不是同族,且又在这关键微妙之时,大王此举是不是太过唐突冒险?方待进言,大王已朝他摆了摆手:“我与颉阙妹子二十年未见,今日我与君戈纯属至亲相见,只谈私情,不论国事。你们都退了出去,在外好好守候着,莫让旁人接近!”郗炜无奈,只好和其他几个武士相继退出,在外警惕地守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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