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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一四一、不公之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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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玉果然暗中修书与戎王,而戎王也很快回了书信,信中提及结盟之事,戎王竟然出乎意料的表示赞许,只是在条件上却抓准了萧明玉急于获得支持的脉搏,提得甚是苛刻,除了银钱上的要求,其中一条条约更是让沈茹月不知所措。
戎王消息灵通,尽管萧明玉极力封锁消息,但还是让他知晓沈茹月已怀有身孕之事。他只当沈茹月怀得是萧明玉的长子,于是在盟约中要求将沈茹月接至戎国养胎,直到孩子足周岁方可归国,意在以萧明玉的妻儿为质从而牵制沧国不至于将来做出破坏盟约之行为。
如此霸王条款显然是全然不对等的结盟,然而戎王信中言辞强硬,直道若是萧明玉不肯接受这些条件,则愿与沧王后共谋未来,字里行间已然是将沧国而今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只等着萧明玉这条大鱼来上钩。
关于这件事,萧明玉并没有强迫沈茹月答应的意思,然而沈茹月却还是将前后利弊仔细衡量了一番,继而急匆匆的去寻萧明玉。
“臣妾愿前往戎国为质。”当沈茹月跪于萧明玉面前,一脸坚定的说出这句话时,萧明玉显然没有想到这一遭,竟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本可不必如此。”
“可若是臣妾不去戎国为质,殿下可还有其他的方法令戎国相助?”见萧明玉语调中颇有些犹豫,沈茹月于是愈发焦急。
萧明玉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敛目道:“并无。”
这回答则正中沈茹月的下怀,只见她似下定了决心那般道:“既然如此便让臣妾前往戎国为质,也好助殿下顺利登基。戎王也说了,等到孩子满了周岁便可归国,不过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咬咬牙就过去了。”
萧明玉再次陷入沉默,似犹豫了许久,而后低头望着手里的茶盏,那盏中的清茶是沈茹月晨间沏好命人送来。他纤长的指略动了动,沿着杯沿摩挲了一阵,白皙的指尖似要和玉盏融合成一体,就在深入月等她的话等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他才又冒出一句:“若是国中出事,我可送你回月国。”
素来以谋略著称的明玉公子憋了半天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沈茹月着实是恨铁不成钢,直怀疑眼前的萧明玉是不是冒牌货,但她还是安奈着性子同他分析利弊:“若是躲回月国就能高枕无忧我又何苦远嫁至沧国?以殿下之谋怎会想不到,若是沧国覆灭,月国何以独存?而今沧、月、戎三国,任哪一国独自与肃国相抗都不能长久,唯有合纵连横方的一线生机,想必戎王也有这般觉悟,殿下不妨也利用它这一心理。”
沈茹月说完更是一脸焦急的看着萧明玉,只等他拿个主意,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踟蹰多久,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向沈茹月道:“也罢,我再命人快马加鞭去趟戎国。”
萧明玉果然于暗中遣使臣往戎国谈判,但最终结果依旧不尽人意,戎王免除了索要的银钱,但坚持要求沈茹月到戎国为质,情势所迫之下,萧明玉虽一改往日之决断,前后踟蹰了许久,终于还是与戎国签订了盟约。
戎王倒也不含糊,待沧王的丧钟一敲响,便派了浩浩荡荡的使团前往沧国,那使团中甚至包括一支三万众的大军,而当戎王的人马抵达毓城时,沧王宫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一切都和萧明玉料想的一样,直到沧王咽下最后一口气,沧王后也没有允许萧明玉进入昭明殿。在得知沧王病危后,萧明玉只得携一干亲信长跪于昭明殿,以示孝义。他就这样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内侍以无比悲怆之声哀呼了三次“大王驾崩”,昭明殿的大门才终于开启。
沧王后一脸憔悴的自昭明殿中步出,哀婉之情溢于言表,得到消息赶来的沈茹月见到后也于心下嗟叹,这沧王后对大王竟也不是全然无情。
可就在这时,沧王后却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向萧明玉,继而抬起手中的诏书,以梦呓般的语调道:“陛下临终前留下遗旨,传王位于文宣候之子。”说完她将诏书递到内侍的手里,那内侍便又将诏书上念了一遍,其上的内容竟与沧王后所说的一致。
沈茹月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似炸开了惊雷那般,然而远不止如此,炸开惊雷的还有沧国的整个朝野。
支持萧明玉和支持沧王后的两方势力活脱脱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双方都各执其理,相持不下。
一开始还只是停留在朝堂上群臣间的论战,渐渐开始延伸到朝堂之外,俨然有向武斗发展的趋势。
沧王后甚至命文宣候以大军将毓城团团围住,而早有准备的萧明玉也毫不客气的调兵与之相抗,眼看着一场战争爆发在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月国和戎国的使团几乎同时抵达了毓城,两国派来的军队往那护城河外乌泱泱的一驻扎,早前还万分神气的文宣候顿时泄了气,立刻亲自携其子前来向萧明玉投诚,声泪俱下的将沧王后如何逼迫他们造反说得绘声绘色。
这场沸沸扬扬的内斗总算是平息下来,萧明玉延续了他一贯狠辣的风格,将参与叛乱的文宣候一家和支持沧王后的数百名官员尽数砍杀。但他也遵守了沧王临终时的遗言,最终把叛乱罪名尽数归结到文宣候身上,放了沧王后一条性命,并还许她居于翊宁宫,只是不得再出来走动。
看到萧明玉终于稳稳的坐上那把龙椅,沈茹月的一颗心才算归了位。登基大典当日,沧国王宫里举行了极其盛大的宴会,以招待月国和戎国使团,聊表对两国相助的谢意。
原本这一天沈茹月是十分欣慰的,毕竟可以见到月国使团中那些熟悉的面孔,然而这好心情却都因为一个人而破坏,而有这般本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戎国侯爷轩辕麟。
沈茹月一再于心下怨愤叹息,戎国难道就没人了吗,怎么戎王偏偏就派了轩辕麟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来做统领使团,也不怕他半路里把使团就地解散了,然而各自寻欢作乐去。
轩辕麟自踏进大殿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就没自沈茹月的身上移开过,纵使沈茹月与萧明玉并肩坐在高台上,眼前也隔着数不清的舞姬和嘉宾,可依然能觉察到那灼热的目光,直叫她整个晚上都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沈茹月加紧了脚步逃出大殿,可还是被轩辕麟在门口逮了个正着。只见那张轮廓分明,俊美异常的脸携着慵懒笑意,甚是道貌岸然的朝沈茹月一揖,琥珀色的瞳眸似泛起迷幻的光波,绞着沈茹月的目光,直叫她避之不及。
“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不羁的语调别有深意的说了这一句,同时上前了两步,故意拉近同沈茹月的距离。
沈茹月已是百爪挠心,恨不能抽出身旁侍卫的利剑对他一阵砍杀,但也不得不及着身份保持镇定,幸而萧明玉已步至她身边,礼节性的向轩辕麟问候道:“竟劳侯爷亲自前来,实是沧国之荣幸。”
沈茹月第一次觉得那清清冷冷的声音竟是格外悦耳动听,却见方才还满脸不正经的轩辕麟竟换了一脸判若两人的严肃表情,甚是优雅的朝萧明玉一鞠:“王兄甚是重视与沧国的结盟,这才派本候亲自前来,一是传达王兄对沧王登基的庆贺,二是前来迎接沧王妃到戎国做客。”
轩辕麟说得倒也客气,却提醒了沈茹月心下最为郁结的一件事,想着这一路都要与此人同行,到了戎国后也不知会不会时常被他纠缠,她就觉得提出与戎国结盟之事绝对无异于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还亲手在上面撒了一把土。
这郁结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天快亮的时候,确实,沈茹月这一夜都是无眠,因为天亮以后她就要踏上一个全新的、前途未卜的征程,虽然这样的经历已不是第一遭了,可也许是要与轩辕麟同行,也许是腹中多了一个牵挂,她的心下格外忐忑。
正纠结间,却听得一阵叩门声传来,沈茹月打开门一看竟是萧明玉,才知原来他也一夜未眠,只是他不眠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登基的兴奋。这样想着,沈茹月难免又蔫了些,于是无精打采的侧过身将他让进屋子里。
“本王已增派两千禁卫护送你前往戎国,另有百名精兵扮成侍从随行,你可放心前往。”萧明玉才刚在榻上坐稳便急着来宽沈茹月的心。
沈茹月只得扯出一脸苦笑,点了点头,毕竟前往戎国为质也是她极力主张之事,怨不得其他人,而今她正是哑巴吃黄连一般。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很快天就亮了,沈茹月磨磨蹭蹭的准备起身梳妆,萧明玉准备退出屋外,却又忽然回过身来对她道:“此去戎国,万事多加小心。”他说着抬手至沈茹月正端于身侧的袖缘边,却在离她的指尖一寸之处顿住。
沈茹月却没有注意到他这一微小的举动,只当他是处于同情和内疚,便绽出一脸笑容,抬眼望向他沉如深潭的双眸道:“大王放心,臣妾一定会安然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