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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何辞为君死 ...

  •   被消除了记忆的君戈和士兵们茫然立在大火焚烧后的碧梧岭,原本翠绿葱郁的梧桐林只余一片枯木在地。晚风轻送,眼前除了那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和落尘的尸体,已别无人踪。他们面面相觑,互相递着询问的眼神,可谁都说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君戈定定心神,向他们两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哪里去了?谁竟然能把落尘大师杀了?”璃烟抬起朦胧的泪眼,凄然道:“他们都走了,都走了……你什么都不要问了。我们,我们也要走了。”说着,挽了莫扬的手往回走去。
      君戈看到他们相偎而去的身影,热血上涌,断然喝道:“站住!”两人回过头来,莫扬傲然笑道:“殿下,是不肯让我们走吗?”“不错,你既已来了我们军中,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自由来去吗?”“我就知道,入了虎穴,岂肯容我全身而退!我既来了,就不怕你们!”莫扬长剑出鞘,指向团团围上来的士兵。
      君戈微微顿了顿,忽然对着璃烟说:“璃烟,这是我们两国之争,与你无关,你先走吧。一会刀剑无眼,我可不想伤及无辜!”璃烟轻轻一笑:“殿下错了,我是他的妻子,怎会与我无关?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我感你救命恩情,真的不愿与你无敌,君戈殿下,你回去劝劝你父王,不要再开战了,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去吧,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
      “什么?你是他的妻子?你们已经成亲了?”君戈虽然亲眼得见他们两个的亲热缠绵,可心底里总还有一丝奢望,此刻听她之言,不禁如雷轰顶,悲苦莫名。“是的,早在灵渺山,我们就已拜堂成亲,结为夫妇了。”璃烟看向莫扬,满眼俱是欢喜满足。“既然如此,莫怪我无情了!”君戈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力地发出号令:“通知父王,人马齐出,倾全军之力,务必要留下金玳将军!”手下的士兵蜂拥而上,这么点人他们两人自不放在眼里,只见他们衣衫飘飞,联手进退,身形空灵,片刻间已经击倒数人,向岭下飞掠而去。
      然而,在他们掠出数十丈,冲到碧梧岭下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岭下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千千万万的士兵围成桶状,一层一层地向外箍去,放眼望去竟没有尽头。两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绝望。纵使他们两人武艺超绝,可在几十万人马之中要想突围而出,几是梦想。想不到鄯罗为了擒住莫扬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全军竟出。铁桶样的军队中一个青衣将领大旗一挥,士兵们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两个单薄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际微微露出的第一缕曙光也被血色染红的时候,两个衣衫被血红染的人筋疲力尽,再也无力支撑。他们再度对望了一眼,眼里的盈盈情意一览无余,一如千年前般生死相许、无怨无悔。
      忽然,前方的人群开始骚乱,本来一浪一浪涌上来的士兵开始散开、溃退。从缺口处冲过来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风扬军中的大将应重,看到他们,他眼神一亮,欢呼道:“金玳将军,总算找着你们了!快走!跟着我们走!”嘴里说着话,一甩手放出一个烟雾弹,红色的信报在天空爆开。无瑕细问,两人跟着他们顺着来路冲了出去。等突出重重的包围时,面前的情景却让两人大吃一惊。
      空旷广漠的土地上,借着黎明前星星点点的亮光,隐隐看见那群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中散布着数以万计的骷髅,那些白骨面目空洞可怖,动作僵冷生硬。无知无觉的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向围攻的士兵,无惧生死、无惧痛苦,以一挡百、所向无敌。那些士兵一群一群地倒了下去,鲜血印染了天际将露的曙光,将整个天空都映出了血色。
      应重使劲地推了一把呆住了的两个人:“不要发呆了,这是风云殿下召出来的血翎中的亡魂,正是靠了他们我们才能突进重围找到你们。这么多人啊,他们已经杀了整夜了……我们快走吧,听陛下说这些亡魂天亮了就要蛰回地下,到时我们就危险了。”这时看到红色信报的风扬军明白已找到了莫扬,已经全部撤了回来,簇拥着两人往城里退去。
      待退到城里,莫扬看着风扬军惊魂甫定,个个身上浴血,想是都经过一番恶战。他不禁连声问道:“你们怎么出城了?谁让你们出的城?那些骷髅是怎么回事?”那些将领们都低下头去,无人应答。莫扬心底忽然有莫名的恐惧,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一把揪住离自己最近的应重:“快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应重避开他疾电似的目光,嗫嚅着说:“将军,你还是自己回翠衍殿去看吧……”风扬军乃莫扬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部队,军中兄弟个个敬他如师如兄,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支支吾吾。莫扬撒手扔开他,心中的不祥之意愈盛,本来已经精疲力竭的他竟然如风般向翠衍殿掠去。
      翠衍殿在朦胧的曙光中巍然而立,偌大的宫殿在晨曦中悄然无声,莫扬径直向风云的房间掠去。到得门外,里面竟是死一样的沉静。一门之隔,莫扬却似跨不过去,他的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竟始终不敢叩门而入。随后而来的璃烟看到他的模样,轻声叹道:“该来的,总要去面对的……”叹息声中,她手掌轻挥,已弹开了房门。
      房中一片死寂,却并非无人。软榻之上,于太医跌坐在那里,双目空茫,神情呆滞。青衣帝王负手而立,面向窗外,看不清面容神情,只是背影无端地有些凄然无力。镂花雕龙的床前,红绡半跪在地上,埋首在自己的臂弯中,秀发散落,遮住了她所有的容颜。只有翠映直勾勾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两个人,目光中慢慢透出愤怒仇恨。
      然而,莫扬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的眼中只有那软金绡帐里沉睡着的红袍少年,少年那张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脸漫入眼帘,如一把利剑直刺而来,那样的冷峭锋锐,以至一时之间竟感觉不到疼痛。
      翠映忽然疯了一样地扑了上来,她撒扯着莫扬的衣服,捶打着他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你害死殿下了!你害死殿下了!从小你就说要保护殿下,匡复天下,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这个无信无义之徒,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殿下为了救你,不惜用血解开封印,将自己推入死地,你对殿下,又何及他对你之万一啊!从前那些豪情壮语,那些壮志雄心,什么肝胆相照,什么死生知己,全是假的,假的!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无耻之徒,你走,你走!”听到她的咒骂那样刺耳难听,璃烟的脸刷地变得雪白,莫扬却只是呆呆的、痴痴地看着床上那个长眠的少年,任她撕打,听而未闻。
      听到翠映失态凄厉的哭喊,窗前的青衣帝王低沉地喝道:“翠映,不要这样!人各有命,是风云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不必怪扬儿!”翠映的撕打咒骂未让莫扬动容,而瓴晟轻轻的一句话,却让他几近崩溃。他跪倒在风云床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秀美绝伦的容颜,当摸到他唇边残留着的一丝笑容时,莫扬的泪终天不可抑止地滚滚而下。
      儿时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景在脑海里翻转奔腾,想起那个苍白瘦弱的孩子,想起他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想起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弃他而去,为了另一个人不顾性命、不顾一切,风云的心底该是如何地失望和伤心?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牺牲,被守护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救出了誓言守护他的人,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谁在被守护?不顾一切来保护的人究竟是他还是自己?而如今,面对着沉沉睡去的那个人,自己情何以堪?
      璃烟看到心爱的男人跪倒在床边痛哭失声,心里百味翻腾,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何至于陷入这样两难的境遇?何至于遭亲人责骂,遭战友鄙视,?她轻步上前,拉住莫扬却不知如何劝慰,意外地碰到风云的身体,淡淡的余温虽只有此许,却让她心头大震。她用手轻探风云鼻息,虽然微不可闻,却未曾断绝。她狂喜地抬头道:“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满室的人除了莫扬惊喜地止住哭声,其它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半晌只听瓴晟漠然道:“对,于默佑施妙手留住了他最后一丝气息,可是他先天血亏,此番为解封印,他几乎放尽了全身的血,纵使于默佑竭尽全力也挽回不了。我逆了天地之道,从鬼差手里抢回他一缕魂魄。可不知能维持到几时就要散了……”
      “原来是这样。”璃烟沉吟了一下,“昔年我游荡人间,曾听说过有招魂之法。他既尚有一缕魂魄在,那就有可能替他招回。”“招魂?”跪伏着风云床前的莫扬一阵恍惚,某些遥远的记忆忽然逼疚而来,招魂,那是逆天谷的法术吧?王母解开了他被封印的记忆,同时也解开了他被封印的灵力,那些往事慢慢清晰起来。招魂,只要在暗黑无星无月的夜里,布下法阵,就可以招来魂魄。逆天谷每个人的法力,倚仗的不就是众多幽魂的阴毒力量吗?
      瓴晟长叹一声:“招魂之术,我亦有所闻,只是师父说这是逆天谷的独门绝学,我们到哪去找逆天谷的人?就算找到了,又怎会替风云来招魂?”璃烟苦笑了一下,秋水般的眼神看向莫扬,轻轻启齿询问道:“扬哥哥,你可都记起来了吗?”莫扬脸上神色变幻,半晌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璃烟如释重负,瓴晟脸上的漠然之色一扫而空,惊异地问道:“难道扬儿居然会招魂之术?他和逆天谷有何干系?”璃烟这才慢慢将往事一一说出,众人听得不由感慨唏嘘,没料到他们情深一往,竟然是前缘所定,难怪生死相许,互不相负。只有翠映的心堕入深渊,只道自己与莫扬自小长大,感情深挚长久,可在他们穿越千年不肯更改的爱恋面前,她的痴情渺不足道啊!
      是夜,无风无月,东西准备齐全,四周点起蜡烛,莫扬端坐在法阵之中,黑袍披身,宛如地狱中升起的幽灵。他轻念咒语,催动法力,只见一道一道地黑气从地下升起,慢慢向他聚拢而来。过不多时,他整个人已经为黑气笼罩,他嘴唇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忽然大喝一声“去”,那些黑气向四方逃逸,瞬即散去。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几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大半夜已经过去,莫扬的神色已转为焦躁急迫。再次喝退了黑雾之后,他凝神收气,头顶慢慢升起一圈蓝色的光晕。蓝光成形后,他紧闭双目,面容肃穆,那团蓝光却缓缓移动起来,越飘越远。
      “呀,”旁边保护的璃烟和瓴晟对望一眼,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当然都已看出莫扬是招不到风云的灵魂,不得已逼出了自己的灵识,亲自去搜寻了。可是灵识离体,却是件万分凶险的事。如果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灵魂,是有可能被别人摄了去的。可灵识速度奇快,飘忽千里,人是跟不住的。两人担心不已却无力帮忙,只得在原地焦灼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莫扬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两人大惊,运起灵力,飞身飘起,只见远处蓝光一闪,异常惶急地向这边飘荡而来,隐隐有股黑烟紧随其后追来,直欲吞没那道蓝晕。两人顾不得多想,用尽全身的力量向那道黑烟袭去。他们两个联手出击,力量之强几乎无人能挡,那股黑烟被击得退开三尺,回旋了几下,迅速往后退去。受挫之下,速度依然不减,两人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它消失在黑暗中。
      黑烟被他们击退,蓝色光晕飞一样地飘了回来,投入莫扬身体。只见莫扬闷哼一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已经倾倒在地。两人双双抢上,齐用灵力护住他心脉。莫扬抬手无力地说:“没有大事,亏得见机得快,逃得快,还没有造成太大伤害。只是……风云的灵魂已为人摄走,就是方才追击我的那股黑烟,灵力超强,好象……好象也是逆天谷的摄魂术。”他顿了几顿才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其实他受伤颇重,只是一向坚忍,不肯明言怕他们担心。
      “什么?逆天谷?他摄风云灵魂做什么?当年翔月遭他们暗害而亡,我恨之入骨,当时就想入谷报仇。无奈翔月死前要我发下重誓不许为他复仇,这才隐忍多年。他们屡屡干涉中原大事,究竟为了什么?” 一向淡然的瓴晟忍不住愤怒起来。其实他也知道当年翔月不肯让他复仇是担心他不是逆天谷对手,白白送了性命。可是如今风云灵魂为他们所摄,逆天谷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只可惜他的大半力量已传给璃烟,不然还可一拼。
      “如此说来,陛下,看来我们得到逆天谷去一趟了。”璃烟望向瓴晟的眼里满是坦然无畏,仿佛不知逆天谷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方。瓴晟苦笑了一下:“璃烟,你知道逆天谷是什么地方吗?说得这么轻巧,好象是去游玩一样。”“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璃烟的嘴角露出一丝轻屑的笑容,“逆天谷主早年修炼神道不成,一气之下,反其道而行,专收泉下阴魂之力,驭为己用。不料竟真的给他开辟出一片新境,其灵力之强,连天庭也无力降伏,故神魔订约,互不干涉。此人刚愎自用,行事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任性妄为。因此逆天谷亦被视为鬼魔横行之地,非但无人敢去,就连提都很少有人敢提起。”本以为她是因无知才无畏,没想到她竟然全都了然于胸,瓴晟不由讶然,“你既知道得这么清楚,如何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难道不知此行凶险异常,甚至可能不得回还吗?”
      “陛下,风云是为救我们,才沦落如此。况且他和扬哥哥乃生死知己,若救不回他,扬哥哥从此也不会再开心快乐。我不愿见他如此,即便刀山火海亦要闯上一闯。”璃烟轻轻道来,仿佛为了别人出生入死就是这么简单自然。“只是,扬哥哥,你能一起去吗?”转过头,璃烟却用担心的神情看向委顿在地的莫扬。莫扬曾是逆天谷的首徒,熟悉谷中的底细,有他同去,当如虎添翼,或可多一分胜算。只是他当年背叛师门,不知此番可有勇气面对逆天谷主?莫扬面上掠过一丝痛楚,他自幼蒙师父收养,一身灵力倾囊相授。师父对旁人嚣张暴戾,但对谷中子弟却极是护短,对他尤其钟爱。当年他背师抗命,确实伤透了师尊的心,再也无颜去见师尊。可是,风云啊,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看他的魂魄为师父所用,受尽驱使驭用之苦,永生永世无法解脱?想到这里,他收起踌躇之意道:“为救风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解救出来!”想到灵魂被用阴毒法术挤出力量以供使用时的凄厉悲惨的哀号,他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风云生时受尽病痛折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后再承受这样痛苦的命运,纵然要面对的是他最怕面对的师尊,他也要拼命搏上一搏!
      逆天谷在极北之地,所有阴魂汇入地府之前都要从此而过,但凡有逆天谷看中的都被截获下来,不得去往地府。为此地府之王不知和逆天谷交战几次,无奈每次均失败告终,最后只能眼睁眼闭。此刻,这连鬼也畏惧三尺的谷中,却突然现出三个人的行踪。莫扬只盼能早些解救出风云,不顾受伤立即起程。瓴晟使用了天地移形大法瞬移到逆天谷。
      谷中奇石林立,古木参天,苍劲挺拔,颇有气势,只是阴气森森,扑面袭来,让人极不舒服。远远望去,一坐山峰平地突起,如利刃般笔直插在谷中央。山峰四面皆平直光滑,洁白如镜,反射出的道道光芒,正好罩住了谷的四周。白玉样的山峰美仑美央,让人目眩神迷,可在这样幽深的山谷中折射出的万丈光芒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突兀、诡异。璃烟忍不住问道:“扬哥哥,这是什么?为什么美得那么奇怪?”莫扬沉吟了一下,方道:“这便是师父居住的天柱峰,天柱峰仍是师父用幻念变化而成,里里外外都施了法术,平常人等无法攀缘而上。你看那散落下来的光芒,正好罩住了整个山谷,其实是罩住了地下所有的幽魂,让他们无法走出他控制的领域,永远为他所用!”
      瓴晟凝视着山峰,喃喃道:“真是阴毒啊,成千上万的死后幽魂,就这样被压迫奴役,囚禁在谷中,永世不得转生、不得超脱啊!只是他拥有着这等强大的力量,我们如何才能与之对抗呢?”莫扬黯然道:“没有办法对抗,师父的力量是无人可敌的,那时候我们建谷之初,正邪两道无数的人来挑战压制,没有一个人是师父的对手。若不是师父拥有无法匹敌的力量,天庭也不会容忍我们自立门户,两不相扰。逆天谷也因此雄霸一方,无人敢攫其锋。”
      “难道毫无办法?他既是个人,总有缺陷的,我就不信,没办法抓住机会击败他。”璃烟不服道。瓴晟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莫扬:“扬儿,你在他身边多年,对他的习性应该了如指掌,你再仔细想想,我们有没有什么机会?”
      莫扬踌躇半晌,期期艾艾地说:“要说机会……也……不是没有……可是太难了。师父修习这种法术,力量固然来得快而强大,可是力量积蓄越多,由此产生的反噬之力却也越强。当年他命我不顾一切抢夺玲珑心,其意也正在此。当他要提取的力量超过了所能承受的限度时,也许反噬自身,那时就是他最弱的时候,最好的机会莫过于此。只是谁能逼得他如此呢?他那么强,谁能让他超负荷地提取力量来对付呢?”他这时已全部记起过往,只是师父待自己一向亲厚,一时之间,竟不愿说出师父的致命缺陷,可若对付不了师父,解救风云就是痴人说梦。千年前有负师门,千年后又是如此,为什么命运总是把他往背叛的路上一推再推?
      正在迷惘自责之际,天色忽然一暗,云烟暗涌,黑气开始慢慢浓烈,渐渐弥漫开来,散布在每个角落。白玉样的山峰内部也有黑烟峰涌,阴森寒冷之气逼人肺腑,冷沁彻骨。山峰顶端,烟气氤氲中,有冷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高崖,你还有脸回来见我?还带着外人闯进谷中,你真是长进了,不愧是我最爱的徒儿啊!”
      “师父,”莫扬身子一颤,不自禁地跪了下去。逆天谷主的多年积威,经千年轮回历转仍未消退,让他又敬又畏。“徒儿不敢!违逆师命,本是再也无颜重回师门,亦无颜再见师父,只是徒儿斗胆,来此寻一故交知己之魂,盼师父念在当年情分,请于释还,徒儿来世愿为犬马,供师父驱遣。”“哼,你这样的人材,我是再也用不起了,当年我对你如此……你都能背叛师门,抗师逆命,还指望得上你什么?”他虽阴冷无情,只是这个徒弟一向是他最喜欢疼爱的,在他身上倾注了无限希望。此时想起了过往,逆天谷主的语气里不禁有了些许的怅惘和落寞,然而只是一瞬,他的声音忽转严厉:“高崖,你若有心重回师门,现在替为师取回玲珑心,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师父,”见他果然旧事重提,莫扬不由地苦笑,师恩固然重于山,可是璃烟,他千年来苦苦追寻的爱人,那样纯美洁净的灵魂,即使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久,但是已将他的阴暗罪恶荡涤得干干净净,纵使万劫不复,他也绝不能亲手染指加害于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亦要守护住这洁白坦荡的香魂。“师父,别的什么都可以,只有此事,徒儿万难从命!”莫扬虽然恭敬却坚决的语气让逆天谷主勃然大怒,他阴枭暴戾,喜怒爱恨全在一念之间,不由咆哮着怒喝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受死吧!”
      话音一落,漫天遍地的黑烟峰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三人的身影。瓴晟大喝一声,手中金光显现,竟是一颗光芒闪烁的圆珠,在他的念力催动之下,光芒渐盛,向四面散开,所到之处,黑烟避之不及,四散逃开。峰顶的逆天谷主“咦”了一声,冷笑道:“瑶琳老不死的,将她门中重宝“佛光珠”也传了给你,只是既来到我逆天谷,任你有通天的本领,我一样让你有来无回!”随着他的话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山峰顶端直冲而下,疾如闪电,正中佛珠中心,佛珠摇晃了几下,光芒慢慢暗淡下去,四周的黑气一看有机可乘,马上又重新聚集起来,张着黑暗的大嘴,似要将他们三人完全吞噬。
      瓴晟看到佛珠光芒渐暗,心下也暗暗吃惊,这佛光珠是瑶琳镇山之宝,中有瑶琳仙圣至高无上的法力,一旦催动,妖邪鬼道无不避之三尺,不曾想到由我的力量竟能压制住佛光普照,果然不可小觑。不容他多想,对着弥漫过来的黑幕,长剑呛啷出手,不往峰顶,却向地下攻去,凌厉无比的剑气划过地面,顿时裂开道道巨缝,里面的黑气拼命逃逸,剑气反弹向上方激射而去,峰顶传来的压力不由地缓了一缓。就是这一缓之际,璃烟已腾空而起,手中红绫飞舞,冲过重重黑雾,飘上峰顶。不及细想,就是一招“五雷轰顶”攻向峰顶上黑烟最浓烈之处。天空中象是炸开了一朵炫烂的火花,从四面八方向着黑烟中迷蒙的人影击落下来。然而摧山裂石的力量击到迷蒙的人影身上却如泥入大海,毫无反应。仍旧是那阴恻恻的声音从黑烟中传来:“小姑娘急着送死,来投地狱之门,我就成全了你!”他不再理会下面的两人,身影开始盘旋转动,千万道黑光在他身旁环绕闪动,他嘴里念念有词,那些黑光忽然从他身上迸射而出,织成铺天盖地的罗网向璃烟倾袭下来。
      一切只发生在闪念之间,瓴晟和莫扬眼睁睁地在下面看到这样的景象,均大骇不已,却已经来不及支援。其实就算加上两人的力量,也未必能挡住这惊天一击。只见璃烟红绫飞扬,激荡起丝丝红线,迎向道道黑烟,整个人却向由我疾扑过去。由我显是没有想到她于生死关头居然不退反攻,不自觉地稍稍让了一下,然只是这轻轻一动,璃烟已顺势跌入了山峰内部,由我赶紧抢上想将她拉出来,然而黑烟汹涌而上,顷刻间已吞没了那个白衣女子。
      山峰下的两人双双抢上,却只看见山峰内部无数个幽魂争相而上,阴暗的光芒吞袭了一切,再也看不到衣袂飘飞的女子。莫扬只觉心内剧痛,大叫一声,自高空中直直摔了下去。瓴晟大惊,相救已是不及,却听由我冷哼一声道:“我还不想让你就这么死了!”一道黑光急速飞去,竟于中途接住了昏迷不醒的莫扬。瓴晟刚刚松了口气,却见由我袍袖一挥猛攻而来,想是失了璃烟,心头恼怒已极。瓴晟大部分力量传承给了璃烟,再加上忽遭突变,心神不宁,竟没有躲开这一击,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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