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千红

16、魂兮归来

　　第十五章
　　魂兮归来
　　急速下降的瞬间，无数的幽魂扑面而来，这些阴魂不知被囚禁了多久，心头蓄满了恨意，一看到居然有活生生的人、新鲜的血肉从天而降，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向璃烟扑了过来，直欲先食为快。璃烟看到由我的惊天一击，知自己绝对抵挡不住，于千均一发之际逼开由我，自己跳入山峰内部。只是虽然避开那一击，却不料山峰内全是厉魂野鬼，看它们峰涌扑来的景象，竟是要被它们活活啖噬而亡，比丧身由我手下尤自恐怖万倍，一时心胆俱裂。不料成群结队翻滚扑腾的幽魂到了她的身边，却都避让而过，只在身旁回旋盘绕，竟不敢噬她血肉。她大为讶异，不知这些鬼魂惧怕着什么，竟生生收住了欲望，不敢上前。她低头往自身看去，不禁呆了一呆，她一袭白衣之下，胸腔中流光溢彩，有七彩光华闪动，笼罩着她整个身体。虽然已由王母告知真相，知道自己即是玲珑仙子转世，这一生也怀着七窍玲珑心，可却好象从来也没往心里去。想不到这生死一瞬，玲珑心终于显示出了神奇的能力，驱鬼避魔，连这么多饿鬼亡魂都畏之如虎，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不顾性命抢夺此物。
　　她在黑暗中飘飘荡荡不停地向下坠落，奇怪的是，越到下面，那些黑烟竟越来越淡，上面那些亡魂虽因惧怕玲珑心，却也不甘离去，始终环绕在她周围。而越到下面，却不再见那些幽暗的鬼魂团团围拢上来，在这最阴暗恶毒的地底，居然有清静宁和的气息萦绕。终于降到了最低谷，她重重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让周围那些潜心静修的鬼魂吓了一跳，要知鬼魂都是没有重量的，难道这样的地方还会有活人掉下来？璃烟看着慢慢聚拢上来的鬼魂，心中大奇，上面那些鬼魂全是遍体黑气，邪恶诡异，这些鬼魂却大都呈半透明色，也有一些黑白参半，看到她也没有想拼命扑上来择人而噬的凶恶残暴，只是静静围成一圈好奇地看着她。她站起身，对着它们笑了笑，举目四下望去。
　　这时远方轻轻飘来一个幽魂，璃烟惊异地发现，在这污秽邪恶之地，居然现出一个纯白透明的影子。是什么样的人，死后的灵魂也能这般洁净纯白？即使在这样阴邪恶毒的地方，也能保持着灵魂的纯净清澈？正惊异不已，那纯白的灵魂已飘到眼前，好象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缓缓开口道：“我正在想怎么可能有活人掉落至谷之最底，纵有人掉下来，也早被上面的鬼魂吞噬，原来你有玲珑心护体？你是玲珑仙子转世？”语音淡然平和，璃烟却愈加惊诧，一个困在地底不知多久的灵魂竟能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来历，她究竟是谁的生魂？若真是如此神通广大，又怎会被困在绝谷的地底，为由我驱逐使用？那灵魂见她不答，以为她骤落险地，心中害怕，不由柔声道：“姑娘，不管你是谁，到了这里，就不用再怕了，有我在，没有东西敢来伤害你。你怎么会来这儿，能告诉我吗？”
　　“这，”璃烟望向那雪白透明的影子，虽然看不到形容神情，但却有一股圣洁祥和的光芒散发出来，让人见之心安，不自觉当她是世上最可信的人。遂将自己进谷解救好友灵魂，遭遇由我，不敌之下，只好选择坠入地底之事说了出来。那灵魂赞许地说：“生死关头，行此险计，姑娘心智果与别人不同。只是这一招也太危险了，若不是你有玲珑心护体，早被万千鬼魂吞噬得干干净净了。但不知姑娘来寻何人之魂？竟为他深入如此险境？”顿了顿，她仿佛是笑了，“若我猜得不错，那该是你的爱人吧？也只有深爱着一个人，才会如此为他不顾一切吧？”
　　璃烟不由红了脸，低声辩白道：“不是的！”那灵魂奇道：“不是的？小姑娘莫非是害羞，所以不肯对我说实话？”
　　见她误解，璃烟只得将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出。那灵魂听她说完始末，竟然失态地飘到她眼前，急切地问：“你说风云动用了血翎？他因此魂散，入了逆天谷？瓴晟他们此刻还在谷中，生死未卜？”看她如此激动，璃烟不由问道：“莫非前辈认识他们？怎么这么关心呢？可你在地底幽闭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认识？岂止是认识？”那灵魂喃喃道，“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啊！”“什么？”璃烟差点跳了起来，“那么你是？你难道是……？”心中的猜测突地跳了出来，却生怕错了似的生生忍住。不可能啊，不可能是那个人啊！瓴晟不是说过，她早已魂飞魄散，不知所终了吗？怎么可能还完整地在这里，为由我所压制役用？
　　似是看出了她心头的疑问，那灵魂镇定平静地答道：“是的，没错，我就是翔月，是风云的母亲，瓴晟的妻子。小姑娘没想到吧？”璃烟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是呵，其实她早该想到，这样纯白干净的灵魂，除了心怀天下的翔月，还能是什么人呢？只是，只是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呢？瓴晟不是说她早已魂飞魄散了吗？
　　那灵魂继续淡淡地说：“所有人都以为我违逆天命，魂飞魄散，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死在惩道之下的人，灵魂全被由我收入谷中，永远为他所用。我灵力超绝，由我怎么肯放过我？他花费一切心力，将我收入天柱峰，镇在最地底，盼我能为他增添更多的力量。可他却不知道，我在哪里，都不会放弃对光明、对和平、对美好的渴望。这些年我在绝谷的地底，不但保持自己身心的纯净，还度化了好多好多的幽魂，让他们放弃仇恨和欲念，你看，这底层所有的灵魂都已经慢慢脱去了邪气，变成越来越纯白干净的灵魂呢？这样，只要有一日得脱由我控制，他们也不会为恶世间，可以好好地投生转世去呢。”
　　听着她淡然的话，璃烟心里盈满了敬重和钦佩，这个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怀呢？她活着的时候，为解救众生脱离苦难，不惜以身试法，违天逆命，终至香消玉殒。她死了以后，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怨恨，对着这样一帮游魂恶鬼，倾尽心力度化，将真、善、美、好洒落到每个角落。就连这样阴毒黑暗的地方，也被她燃起了希望。是啊，只有内心有着美好的渴望，才能真正解脱，真正过上快乐的生活啊！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所有的生物，包括鬼魂，也将为之束缚，不得解脱啊！由我利用的就是这些鬼魂们心头的不甘和仇恨，才有了灭绝天地的力量吧？仇恨有时是能吞噬一切啊！
　　翔月话题一转，“你刚才说风云释放了血翎中封印的亡魂后即不支而亡，那么他没有能够重新将那些亡灵重新封印进去吗？”“是的，”璃烟答道：“听他们说，他解开封印后就血尽而亡，自然不可能将它们重新封印进去。”似是心头太过惊骇，灵魂居然也抖动起来：“那完了，那些亡魂若不是不加封印，会在每个夜晚复苏，出来无止尽的杀戮啊！”“什么？”璃烟又跳了起来，若真的如她所言，那京城岂不是变成了血腥屠戮的战场？
　　“现在京城内外有多少人？”“京城外，有几十万鄯罗大军呐。还有一些大殷的士兵和百姓在城内。”璃烟回答。“那惨了，他们当年都是凭着一腔执念战死的烈士，为护家国，自愿被封印在血翎之中，誓愿永守家邦。现在的它们只知杀戮，再也没有丝毫理性了。若不将它们重新封印，要为祸苍生啊！我在峰内这么多年渐渐想通了，当年造翎确实是不对的，我当时看到大殷百姓流离失所，只想维护他们。却不知道，任何民族都不能为了一已的生存而剥夺另一族生存的权利啊！更何况是炼出一批无血无肉、无灵无识的杀人工具，应用不当，就要为祸人间、荼毒众生啊！所以，得此惩罚，也是应当的。”
　　听着她的话，璃烟一时无语，她严于责已、宽于待人，如此悲天悯人的心怀，难怪她处在这样邪异恶毒之地，还能有着如此纯白清澈的灵魂啊！这样的女子，深深地折服了她，一刹那间她理解了她为了苍生放弃永生，放弃爱人的行为，原来在爱情之上，还有着很多值得人为之付出、用生命去维护的东西啊！
　　翔月喃喃道：“依你说的情况，瓴晟和莫扬他们现在一定落到由我手中，处境危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出去解救众人。”“这里没有出路吗？有没有办法可想？”“这里是他的念力所化，没有任何的出路。除非他想动用这里的力量，他才会开启峰顶之门，我们若能度化这里所有的幽魂，到时一起反噬，定能冲破他的念力之界。可是我们现在都在这里，还有谁能再让他动用这里的力量呢？”翔月说到最后，也一筹莫展。
　　两人寻思良久，苦无良策，翔月看到璃烟身上闪烁的七彩光芒，说道：“既一时想不出，我们就先度化峰里的亡魂吧。我原先只凭一已之力，力量有限，今有你来到，真是上天相助。你的玲珑心是有洗尘却暗的奇效，我来帮你打开七窍之门，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将他们都引度了吧。”
　　烟气缭绕的大殿中，高高在上的黑衣谷主掩藏在迷蒙的烟雾里，喜怒难测。瓴晟和莫扬两人被摔在大殿正中的地上，动弹不得。莫扬伤心欲绝，整个人已经失去力气，两只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迷茫的前方，木然呆滞。由我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对于璃烟坠入天柱峰内，他亦是恼怒万分。他多年来处心积虑，对玲珑心志在必得，此番看到她们自动送上门来，本以为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璃烟突出奇计，自坠峰内。峰内全是恶鬼亡魂，常人一入必遭吞噬，死无完尸，血肉全部都会给它们啖吃的一干二净。他修炼魔功，虽然辟古开今，获得前所未有的法力，可功力越深，反噬越盛。近年来自身力量大进，反噬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虽竭尽全力寻法开解，仍是不近人意。玲珑心乃他多年来苦思所求之物，得了此宝，他就可无所顾忌，横行独步，俯仰于天地之间。如今眼睁睁看着此宝与自己失之交臂，他心中实是懊丧愤恨已极。但他也是绝顶聪明之人，想到玲珑心的驱魔辟邪功能，或许即使在这鬼魅横行之地，仍然能保全。但这也仅仅是猜测而已，峰内无数的厉鬼亡魂，即使法力超绝如他，也不免有些惧意，不敢亲入查看。
　　看到莫扬的形状，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温和地开口道：“高崖，你不要如此灰心失望，有玲珑心护身，或许她还活着。”“什么？”莫扬猛然转过头来，“坠入那样的鬼魂肆虐之地，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对，如是常人则必死无疑，可你莫忘了，玲珑心的功效啊！那可是鬼魂们惧之如虎的宝贝啊！”“这，”莫扬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当真有这可能？”“当然，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那，你让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莫扬突地从地上站起，脸上重又生机勃勃，神采奕奕。
　　瓴晟从旁边拉住了他，低语道：“由我肯定没安好心，他岂会容你去找？再说那峰内全是恶鬼厉魂，你血肉之躯，不是送死去吗？”莫扬激昂地道：“陛下，只有她有一线生还的可能，我即万死不辞！”“好！”由我抚掌大笑起来，“既然你为她不惜万死，我便成全了你！我为你施法，为你施用驱鬼避魔的符咒，不过这法术不能持久，你须得抓紧时间，找到了人马上出来，不然我也救你不得！你这便下去寻找他们吧！”“
　　慢着！”瓴晟断然喝道：“你为何要扬儿去？你怎么会帮他寻找她？有什么阴谋？”“哈哈，跟你说了也无妨，玲珑心是我志在必得之物，我岂能让它沦入峰内？高崖找回了那人，我一样是要取玲珑心的！”由我狂傲地说。“你！”瓴晟气愤地拉住莫扬：“扬儿，你听听，他是有阴谋的，让你卖命去寻她回来，他好坐享其成！你不能上当，不能去！”
　　“陛下，”莫扬恳切地望向瓴晟，“我知他必然另有用心，可是若我不下去，璃烟便永远不能获救。永闭地底，与鬼魔为伍，对她那样的人该是何等痛苦的事！我怎么也不能让她受此之苦！”压低了声音，他继续说：“再说，先救上来再想办法，无论如何，上来总还有机会！”不待瓴晟回答，莫扬轻轻推开他的手，坚守地向由我走去，“师父，为我施法吧，弟子这就去了！”
　　“好！”由我露出得意的笑容，走下高高的宝座，就欲前往法坛。这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弟子，跪下道：“师父，法坛的传燃香亮了，好象鄯罗王有紧急事情要求救援！”“哦？”由我不语，径直向法坛走去，他们两人也跟随其后，那弟子挡住他们：“本谷法坛，外人不得擅入，二位请止步！”却听由我漫声道：“让他们跟来吧，无妨！” 瓴晟听得那弟子的话，心中一动，鄯罗果然和逆天谷有交接往来，难怪每次两国纷争一起，逆天谷都会插手。
　　三人快步急行，不多时到得法坛，来不及观察法坛的宽广宏伟，三人齐被法坛中燃放的香烟所吸引。只见巍巍殿堂之上，余无它物，只有一支硕大的燃香盛放。燃香之内，有累累的白骨显现，荒凉可怖。
　　由我面色凝重，大步跨到燃香前问道：“王爷燃香求助，到底所为何事？”燃香内突然现出於菟的面容，他眼布红丝，风霜满面，几日不见，竟苍老憔悴得让人认不出来。只见他拉着身后的君戈，“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谷主，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天要亡鄯罗了，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们了！”“究竟何事？竟让你动用了仅剩的传燃香？”传燃香仍当年由我与闵宏交易而得，由我一共只给了他三支，一支他用来求了惩道，一支给颉阙请走了落尘，这最后一支，想是不到生死关头他们不会轻易动用的。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於菟惊惶如斯、如至末路呢？
　　“谷主，殷朝不知使用了什么法术，竟招出成千上万的骷髅。这些白骨无知无觉，杀戮成性，每当夜晚降临就疯狂地屠杀我们的士兵，活人怎么可能是那些亡灵的对手啊？我们几十万大军已经……已经所剩无几了……若不是戈儿当机立断，乘白天急速撤退，只怕，此刻已全军覆没了……” 於菟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鄯罗不能亡啊，不能亡在我的手里啊！谷主，你神通广大，还望发发善心，破了他们的法术，救救我们鄯罗人吧！”雄姿英发的王爷已全无尊荣之态，不住地叩首恳求。
　　不料，听完始末的由我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是吗？你们鄯罗人全死了吗？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这句话说得燃香两边的众人全都愣住，不明所以。由我冷然笑着对於菟说：“你可知，当年我与你父王的交易是什么吗？”“这个，父王守口如瓶，我并不知晓！” 於菟茫然答道，父王临终之前，只是给了他和颉阙两支传燃香，告之凭此香可向逆天谷主求助一事，无论多困难的事，他也必能替他们完成，却不曾说此香如何得来。
　　“哼，也难怪他不让你知晓，他大概也不敢向你启齿吧！当年他野心勃勃，想逐鹿中原，那时梅兰竹菊四大皇族各自为据，其时我也在中原，因此得与你父王结识。你父王还算有眼力，知我非常人，一力结交。他与兰族相通，灭梅族满门，我左右无事，倒也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个梅族襁褓中的孩子还是我替他抢出的呢！后来我要回谷，你父王一力相求，要我相帮，我岂有这闲心管他的闲事？无奈他再三恳求，我就与他做了个交易。如今我可告诉你，你父王当年是出卖了你们所有族人死后的灵魂，答应他们死后灵魂永为我逆天谷所用，我才答应了他三件事的！”然后，他狂笑起来：“哈哈，既然如此，你们鄯罗人岂不是死得越多越好？死得越多，我逆天谷可供使用的灵魂岂不是越多，力量岂不是越强？哈哈哈哈哈……”
　　在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谁都不曾想到，梅族竟然是这样被灭门，颉阙想必就是当时为他所抢吧？而他居然以族人死后灵魂来换逆天谷的相助，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他耗尽心机，一心想鄯罗能雄霸天下，连死后的阴魂受苦竟也不顾。想到此人的狠烈决绝当真异乎常人，燃香两边的人俱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竟无人说得出话来，空中只有由我狂悖的笑声飞扬，刺向每个人的心房。
　　於菟颤抖着手，嘴巴几张几合，终天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可是当年，你答应父王，只要燃起传燃香，就会答应我们的要求，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已私心背信弃义？”“哼，信义？本来就是交易，何来信义？我没有亲手去杀鄯罗人，已是万分仁慈了。再说天下仍我掌中之握，我要如何，便是如何！”由我想到不久就可掌控天地，独步三界，心中畅快已极。
　　不再看燃香那边无力地倒在地上的於菟，他向莫扬挥了挥手：“来，我送你进去！”莫扬和瓴晟对望一眼，虽明知此行甚是凶险，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我给他施完法，带着他上了峰顶，叮嘱道：“法术只可维持一个小时，你下去后要尽快寻找，一有消息，就用千里传音，我自会来救你出去！”莫扬颌首，纵身跃进了已被由我打开的地狱之门。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山峰的顶端，由我开始不安地踱步，狂傲不驯的他从未如此失态。毕竟此事关及他一生大业，若得玲珑心，他称雄天下指日可待。然此事或成或败，他心中也是全然无底，故此一向镇定的他也不免焦躁不安。瓴晟在旁冷眼旁观，心中也是焦急无比，既盼他们上来，又怕他们上来。就算他们两人能安然返回，只怕也是刚脱了鬼魔之群，又要落入虎狼之境。
　　正在这时，传来莫扬的长啸之音，由我面露狂喜之色，飞掠去打开峰顶封印的门。大门瞬间洞开，当先一人白衣飘扬，袅然若仙，莫扬紧随其后。由我的狂喜之色还未及收起，便已冻结在脸上。因为后面袅袅扬扬飘浮而出的，是千千万万缕褪尽了黑暗邪异之气的灵魂，那样的纯净透明、那样的浩荡绵长。他们已被玲珑心将罪恶阴毒之气荡涤得干干净净，一入尘世即随着清风飘散，再也寻不着痕迹。
　　看到灵魂们四散逃逸，由我狂吼一声，扑向峰顶之门，想重新封印。璃烟俏生生立在门旁，红绫飞出卷住了他的脚步，冷然道：“谷主，你囚禁压迫他们多年，他们在这峰内受尽苦楚，到今日你还不肯尽释他们归去吗？”由我眼都红了，扑向璃烟，用的全是拼命的招数，然而璃烟却轻描淡写地避开，淡然地说：“谷主，峰内被你囚禁的孤魂野鬼已全为我所释，你力量之源已失，何苦还做困兽之斗？”
　　由我此时失了力量，如何是璃烟对手，缠斗之间，峰内的幽魂已全部逃逸而去。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白玉样的山峰四分五裂，轰然破碎，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降落。由我眼看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气怒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但他也非常人，脑中急转，已明白此时的形势，乘璃烟看他吐血的一愣之际，飞身疾退。璃烟面色变了一变，红绫激射追出，挟着隐隐风雷之势向他袭去，她知由我为人，这瞬间已决心绝不纵虎归山，这一击已是欲置于死地。眼看由我即将毙命于红绫之下，莫扬忽然从旁飞起一剑，剑风的锋锐之气将红绫的去势阻了一阻，只是这毫厘之差，由我大叫一声，虽然身受重挫，却依然借风而遁。璃烟追之不及，惊愕恼怒的眼神看向莫扬，瞥见他满面求恳愧疚之色，不由无力地喟然长叹……
　　这时所有的灵魂都已散尽，只有一缕最最洁白纯净的灵魂轻轻绕着瓴晟低回盘旋，不肯离去。瓴晟凝视着那灵魂，刹那间如遭雷击。那样纯白清澈的感觉，那样温暖熟悉的气息，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他泪盈满眶，向着那虚无的气息伸出手去，无限温柔疼惜的说：“翔月，我的好妹妹，你受苦了！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回家……”
　　偌大的逆天谷，顷刻之间，只余璃烟和莫扬二人。他们散去了谷中众人的记忆，让他们再也无法使用招魂之术为害九泉，将他们尽释而去。在峰内他们已经寻到风云的灵魂，瓴晟说等风云苏醒后让他将泉下之魂重新封印，天下就能重回太平。他用法术护住了翔月的灵魂，飘然而去。说即使寻遍天下，也要找到让她重新复活的方法。如若不能，亦要守着她的灵魂天长地久，再不分离！他说由我力量已失，天底下无人是他二人之敌，因此放心把诸事都交托于他们，于雪地里高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