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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一四二、不公之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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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沈茹月忍不住回望身后,但见身着君王礼袍的萧明玉领着一众朝臣相送,倒也算有情有义。
放眼那温婉娇柔、却又不乏君威的毓城,沈茹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如此留恋这座城池。这世上的事往往难以预测,原本你以为某个地方是将你困住的监牢,可有朝一日当你不得不去往另一处更凶险的地方时,你就会发现这里其实是天堂。
在这原本带有十分凄婉的场景当中,有一个人绝对称得上是大煞风景的存在,只见轩辕麟一身红衣,再配以满面毫不掩饰的笑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于暗中将手搭上沈茹月的腰,又俯身于她耳畔故意吐着气道:“再不出发,天可就要黑了。”那语调十分暧昧,瞬间便将沈茹月的脸染得通红,而轩辕麟则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番情状,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满载邪气的微眯起来。
沈茹月心下万分羞愤,却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只得强压下怒火,猛地回过身去,亦顺势避开了他惹人厌的手臂,继而愤愤然的拂开那些碍眼的红绸,兀自上了马车。
由于轩辕麟骑着马在队列前方行进,并没有机会与沈茹月接近,所以旅途的前半段总算是相安无事。但这种现状也只持续到沧、戎交接的边城,轩辕麟似乎已安奈不住,竟以边城之地多山匪,需要加强对沈茹月的保护为由硬挤进她乘坐的马车中与她同行。
马车中空间本就狭小,一个人坐在里面尚觉压抑,更何况此刻又多了一个不怀好意之人与自己相对,沈茹月顿时竖起了满身的警觉,时刻准备着与这登徒子拼死一搏,同时心下叫苦不迭,预感接下来的路途只怕都会十分难过。
轩辕麟上得马车之后,起初倒也规矩,只是寻着话头与沈茹月搭讪,见沈茹月咬定了不肯答理,便又想出别的花招。
他不时的唤车下侍从送来各式戎国美食,而后一样一样的介绍给沈茹月,同时不忘对她大肆引诱一番。沈茹月于心下暗骂这败家子,难不成是把整个厨房给搬了来,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她强迫自己不去瞧那些食物馋人的模样,不去闻弥漫在车里的阵阵飘香,不去看那个混蛋享用美食时一脸陶醉的表情。
谁知道他给的这些食物里面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沈茹月这般想着,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惕,坚持只食用自家侍从随身携带的干粮和菜食。
见这一招美食诱惑也不起作用,原本趾高气扬的轩辕麟俨然有些失落,斜倚在车壁上,频频掀起车帘向外遥望,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
沈茹月看在眼里却十分欢喜,只于心下默叹那轩辕麟能够再无聊些,被车里憋闷的受不了了,赶紧下车去透气才好。
可事实证明,往往如意算盘打得好的时候,事情却多半不能随心。沈茹月正在心底默默的画着圈圈诅咒眼前的男人,却忽觉车壁一阵摇动,而她由于想得太过投入,一时竟也没有来得及抓住坐塌旁的木栏,一个踉跄就往前跌去。
这一瞬间,她唯一记得的一件事便是赶紧护住小腹,然而当她紧张得闭上眼睛之后,撞击带来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有股葡萄酒的香气飘入鼻中。
想起刚才轩辕麟才饮了满满一尊西域得来的葡萄酒,沈茹月惊慌失措的睁开双眼,果不其然见到两汪比葡萄酒还要纯粹的琥珀色瞳眸,而那鼻尖萦绕的酒气则正是来自于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轩辕麟收紧了环在沈茹月身侧的手臂,绽出一脸慵懒笑意,他本就酒量极好,所以沈茹月觉得他眼下行径绝不是出于酒意。
沈茹月奋力挣了挣,却觉他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俨然是要将他往怀里拉,情急之下便朝他怒道:“你无耻!”
轩辕麟的笑意却因沈茹月的反抗又加深了几重,他故意扮出一脸委屈表情,寻着她的耳廓贴上去,佯装无辜的声音道:“本候刚刚才救了你,你怎的不谢我,反而还要来骂我。”
沈茹月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却也懒得同他分辨,只是攥紧了拼命欲从他的魔爪当中挣脱出来,可轩辕麟草原飞鹰的名号毕竟不是白来的,他便不禁也不退,这般陪她僵持着,俨然像在戏弄到手的猎物。
沈茹月见他俨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情急之下便张口往横在面前的手臂上咬了下去。她这一下可谓是狠辣无情,两颗虎牙毫不客气的嵌入蜜色的肌肤,直到血腥气在口中弥漫开来才终于松了口。轩辕麟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两排带血的牙印,可是他将沈茹月拥住的那只臂却仍是岿然不动。
沈茹月一脸愤恨的看向那双恼人的琥珀色瞳眸,正欲上前同他拼命却觉那腰上的臂忽然松开,下一刻已按住她的后脑,而几乎在同时,轩辕麟亦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沈茹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目,眼前的男子却好似一脸沉醉表情,她只能歇斯底里的捶打着他的胸膛,然而狂烈的吻却如暴风骤雨一般令人窒息。就在沈茹月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时,轩辕麟才终于将她放开。
他索性坐在地上,满脸不羁的笑看好不容易挣脱禁锢的沈茹月踉跄着站起身来,同时一脸嫌恶的扯过袖摆在唇上擦了许多次,直到沈茹月重新坐回榻上,又抱着双膝蜷缩进角落里才理了理身上的褶皱从地上起来。
沈茹月正于心下默叹戎国王室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却瞥见对面的轩辕抬起方才一直撑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那手臂新添的伤口足有一寸长,正往外渗着鲜红,显然是方才接住她时在坐塌的犄角处划的,与另一只手臂上的牙印两相呼应,竟显得格外狰狞。
虽知轩辕麟手臂上的伤口是为救她而添,但想起方才他趁人之危的无耻行径,沈茹月便余怒未消的哼了一声,继而别过脸去只当没有瞧见。
轩辕麟自然捕捉到了她这一系列表情变化,于是将那条手上的手臂抬至眼前,似查看着伤口,而后一脸委屈的道:“真是好生狠心。”连那语调里都是怨怼,俨然欺负人的倒成了沈茹月。
沈茹月深知此人狡诈伎俩,若是她此刻跳起来与他争辩,只怕则正中了他的圈套,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原以为这样就能够相安无事,岂料轩辕麟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离开坐塌挪至沈茹月近前道:“方才本候为了救你才受伤,总该找回点儿利息。”说话的同时,他已抬起一只手臂欲勾上沈茹月的肩头。
沈茹月亦是忍无可忍,终于侧过头一脸阴狠的与他对视。这目光果然有些效用,轩辕麟噙着笑意的双眸似有一刻的闪烁,继而那意图落在沈茹月肩上的手也略顿了顿。沈茹月则抓紧时机咬牙切齿道:“沧王派来的禁军虽不多,但同侯爷的人马拼上一拼却还是可以的,到时候传进沧王的耳朵里,只怕侯爷在两国之间都不好做人。”
或许是沈茹月的这番威胁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轩辕麟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都变得很是安份,到最后实在耐不住寂寞,终于下了马车,继续骑马前行。
随着车外传来的寒气越来越重,沈茹月知晓他们离目的地已然十分接近,事实也果然不出她所料,三日之后,浩浩荡荡的使团便抵达了戎国的都城之下。
戎国本就地处北方,又加之时节使然,纵使换上了早前备好的冬衣,手里也捂了汤婆子,可当沈茹月自马车里出来时,却还是被冻得一阵激灵。
然而,待沈茹月抬头看向面前的城池时,阵阵嗟叹便险些按耐不住、自口中发出,不知是否因为大部分时间处在寒冬之中,戎国的建筑都透着一股苍茫的厚重感,加之昨夜刚落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巨大的灰色石墙上,直教人为这肃穆感屏住呼吸。
沈茹月走上前去触摸那宽厚的石墙,不禁于心下感叹千年前人类的智慧,竟能在毫无高科技手段的情况下将如此巨大的石块运输至此,再堆积为城墙,据说戎国常年以来正是用这种固若金汤的城墙作为屏障,才得以在连年战乱中屹立不倒。
“这是戎国特有的灰山石,采自戎国境内终年积雪的山脊之中,打造成的城墙即便是射程千里的利箭也无法穿透。”轩辕麟也不知何时来到沈茹月身旁,见她仰看石壁,便伸手抚上那凹凸不平的岩壁向她介绍,话语间的自豪之情不言已明。
沈茹月看了他一眼,瞬间将手收回,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便一拂衣袖转过身去,重新回到马车上往城内行去,只留下轩辕麟独自一人立在那里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却牵出一抹更深的笑意。